第39章
第39章
謝詩厚身體歪了一下, 很快又擺正回來。
他就這麽跪着,沒有要閃躲的意思,低聲道:“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寧晚書又用力踹出了一腳, 還是踹在剛剛那一腳的位置, “我他媽每天都活在你制造的恐懼裏!”
說完又是狠狠的一腳,但壓抑多日的憤怒和憋屈就好像怎麽也發洩不完似的,于是他又踹了一腳。
“為了躲你, 我每天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活着!”
“每次出門做個兼職都要畏首畏尾,就連回家上個網都怕被你順着網線找上門!”
“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你他媽犯蠢搞出個傻*逼誤會就天天把我往死裏整!”
“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謝詩厚把頭垂得低低的,被踹的肩頭有點垮了,而他始終面不改色, 亦不閃躲, 只是額上冒出了一層薄汗。
“對不起你大爺!”寧晚書憋了一股勁又狠狠地踹了一大腳,“就因為遇到你這個傻*逼, 我不是生病就是受傷, 沒有一天是好過的!”
這一腳力氣之大,謝詩厚的身體沒能穩住,失控地側倒在地上。
但他沒說什麽, 默默爬起來挺直腰板,繼續低頭認錯。
“你他媽還逼我吃辣!”寧晚書怒瞪着他垂低的臉龐, 接着又踹出了一腳, “我這輩子最讨厭吃辣,你卻帶我去川菜館, 還美曰其名要給我補營養,你惡心誰呢傻丨逼!”
謝詩厚想起那天在家常菜館發生的事, 雙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拳頭,心底的愧疚又加深了幾分。
如今小學弟胃出血,連軍訓都參加不了,全是因為他把小學弟帶進了那家家常菜館。
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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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你他媽就只會說對不起嗎?!”寧晚書還想再踹出一腳,但他的腳上已經不太能使出力氣了。
于是他把鞋底踩在謝詩厚的肩頭上。
謝詩厚幹脆不說話了,除了對不起,此刻他說什麽都無濟于事。
寧晚書微喘着急氣:“就算你說一萬次對不起我也不會原諒你,這輩子,我永遠不可能跟你這種人和解!”
謝詩厚擰了擰眉,想說點什麽,卻又無話可說。
寧晚書霍地把腳收回來,接着又看向垂頭不語的男人,冷冷一笑:“你不是想要我給你一個補過的機會,好,我就給你機會!”
謝詩厚微微擡頭,期待他把話說下去。
寧晚書咬牙道:“你把我折磨得成現在這個鬼樣子,先賠給我一筆錢。”
謝詩厚二話不說,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銀行卡遞給他。
“我的錢都在這裏,你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密碼已經改成了你銀行卡密碼。”
寧晚書沒接他的卡,冷聲道:“我不接受施舍式賠償,自己回去找個律師,該給我賠多少就賠多少,多的臭錢我一分都不要你的!”
謝詩厚抿了抿唇,默默把卡收回來:“好。”
寧晚書接着道:“第二件事,我以後一日三餐由你負責,直到我身體完全康複為止。”
謝詩厚點頭:“可以。”
“還有,”寧晚書捏緊拳頭,“我現在看你非常不爽,馬上把你微信名字和頭像改掉!”
謝詩厚掏出手機,“改成什麽?”
寧晚書微微眯起眼:“改到我滿意為止!”
謝詩厚:“……”
他認真想了想,将自己的微信名改成“我不配擁有名字”。
頭像也換成了一個跪地求饒的表情包。
寧晚書冷眼看着他的手機屏幕。
傻*逼,現在終于嘗到被人欺壓卻不能反抗的滋味了吧?
但比起他這個月以來所遭受的苦難,只是下個跪挨兩腳受點恥辱還遠遠不夠!
寧晚書冷聲道:“你折磨了我這麽久,除非你現在弄死我,否則我會把我所吃過的苦頭一件一件的還給你。”
謝詩厚沒意見:“好。”
寧晚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其他的我暫時還沒想到,等我想到再跟你說,但你要記住,在我原諒你之前,你必須随叫随到!”
謝詩厚點頭。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機,遲疑地問:“我改成這樣,過關了嗎?”
寧晚書一把奪過他的手機,親自把他的微信名改成“我是傻*逼謝詩厚”,頭像也換成了憨憨腫臉狗勾表情包,接着把手機扔了回去。
謝詩厚默契接過,一看自己的新頭像和新名字:“……”
寧晚書別開視線看向別處,不遠處正好有幾個人走過來,他皺了下眉,提醒道:“有人過來了,你別跪了。”
謝詩厚揉着肩膀緩緩站起身,接着問:“我可以坐嗎?”
