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送別
送別
林夏用塑料刀切開蛋糕, 裏面是松軟的蛋糕胚和菠蘿丁。
切下一塊放在紙盤裏,遞給江硯禮。知道他不愛吃甜食,林夏道:“只吃這一塊。”
江硯禮接過來, “嗯”了聲。
林夏正要切第二塊, 不經意看到不遠處的兩個小朋友,正眼巴巴看着江硯禮手裏的蛋糕。
林夏猶豫半晌,問:“你們要吃蛋糕嗎?”
兩個小朋友聞言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接着朝林夏走了過來。
“你們可以吃菠蘿吧?”以防萬一,林夏多問了句。
小男孩點頭:“可以吃!我昨天剛吃完一個菠蘿!”
小女孩跟着道:“我也可以吃!”
林夏聞言放了心, 給他們一人切了一塊蛋糕。
小男孩端着蛋糕:“謝謝姐姐!姐姐生日快樂!”
小女孩:“謝謝姐姐!姐姐生日快樂!”
兩個小朋友拿着蛋糕離開, 留下了祝福。
切走三塊, 蛋糕還剩下一半。林夏沒再切, 直接用勺子挖着吃。
公園裏一片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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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吃着江硯禮親手做的蛋糕,從口甜到心。
微風吹動少女的裙擺,夕陽映入少年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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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夏吃完蛋糕, 江硯禮起身:“跟我去個地方。”
林夏跟着站起來, 點了點頭。
走了一段距離, 林夏忽然想起來:“江硯禮,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他說他做了一天的蛋糕。
江硯禮頓了下:“不餓。”
林夏:“我餓。”
江硯禮停下, 偏過頭看她。
剛吃完半個蛋糕的林夏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吃完飯再去吧。”
五分鐘後, 江硯禮和林夏進了附近一家餐館。
江硯禮:“兩碗西紅柿雞蛋面。”
林夏連忙道:“一碗。我不要。”
林夏說餓,江硯禮一定會帶她吃飯。都是計謀罷了。
很快, 做好的面端上來。
江硯禮低頭吃面,骨節分明的手握着筷子。林夏坐在椅子上安靜等他。
吃完飯,從餐館出來, 江硯禮帶林夏去了人工湖。
太陽完全落山,只留餘晖。湖面波光粼粼。
林夏雖然不解江硯禮為什麽帶自己來這裏, 但也沒問,坐在長廊上,享受着時間。
天色完全黑下來。
不遠處,一束煙花突然升空,炸開後,宛如一朵盛開的花。
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越來越多。絢麗的煙花層層疊疊鋪在夜空中,美不勝收。
林夏被眼前的一幕驚住:“怎麽會有煙火晚會?!”
江硯禮低沉的聲音響起:“開業儀式。”
下一秒,在“噼裏啪啦”的煙火聲中,林夏聽到了一句輕輕的:“抱歉。”
江硯禮沒法送林夏一場盛大的煙火晚會,只能帶她來看別人的。
林夏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江硯禮的五官随着煙花忽明忽滅,眉眼利落深邃,下颌線條流暢硬朗,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鋒利。
林夏讀懂了這句“抱歉”的含義。
“江硯禮,你不必道歉。”林夏語氣認真,“我已經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是你。
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你,是上天給我的最好禮物。
江硯禮擡眸看過來:“以後一定給你補上。”
林夏用力點頭:“好。”
這場煙火晚會持續了半小時。轉瞬即逝的煙火前仆後繼,連成一片,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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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林夏從書袋裏拿出裝項鏈的盒子,打開,項鏈在燈光下泛着金屬光澤。
林夏小心拿起項鏈放在掌心,看着曾被自己找回的戒指,牢牢攥緊。
她一定會保護好這份禮物。
林夏将盒子放進了書包。放在卧室林夏不放心,萬一林志明在她上學時進了卧室,肯定會拿走。
換上睡衣,林夏去洗手間洗漱。洗漱完,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直到被一通電話吵醒。
林夏翻了個身,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費力地掀開眼皮。
看清來電顯示,睡意跑了大半的林夏按下接通,放在耳邊:“江硯禮,怎麽了?”
