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對峙
對峙
林夏第一次上課打瞌睡。眼皮重得擡不起來, 整個人像是在神游。
第一節是英語課,英語老師在講閱讀理解的專項練習卷。催眠效果十足。
“林夏。”
聽到英語老師叫自己,林夏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
邢榮國:“我講到哪道題了?”
林夏低頭看了眼卷子, 答不上來。
邢榮國皺了皺眉:“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
旁邊的蔣加偉冷不丁開口:“人家忙着當模特, 哪有時間睡覺啊。”
話裏話外嘲諷意味十足。
邢榮國掃了眼蔣加偉:“我問你了嗎?”
邢榮國一直教一班和二班英語,教學風格嚴肅。
蔣加偉剛來這個班級,不知情,撞到槍口上。一臉尴尬地閉上嘴。
林夏緩緩開口:“通宵寫了兩套數學競賽題,忘記睡覺了。對不起老師。”
邢榮國沉默半晌:“卷子拿來我看看。”
林夏把自己的卷子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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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榮國有個習慣, 凡是他要認真講的卷子, 都會讓同桌用紅筆互批。
卷子上一共8道閱讀理解, 林夏全寫對了。
邢榮國面色頓時和緩很多, 卷子還給林夏:“課上學習永遠是最重要的,不要舍本逐末。”
林夏忙不疊點頭。
邢榮國:“你去趟校醫院,下節課上課之前回來。”
林夏不解地眨了眨眼, 應了聲:“好。”
從教室出來, 林夏往校醫院走, 在教學樓一樓大廳碰到了江硯禮。
現在是上課時間, 江硯禮怎麽會在外面?
林夏剛要開口, 江硯禮舉起手裏的文件夾, 先一步道:“幫老師拿資料。”
林夏“哦”了聲。
“去哪?”
“我上課打瞌睡,英語老師讓我去校醫院。”林夏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不明白為什麽讓自己去校醫院。
罰站不應該是在教室外面嗎?
“走吧。一起去。”江硯禮轉身往外面走。
林夏擡腳跟上:“你不送資料了嗎?”
“不急。”
校醫院在學校西南側。
林夏跟在江硯禮身邊,情不自禁打了個呵欠,眼裏頓時蓄滿淚水:“江硯禮, 你每天起這麽早不會困嗎?”
江硯禮:“不困。”
“那你最近學習怎麽樣?”
江硯禮沉默片刻:“還可以。”
林夏看了眼江硯禮線條流暢立體的側臉,知道他在謙虛。在足夠聰明的前提下, 再加上勤勞和努力,結果怎麽樣都不會是‘還可以’。
林夏很佩服江硯禮強大的執行力和自控力。以及重新開始的勇氣。
這樣的人,做什麽都會成功吧。
-
到了校醫院,江硯禮:“老師,她有點低血糖,在您這兒休息會。”
校醫院的醫生是個女性,三十歲出頭。聞言看了眼江硯禮身旁的林夏,确實沒什麽精神。遂點了點頭:“去床上躺着吧。我給你開支葡萄糖。”
林夏終于明白英語老師讓她來校醫院的目的。走到病床邊坐下,一臉新奇地沖江硯禮做口型:“還可以這樣?”
