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章
第 95 章
才挑開床帳, 便有修長的指節拉住柔白手腕,緊一緊,秦霁便落到了他身前。
她一動不敢動, 呼吸都放輕許多。
陸迢捏捏她冒粉的耳珠,“幾天了,還在害怕?”
說話時,他的另只手已經解開秦霁腰.間的帛帶。
肩頸襲來一陣涼意, 轉瞬就由男人貼近的身軀驅散。
陸迢放下秦霁,寬厚的手掌将細腰按進茵褥, 須臾聽到了從齒關溢出的一聲輕哼。
黢沉的眸光探過去,她偏首看着裏側,狀若無事的小模樣,只是鴉黑的睫羽騙不了人, 正在輕輕發顫。
眼神不自覺多出憐惜, 陸迢在她腮畔輕咬一口,“聲聲,今晚不疼。”
秦霁知道不疼。
粗粝指腹輕點, 薄繭帶來的癢意從頸側一直往下,秦霁咬住唇肉,忍住那些不受控的回應。
陸迢太了解她的死穴,安撫時亦極盡耐心。
待小姑娘頰側泛起潮紅, 自己也開始輕試。
這是一次久違的相抵, 也是一次——柔軟的相抵。
陸迢一怔,頭腦倏忽間被大片茫然的空白侵占。
長籲一口氣後, 他咬緊腮幫, 繼續扶住她的.腰。
厮磨了好些時候,兩人身上都沁出薄薄的一層汗, 他依舊沒有硬勢。
燭光幽暗,隔着簾帳,陸迢臉上隐隐閃過一絲驚谔。他到底停了下來,臉埋在她頸側,略為無助地嗅聞那絲絲縷縷勾人的幽香。
秦霁被他惹得渾身發燙,呼吸亦是紊亂不平。良久過後,她平複身上的潮亂,輕推陸迢,柔柔地勸,“不行就算了。”
不-行-就-算-了。
輕飄飄的五個字,還是由她說出,震得陸迢耳中如有雷鳴。
活了二十餘年,大小挫折他都遇到過,然而沒有一樣比的上這句話。
陸迢今夜遭遇了此生最大的羞辱。
淤堵的悶氣全都湧上胸口,出不來下不去。他下颌線繃得僵直,人也是僵直。
無言地掙紮一番之後,陸迢松開她,悶聲躺回床上。
身側半晌沒有動靜,秦霁換上疊在一邊的寝衣,悄然松了口氣。
陸迢這口氣卻沒松。
今夜不對,怎麽都不對。
不過月餘未用,他尚且年輕,如何能至此地步?
這些天自己身上并無異樣,所吃所用也皆在榴園,唯一與常例不同的……是前幾夜喝下的藥汁。
秦霁正要躺下,他坐了起來,問的直截了當,“這幾天我喝的藥裏,加了東西?”
那些藥,每一次,都是秦霁親手端過來的。
枕下日日都放着那枚玉佩的她,是真心想要自己陪着喝藥麽?
冷靜之後,處處都是疑點,處處都是答案。
“你懷疑我?”秦霁反問,兩道黛眉微微蹙起。
他懷疑對了。
榴園裏最願意下手的人可不就是自己麽?
可秦霁怎麽都不能直接承認,就這樣迎着他的注視,未有示弱。
她掩飾得很好,平日撒謊時手裏總是要攥着什麽,這次沒有,就連眼神也未有躲閃,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受了冤枉的模樣。
可她怎麽知道自己是不行,不是別的原因?
陸迢眸光沉沉盯着她,語氣只有肯定,“就是你。”
秦霁沉默不語。
她很安靜,夜也很安靜,這樣的安靜如同一把熱油,潑在陸迢胸口,使他的怒火愈燒愈烈。
連騙他一下都做不到?
她自從同李思言見過之後,對自己就多了抗拒。親吻,觸碰,兩相歡愉之事,每一樣都想着辦法躲。
甚而如今還給自己下這種藥?
陸迢幾乎是咬牙切齒,心頭簇簇燒着烈火,卻只能一字不提地忍下去,說出來只會令他自己變得可笑。
陸迢沒想到,自及冠後,竟然還能體會到憋屈這種感覺。
生硬的白玉在掌心嵌出一個凹印,陸迢面上依舊淡然,“為什麽?”
他佯裝出平靜的語氣,期望能聽到一個可能性極其微小的萬一。
上回頸間的紅印不就是誤會了麽?
或許這次,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霁沒有。
她跟他虛與委蛇太久,被發現後根本無話可說。
只不過藥是狄若雲給的,道是這藥效能讓人一年都不行,秦霁這會兒不能讓陸迢的怒氣轉到別人身上。
她撇過臉,“你自己清楚。”
淡漠的态度讓陸迢的期望徹底落空。
他自己清楚?
陸迢呵了聲,“我清楚什麽?清楚你這樣都是為了他?”
一枚青魚玉佩自他掌心落下,出現在眼前。
秦霁下意識伸手去拿,陸迢先一步收回手,将那枚玉佩捏在手心。
他掣住她的手腕,“我說中了?”
這人簡直不可理喻,秦霁想不通,她不願意,與李思言有什麽相幹?