電話那邊的人沒說話,呼吸聲粗重明顯,在極力壓抑着情緒。
林夏從床上坐起來,語氣焦急:“江硯禮,是出什麽事了嗎?”
“林夏。”江硯禮嗓音沙啞幹澀,“外婆去世了。”
林夏腦子“轟”一聲炸開,忘記了思考,只是本能地反駁:“怎麽會……不可能,不是好好的。”
“我在你樓下,你換衣服下樓。我們去醫院。”
林夏挂掉電話,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視線漸漸模糊。她胡亂抹了把眼淚,下床打開燈,開始換衣服。
五分鐘後,林夏跑出單元樓。跑到江硯禮身邊,聲音哽咽:“外婆怎麽會去世?不是一直在做透析?不是好好的?”
林夏着急,穿了件短袖就跑出來了。外面下着細雨,江硯禮脫下外套披在林夏身上,傘身傾斜,遮住林夏。
“急性腎衰,沒搶救過來。”
淩晨三點半,江硯禮和林夏趕到醫院。
季栎坐在病房門口的地板上t,頭埋進胸口。聽到腳步聲,緩緩擡起頭,面容憔悴,頭發淩亂。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才勉強發出聲音:“進去看看吧。天亮了就去火化場了。”
林夏走到病房門口,手顫抖着放在把手上,遲遲不敢開。
一只手覆上來,溫暖、充滿力量。
江硯禮扣着林夏的手,打開病房門。
林夏走到床邊,看着病床上雙目緊閉,沒了氣息的人,痛哭出聲。
林夏沒辦法接受,那麽慈愛的外婆離世。明明端午節還在一起吃飯。外婆編了紅繩,她舍不得扔,外婆說明年還會給她編。
為什麽再見面就已是天人永隔。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說上。
江硯禮站在林夏旁邊,眼角泛紅。喉結上下滑動,不停調整呼吸來緩和悲痛的情緒。
這樣驟然的告別,江硯禮已經經歷了兩次。次次錐心刻骨。
病房門再次打開,馮朝陽紅着眼圈走進來。身後跟着一名中年男人,是馮朝陽的爸爸。
馮朝陽趴在病床前哭得直抽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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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魏素琴的遺體送往火化場。臨火化前,馮朝陽爸爸開口:“你們跪下磕三個頭。”
四個孩子跪在外婆跟前,磕了三個頭。送別老人最後一程。
有馮朝陽爸爸這個大人在,就有了主心骨。各種事情都是馮朝陽爸爸幫着忙前忙後。
魏素琴年輕時就離婚了,也沒什麽親人朋友。便沒準備堂祭。一切從簡。
火化後的第二天下葬。
一夜都沒怎麽睡的林夏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洗漱完,穿好衣服,坐在客廳裏等着天亮。
六點左右,房門被敲響。
林夏走到門口開門。江硯禮站在門口,黑衣黑褲子。
江硯禮:“我買了早餐。吃完把湯藥喝了。”
縱然現在沒胃口,林夏還是點了點頭。
吃了一個包子,喝了半杯豆漿。林夏:“我吃飽了。”
同樣沒怎麽吃的江硯禮“嗯”了聲,起身去給林夏熱湯藥。
等林夏喝完藥,兩人出門去墓地。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墓地入口。
從出租車上下來,看着天邊的太陽,林夏擡起手,陽光落在她指尖:“江硯禮,今天天氣很好。”
“嗯。”
“沒有刮風下雨,外婆會走得很舒心。”林夏聲音裏帶上哭腔。
江硯禮顫抖地“嗯”了聲。
季栎用了外婆幾乎全部積蓄買了華林最好的墓地。當石板合上,一直繃着情緒的季栎跪在墓碑前,泣不成聲。
從此,天長水闊,他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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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下葬後的第七天,季栎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叫江硯禮、林夏和馮朝陽過去吃。
四個人坐在桌子前,再聽不到外婆慈愛的聲音。
季栎故作輕松:“別幹坐着,嘗嘗我的手藝。”
馮朝陽率先夾起一塊五花肉塞嘴裏,嚼吧嚼吧咽下去,不住點頭:“不錯!可以當廚師了!”