“你随便坐,我先回宿舍了。”
出來這麽久,剛剛還費了點體力,寧晚書早就累了,想回宿舍休息。
謝詩厚急忙跟上去,怕又惹小學弟炸毛,他特意保持了三步距離。
走到一條無人的校道上,寧晚書突然停下腳步。
只見林坤正和幾個同學迎面往這邊走來。
林坤先是看了他一眼,在看到謝詩厚那一刻,轉身拔腿就跑。
寧晚書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自己也是見了謝詩厚就跑,原來這種下意識逃跑的行為在旁人看起來是這麽的滑稽搞笑。
謝詩厚看着林坤跑走的背影,又偷偷看了看寧晚書沉默的臉。
即便寧晚書不說,他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代入到了自己身上。
他正想要道歉,寧晚書突然轉過臉,對他勾唇一笑:“他是我高中同學,也是寧晚樂養在魚塘裏的一條魚,就一個見風使舵的傻*逼。”
頓了一下,他接着補充:“哦,對了,一開始我也以為你是寧晚樂養的魚,在我眼裏,你跟他們都是一個屬性。”
謝詩厚緊了緊拳頭:“我和他們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寧晚書嘲諷道,“他們是又壞又蠢,而你是又蠢又壞,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謝詩厚頓時語塞,小學弟說的是實話,他做了那麽多蠢事,确實不是個東西。
寧晚書看他認真反省的樣子,輕嗤一聲,懶得再說他。
他轉身想繼續走,卻沒注意到腳下就是一米高的臺階。
腳下一個踩空,身體失控往後倒下。
然而,沒有意料中的痛苦……
寧晚書一陣天旋地轉過後,突然聽見一個急促的呼吸聲,以及一個狂亂到快要爆開的心跳聲。
他剛想擡頭,才發現自己的腦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死死抱着,而搭在他後腰上那只手,竟緊得有些發顫。
“沒事吧?”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有沒有受傷?”
“沒……”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寧晚書一臉懵逼的爬起來。
見他安然無恙,謝詩厚這才松了口氣:“幸好底下是草地。”
寧晚書頓了頓,一股莫名的怒火失控竄出,他用力揪住男人的領口。
“誰他媽要你救我,萬一你摔死了我找誰說理去!”
“我、”謝詩厚頓住,“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寧晚書微微眯起眼:“謝詩厚,你聽好了,你欠我的東西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讨回來,用不着你自以為是的倒貼,我不會感激你,只會覺得你惡心。”
“……”謝詩厚眼底有些受傷,“對不起。”
寧晚書不再多言,轉身走回宿舍。
謝詩厚在地上躺了許久,突然擡起手,覆在後脖子上,摸到了滑滑的液體。
他緩緩坐起身,打開手指一看,是血。
回到宿舍,寧晚書吃完藥躺回床上。
一閉上眼,他的腦海中又失控地跑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
從一開始在巷子裏遇到的恐怖黑西裝,再到直播間裏愛散財的H老板,接着是游戲裏護短的師父芒芒西,最後是學校裏的傻*逼學長謝詩厚……
原本他陷入黑暗的人生可以在這座城市裏重現光芒,卻被這個陰魂不散的傻丨逼一點一點将他推進了更深的深淵,他甚至還一度想過要放棄自己。
如今所謂的“誤會”終于解開,籠罩在他頭頂的那片烏雲也終于散去,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至于謝詩厚那傻*逼,他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這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是上一套房子的房東給他發來的微信消息:小夥子,房子你還住不住啊?我看你好久沒回來了。
寧晚書回複:抱歉,我最近一直在忙,忘了退房的事,請問怎麽退房?
梧桐房東:你就過來結算一下水電費就行了,你都半個月沒住,我就不收你物業費了,押金退回去給你。
寧晚書身體不太舒服,不想出遠門,便問:可以直接在微信上退嗎?我不太方便過去。
梧桐房東:那你不看看水電表啊?
寧晚書:我信得過大叔的為人。
梧桐房東:哈哈你這小夥子實在,不過你這邊還有一些東西,你不帶走嗎?
寧晚書頓住,他的東西不是已經讓跑腿的全部搬走了嗎?
寧晚書問:我房間裏還有什麽?我都不記得了。
房東馬上給他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上是一臺鋼琴。
寧晚書倏地坐起身來,點開大圖來看。
鋼琴上有許多刀砍的痕跡,琴鍵也缺了好多個,琴蓋上還刻着一行字:人生強盜頭目寧晚書。
寧晚書鼻子一酸,眼睛突然變得癢癢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片刻後,房東又拍了一張照片過來。
寧晚書點開,是一把小提琴,琴弦全都斷了,琴身上亦布滿了刻痕。
寧晚書強忍着眼淚,回複房東:這些東西哪來的?
梧桐房東:今天剛物流公司送過來的,收件人是你的名字,收件地址是我這邊,我就去找你,才知道你大半個月沒回來了。
寧晚書道:大叔,麻煩你先幫我把琴收好,我等會兒就過去。
梧桐房東:可以可以,但是你得趕緊過來啊。
寧晚書将手機放下,接着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頭,但他仿佛不覺得痛似的。
他沒有多熱愛音樂,但那臺鋼琴和那把小提琴曾經陪他度過了許多孤獨的時光,是他最親密的夥伴。
寧晚樂,肯定是這個人渣做的。
可是寧晚樂是怎麽知道他那個住址的?
難道……
寧晚書想起了之前讓孤兒院長給自己寄長命鎖的事,但那時候他寫的收信地址是花家酒樓。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寧晚樂是從花家酒樓那裏打聽到他住址的。
操!
寧晚書下意識就想找許萬俊問問,才想起來他早就把人拉黑了,而且那段時間他一直在吃花家酒樓的外賣,許哥也算幫了他很多。
算了,就算查出是誰給寧晚樂地址的也毫無意義。
他又不能飛到南城去收拾這個畜生。
當務之急,還是先過去看看他的琴能不能修好。
寧晚書爬起床,将手機和租房合同裝進餃子包裏,背上包後出門。
下到一樓時,正好看到謝詩厚拎着兩份午餐走過來,“你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