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福來客棧是家小客棧, 在主街最盡頭,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商鋪排在一起着實不起眼。因着此秦霁亦不必給什麽牙牌,交了錢便能住上一宿。
今日下完那盤棋, 已是黃昏時分,她還沒厚顏到在狄府留宿,又拒了狄若雲想要相送的好意,告辭一番便自己出來了。
吹了燈, 她在臨窗的榻上躺下,側過身, 手伸進一片朦朦的月光之中,五指稍一張開,那淺白的光便悉數從指縫漏了下去。
鼻尖驀地一酸。
*
福來客棧外,司晨出去時有過交代, 現下大門只虛掩着, 門後,一個小二坐在杌子上打瞌睡。
趙望提着燈籠推開門,将他唬了一跳, 兩只吊梢眼瞥見後邊一身雍容氣派的陸迢,忙讓開地方,谄笑道:“爺,往裏請。”
陸迢的面色已是不虞。
她就住這種地方?
不怕被再賣一次?
秦霁住在二樓左側最裏間, 陸迢緩步踏上木樓梯, 蹬蹬的腳步聲在安靜的門廊處尤為明顯。
客房的門闩已被司晨動了手腳,他輕易推開。先見到的是旁側那張空蕩蕩的床, 往裏幾步, 便見到了那張矮榻。
他的外室蜷着身子躺在上邊,半面月色透窗灑下, 像籠了一層薄紗。
心頭的躁氣被平下些許,陸迢走近,挨着她腰際坐了下去。
其實這幾日,沒她也并無多大影響。陸迢不知為何自己還要親自來此,踏上樓梯那刻有一瞬的惘然,只是來都來了,再糾結亦是多餘。
Advertisement
他和她之間,總要有一個不如意。
陸迢凝望着那張嬌靥,手掌撫下,撥開幾绺貼在她頰側的墨發。
還未全然撇淨,秦霁便睜了眼。
或是今夜的月光太亮,抑或是這客棧的紙窗太薄,陸迢這張臉格外的清晰。
睡意陡然消散,她瞪大了杏眸,愕然又沉默地望着他。
陸迢沒聽到一句話,卻也知她吓得不清,此時灌入耳中的砰砰聲并不比醉春樓那夜小。
原來于她,他也是這樣的洪水猛獸。
陸迢沉了臉,虎口鉗住她的下颌,拇指按住桃腮時卻沒用什麽力,冷聲道:“跑的挺遠,嗯?”
他一說話,面前那雙漂亮的眸子裏便有微光閃動,等話說完時,她的淚便盈上了黑睫。
陸迢攢眉。
幾日不見,倒是又好哭了些。
他松開手,把她身上的被子一把掀開,聲音辨不出喜怒。
“起來。”
秦霁擡手快速擦掉将墜的淚珠,從被中縮出腿。
這榻本就小,陸迢擠在外邊,秦霁側身時,一雙玉足避無可避的在他腰側踩了兩下。
她停下動作,小心翼翼擡首睨他,未見到要發作的跡象,便貼着他的腰繼續往外挪。
好不容易移了出來,還沒放下去,腳踝就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扣住。
陸迢圈了圈,指腹沿着那塊突起的踝骨輕按。
這麽細,今日哪根木樁都能将這截骨頭折碎,那個洛瑤便折了手。
陸迢将她的腿放回去,自己起了身,面容依舊沉的能滴水,一雙丹鳳眼淡淡睨向秦霁。
“把衣脫了。”
說完不再看那雙淚眼,折身去了桌邊,那兒放有一截燈燭。
他背過身的那刻,秦霁半跪起身,手搭向了支摘窗旁,才推開,泛舊的柏油窗紙便映上了暖黃燭光。
窗邊的月色轉瞬黯淡下去。
秦霁攥了攥手心,回身望向陸迢,他背着那燭光,心思不明,只投來的眼神像黑魆魆的暗影。
可怖又陰沉。
陸迢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已經勝過了洪水猛獸,只是瞥見她扒在窗邊徘徊欲試的模樣,不禁失神想了想。
若是她跳下去了,自己會如何。
他尚未想明白,便見他的外室彎了彎眼睛,甜着聲道:“大人,外面月亮好大。”
眼前暗昧的影忽而散開,陸迢擡起那只燭到了榻邊。
這家客棧是不會備下燭臺這種東西的,更不必說燈架。陸迢到了秦霁旁邊,半壓上榻,在窗沿的木椽處立好這只蠟燭。
待底下透亮的燭淚凝固成白,仍不見旁邊這姑娘有動靜,陸迢偏首看過去,她還在發愣。
“禾雨,若想等我動手,你要脫的便不止衣了。”
這話很不正經,t偏他有副上乘的君子容貌,神色冷清,語氣平常,叫人無從歪想。
和他對視短短一瞬,秦霁先垂下了眸子。
燭芯挂着的火苗忽而騰起,衣擺掀起的微風将其掐得細長,在窗邊打個晃又落了回去。
男人漆黑的視線,随着燭光一道落在了姑娘雪白的肩頸上,寸寸輕挪,将她細嫩的耳垂和臉頰碾得通紅。
陸迢忍着喉間吞咽的反應,捏着一旁的細腰,把人轉了個半圈,
秦霁到底做不出以卵擊石的反抗,乖順地垂頸,由着他把她的發撥到身前。
她僵坐着等了半晌,等來的既不是嘲諷,也不是欺負,而是後背上微微刺痛的觸碰。
今日其實沒傷着筋骨,但秦霁在狄若雲房裏換衣服的時候,對着那鏡子照了一眼,大小擦傷一點也沒落下。
陸迢這會兒是在給她上藥。
今日在西平街,他看到自己了?