秦霁用力掰他的手,“還給我。”
這三個字沒有半點要否認的意思。
陸迢臉色瞬時沉了下去,如深山裏經年不見天日的潭水。陰沉沉,冷浸浸,人望之生寒。
他揚手一擲,清脆的碎裂聲在地磚上響起,将榴園寧靜的夜也碎成殘缺的幾瓣。
秦霁停了動作,怔在原處。
陸迢擡起她的下颌,冷聲道:“你以為你t現在在什麽地方?李思言又在什麽地方?秦霁,別忘了,這裏是金陵。”
他在威脅她。
滿腔的憤懑終于忍不下去,秦霁用力推開陸迢。
“與他有什麽關系?陸迢,從一開始你就只拿我當做用來纾解的外室,這種事情從來都是順你心意,我連不願都要費勁心思去想一個合适的借口。”
秦霁氣得頭暈,眼前都在冒黑,她緩了緩,繼續說道:
“可是哪裏有那樣多的借口?我不願意沒有借口。只是因為讨厭你,每次被你碰,我都覺得惡心。就算沒有李思言王思言,我仍是會騙你喝下那些藥。”
原來這就是她的真話,字字如刀,剖得人血肉生疼。
厭惡他,惡心他,一定會給他下藥。
是啊,秦霁當然會給他下藥,一滴露那種要人命的毒藥不就是她親手接下來的麽?
“原來如此。”陸迢手捏着她的下颌,下移一寸便是細嫩的脖頸。
指骨蜷着,卻始終下不了狠手。半晌後,他怒極反笑,“很好,秦霁。”
陸迢下了床,疾步往外走。
他踏在地板上的步履聲在夜間聽起來格外沉悶。
這沉悶沒持續多久,陸迢便撞上外間的圓桌,桌上的茶盞叮叮咣咣全都摔落在地。
緊貼着竹閣的耳房內,兩個侍女都是戰戰兢兢。
她們原本是等着裏面叫水,誰也沒真睡熟。可是自從響了那一聲,後面鬧出的動靜便越來越不對勁。
直到現在,她們的心算是徹底懸了起來。
接連的碎瓷聲響傳出,裏面必然有事發生,兩人不敢耽擱,忙去到竹閣外守着。
綠繡剛剛站定,正門哐地一聲被推開,若非躲得快,這門就要撞上她的腦袋了。
而推門之人一步未停,直直朝書房走去。俨然是氣得不輕,身上竟只穿了寝衣。
綠繡揉過三遍眼,确認那人真是自家大爺後,滿臉驚詫,久久未能回過神。
大爺是她知道的最為沉穩的人,在國公府當了那麽多年差,可是從未見他有過失态。
她方才還在想,莫不是竹閣進了賊。姑娘和大爺,哪個都不像能吵出這般動靜的人。
可剛剛,她提着燈看得一清二楚,出去那人就是大爺,他穿的鞋還是反着的。
綠繡撫了撫胸口,壓下驚詫,朝裏喊了一聲,“姑娘?”
“明日再來收拾,先去歇着。”
屋內的女聲平和,聽不出傷心或是氣憤。
綠繡稍稍安下心來,“是,姑娘。”
竹閣的門吱呀一聲合上。
秦霁重新躺下,知道陸迢被惹怒,心頭的火氣消去大半。
可冷靜下來之後,她不免又生出隐憂。
方才說的都是真心話,說出來固然解氣,可也徹徹底底得罪了陸迢。
以後要怎麽辦?
翌日,秦霁快到午時才醒。
綠繡守在床邊,見她睜眼,總算松一口氣。“姑娘,你今日起得晚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秦霁搖搖頭,看向地面。
她昨夜腦袋迷糊,忘記了玉佩還掉在地上,這會兒地上已是幹幹淨淨。
秦霁問道:“那枚玉佩呢?碎了的殘片去哪兒了?”
綠繡跟着看過去,有些不解。“姑娘,今日我收拾房間時,并未看見有玉佩殘片,碎在地上的皆是汝窯出來的青瓷杯盞。”
“當真沒有麽?碎掉的是魚形的青玉玉佩。”
秦霁記得,昨夜陸迢親手将它摔了。
綠繡的确是沒看見,聽到這番形容,目光落向秦霁身側。
她指着床上一枚青佩,問道:“姑娘是說這個麽?”
秦霁垂眸看去,那枚青魚玉佩就在枕邊,完好無損,一個角也沒缺。
她倏地一怔。
陸迢昨夜是在試她?
*
秦霁當日沒再看到陸迢,接下來的幾日也是。
天越來越冷,仲冬剩下的半個月裏,金烏憊懶露面,反倒是寒風夾帶着連綿的陰雨常來拜訪。
秦霁出去走過一回,才發現金陵的冬天也能這樣冷。
陸迢一直沒回榴園,連消息也沒有叫人送來過。他雖不知去向,但榴園的吃穿用度卻是一樣沒落下。
上好的銀絲炭日夜在竹閣點着,叫秦霁無法寬心,反而因着憂心染上風寒,昏昏沉沉病了四五天才算好全。
日子從指縫的漏隙中一點點流走,轉到十二月,陸迢忽地又回了榴園。
他來的突然,走得也安靜。
又是三日過去,若非身上還留着痕跡,秦霁都要以為那夜是自己做的夢。
小桌上的書還是前日那幾本,她還記得陸迢翻看後暗含怨氣的模樣,随手拿起了其中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