江硯禮和林夏也拿起筷子吃飯。
吃得差不多,季栎放下筷子:“跟你們說個事,我要走了。這頓飯就當餞別宴了。”
馮朝陽愣住:“去哪啊?”
“京市。還記得咱們組樂隊參加比賽吧,比賽結束後有個經紀公司找上我,讓我簽約。當時……”季栎頓了下,繼續道,“當時外婆還在,我沒答應。現在可以去了。”
外婆養他長大,他給外婆養老。季栎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
馮朝陽不知道說什麽,下意識看向江硯禮。
江硯禮靠着椅背:“都談好了?”
“談好了。”季栎點了點頭,“去了先培訓兩年,順利的話組合出道。吃住什麽的都管着。”
江硯禮:“合同呢?簽了嗎?”
季栎:“去了之後簽。但我看過電子版了,簽七年,沒什麽問題。七年之後我才25,大不了重新開始。我一直在這裏,肯定混不出名堂,不如去拼一拼。”
江硯禮沉默片刻:“什麽時候走?錢夠嗎?”
“大後天走。錢我有,放心。”
“大後天?!”馮朝陽驚住,“也不用這麽着急吧!”
季栎:“去晚了趕不上今年的培訓了。”
事已至此,馮朝陽不好再說什麽挽留的話,一拍桌子:“你好好混!哪天成了大歌星,我去給你當助理!”
“必須的!”季栎笑着應下,而後道,“硯哥,拜托你個事。”
江硯禮:“我能做的,随便開口。”
季栎拿出房子鑰匙:“這房子我挂中介了,你幫忙看着點,價格合适就賣了吧。”
睹物思人,何況季栎今後已經做好了不再回來的打算。
江硯禮收了鑰匙:“卡號給我,賣了錢給你打過去。”
季栎點頭:“一會發你手機上。”
林夏手捧着橙汁,聽他們說話,忽然聽到季栎叫她。
“小林夏。”
林夏擡起頭,對上季栎投來的目光:“跟硯哥好好的。硯哥人很好的,就是性子冷了點。”
林夏點了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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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栎訂了上午十點的火車票。四個人提前一小時到了車站。
季栎依舊是一頭黃毛,只帶了一個行李箱:“行了,就送到這吧。裏面沒票進不去。我進去了。”
馮朝陽哭包體質顯露,紅着眼睛:“有事打電話!你在華林永遠有朋友。”
季栎比了個OK的手勢,拖着行李箱轉過身,沖三個人擺了擺手。大步往車站裏走去。
一直到完全看不見,馮朝陽才收回目光,吸了吸鼻子:“硯哥,我想好了,我要複讀,從高一開始讀。再這麽下去我就廢了。我也要為自己拼一次!”
少年成長,只在一瞬。
江硯禮:“叔叔同意了?”
馮朝陽:“同意了。暑假開學就去辦手續。硯哥,以後不能經常找你玩了。”
江硯禮:“玩的機會多得是,先好好學習。”
馮朝陽點頭:“我回去了。我爸給我請了補課老師。”
馮朝陽坐上出租車離開。
江硯禮:“我們等等。”
林夏知道他在等什麽,點了點頭。
一小時後,火車站外的LED公示牌上,K0123號列車狀态由“候車中”變為“已發車”。
是季栎乘坐的列車。
江硯禮收回目光:“走吧。”
林夏“嗯”了聲。
火車站外人潮湧動。
有離去,有歸來。
“江硯禮。”林夏側頭看向身邊的江硯禮,輕聲開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江硯禮狹長的眼眸迎上林夏的目光,鄭重而堅定: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