秦霁頭頂罩上一團謎雲,然而只是等着。
身後的觸碰漸漸慢下來,薄熱的呼吸緩緩落噴灑在後頸。
她以為藥塗完了,身子扭到一邊,軟聲喚道:“大人”
才偏過頭,便注意到他離自己近了許多。只要她再偏過去些,臉頰便能碰到他的鼻端。
還未來得及退開,陸迢的吻便落了下來。
先是輕輕壓在頸側,繼而上移,濕潤的啧聲在耳廓游走了一圈,濕熱又酥麻,輕易便帶起她一陣戰栗。
已經很多日了,陸迢埋首在她頸間,手臂環着那截細腰越箍越緊,呼吸漸變得粗重,因着她一聲痛嘤又停了下來。
他閉上眼,籲了一口氣。
此處不是合适的地方。
一天還未過去,秦霁又回了榴園。
竹閣的門剛被推開,滿室的黑便随着分夜鐘聲一起撲向了秦霁,一瞬間腳下似墜了千鈞重,她再邁不出一步。
陸迢看出她的不情願,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放上了撥步床。
待他洗漱完重新進來時,秦霁已經靠在裏側睡着了。又或許她并未睡着,只是裝模作樣的閉着眼。
陸迢拉着她一绺頭發,輕扯了扯,未得到任何回應。
那绺頭發在他指間繞上一圈,陸迢又輕輕扯了扯,她仍是背對着他。
秦霁不知如何是好,白日之事,實在沒什麽好解釋的,她就是跑了。陸迢不是傻子,對着這樣的人,她找不出一個合适的謊。
可實話更加無可奉告。
黑暗中,陸迢亦是繃直了唇線,他竟也為此事為難起來。
若是有犯人欺瞞于他,他拿的出百種酷刑。若是有親友欺瞞于他,他亦有各色的手段還回去。
可是這個女子,是他的外室。
她失了依仗,自己從京城到了這方天地,好好一個小姐,因着犯傻的好心被騙到了花樓。
繼而又遇上了他,在他身邊伏微慎行,哭也是悄聲哭,從不說自己委屈。
今日把洛瑤挖出來交給大夫的時候,周邊圍了一群人,全在對她慰問關切。陸迢站在人群裏,耳邊嘈雜喧嚷,腦中卻是她的背影。
誰去問她?
扪心自問,從身體到之外,秦霁帶給他的愉悅從來都比麻煩多,以至于他今夜要親自将她帶回來。
他不是個好人,卻也動過一瞬要讓她走的念頭。
就這樣,早些收場,于他亦是方便。
可那念頭太短,短到陸迢還未能說出口,就找不見蹤影。
過了許久,秦霁動作輕輕地翻了個身,忽而聽見陸迢道:“算了。”
她聽清了這兩個字,卻分不清這是在同她說話,還是夢呓。
靜默半晌後,她歪向陸迢那邊,“嗯?”
沒有任何回音。
只是他的夢呓。
翌日,陸迢先醒過來,看着熟睡的秦霁,攏了攏眉。
他解開那條衣帶時,秦霁尚未有知覺,待胸腹前一陣涼風經過,下身卻熱似烤火時,秦霁才覺出不對,強行清醒過來。
陸迢也覺出不對,又往下壓了壓。
她穿這麽厚做什麽?
托他的福,秦霁此時忘記了所有壓在身上的煩心事,腦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羞恥和惱意。
她手忙腳亂地系好衣帶,“你下來,我……我不行。”
陸迢明白過來,仍壓.着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卻也無可奈何,只俯低上身,埋首在她頸間深深嗅了一口。
隔的實在太久,所有的欲念都在今早幽香繞鼻的那刻被喚醒。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含着她冒粉的耳珠抿了抿,遺憾道:“好想——”
好想弄死她。
陸迢沒說出來,只是更認真,更親密地聞着他的外室。
狩獵者總要充分熟悉自己的獵物,盡管他已經嘗過許多遍。
他的龌龊心思,秦霁猜不出來,她只偏過頭,盯着一邊紗帳上的纏枝花繡,安靜地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