病床靠近窗戶,有簾子遮擋。江硯禮半彎下身,和林夏視線齊平。稍湊近些,壓低聲音:“也不是誰都管用。”
江硯禮的聲音本就低沉,又帶着冬日細雪般的冷冽。刻意壓低後,更加磁性。
再加上俊朗帥氣的五官,簡直就是在下蠱。
林夏心跳劇烈,垂下眼,輕輕“嗯”了聲。
忽然,江硯禮直起身。
女醫生拿着一支葡萄糖走過來:“把這個喝了,躺下休息會。”
林夏接過來,仰頭喝完。
江硯禮坐到椅子上:“睡吧。”
林夏點點頭,脫掉鞋子躺在床上。林夏實在太困了,頭剛粘到枕頭睡意便鋪天蓋地襲來,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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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下課,有學生進入校醫院。
江硯禮坐在林夏床邊,低頭看手機,對周圍的一切不為所動。
直到旁邊出現一個人。
江硯禮偏頭,先看到一塊價格不菲的黑色運動腕表,視線緩緩上移,對上沈辭樹不算友好的眼神。
對視兩秒後,沈辭樹将目光移到熟睡的林夏身上,眼神溫柔:“下課了,我帶她回去。”
說完,沈辭樹往床邊靠近,準備叫醒林夏。
江硯禮起身攔在床邊,狹長烏黑的眸子迎上沈辭樹投來的目光。嗓音低沉,不容置喙:
“讓她睡。”
兩人身高相仿,面對面站着,無聲對峙。誰也不讓誰。
這是江硯禮和沈辭樹第一次交鋒。在此之前,他們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江硯禮知道沈辭樹是林夏從初中起的同桌。沈辭樹知道江硯禮和林夏走得很近。
又都選擇了無視。
很多東西,心照不宣。
“江硯禮,林夏跟你不一樣。”沈辭樹率先開口,“你家境優渥,即便不學習,也可以出國留學,照樣有大好前程。但林夏不行,她只有讀大學這一條路。我希望你不要帶壞她。”
“她現在需要休息。”江硯禮語氣緩慢堅定,“僅此而已。”
沈辭樹再次看向床上的林夏,她睡得很沉很沉,呼吸平緩。
“下節課物理,我會替她請假。”沈辭樹一向溫柔的語氣裏帶上警告,“但我剛剛說的話希望你記得。不要拿林夏的前程開玩笑。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說完,沈辭樹轉身離開醫務室。
江硯禮坐回椅子上,重新打開手機裏的英語詞典背單詞。仿佛沈辭樹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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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這一覺睡得很沉,再睜眼,整個人都是懵的。滿腦子只有兩個問題:我在哪?發生了什麽?
四秒後,記憶回籠的林夏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語氣焦急:“幾點了?”
江硯禮按滅手機:“大課間。”
林夏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我怎麽睡了這麽久。早知道定個鬧鐘了。物理課都沒上。”
“有人幫你請假了。”江硯禮安撫,“沒事。”
林夏聽完,稍微放松了些:“誰啊?”
“沈辭樹。”
林夏想了想:“他來校醫院了?”
“嗯。”
林夏沒再仔細問,穿好鞋站起來:“我們回去吧,我不困了。”
下一秒,t肚子發出“咕嚕嚕”的抗議聲。
林夏站在原地,尴尬地眨了眨眼。
江硯禮:“沒吃早飯?”
林夏點頭:“嗯。”
“牛奶呢?”
“太困,忘喝了。我回去就喝。”
江硯禮擡腳往外走:“先吃東西。”
林夏跟上:“會不會來不及?”
“不會。”
林夏看了眼手表,大課間剛剛開始,還有半小時,遂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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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這會兒還沒放飯,學校又出不去,只能去商店買吃的。林夏準備買個面包墊一墊,等中午多吃些。
學校有三個商店,挨着一排。除此之外,還有洗衣房、文具店等等,都開在這一棟樓裏。二樓往上是男生宿舍。
林夏正要去常去的那個,見江硯禮進了藍色牌子的商店,便跟着進去了。
進去後,沒等林夏去拿面包,只聽江硯禮熟練開口:“還有盒飯嗎?”
“必須有啊。”商店老板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要幾盒?”
江硯禮:“一盒。”
老板從收銀臺下面的保溫箱裏拿出一盒盒飯,并貼心給了雙一次性筷子,裝進塑料袋裏:“燒茄子加豆角炒肉,十塊。”
江硯禮接過來,遞了50塊錢。
這時,呼呼啦啦進來四個男生。其中兩個林夏認識,是錢志超和吳鑫。
吳鑫語氣熟稔:“胖哥,來四盒盒飯!今天什麽菜啊?”
老板把零錢遞給江硯禮:“燒茄子加豆角炒肉。”
吳鑫:“我最愛的組合!”
看到江硯禮和林夏,錢志超愣了一秒,打招呼:“女神,好久不見啊!”
林夏每次聽到這個稱呼都不習慣,但還是禮貌回應:“好像是挺久的了。”
吳鑫:“那可不,從籃球聯賽結束後就沒怎麽見過了。”
江硯禮收好零錢:“先走了。”
錢志超擺手:“一會去找你們。”
從商店出來,林夏一臉新奇:“商店怎麽會賣盒飯啊?”
江硯禮:“一直有,你不知道而已。”
一群青春期的孩子,代謝快。尤其是男生,打場籃球就能餓得前胸貼後背,根本撐不到中午放飯。面包、泡面沒吃頭,商店牌盒飯就這麽産生了。
不過不放在明面上賣,問就有,不問就沒有。也不在飯點賣。這都是“道上”的規矩。
自從辦了餐卡後,林夏幾乎不去商店,自然不知道。
“去哪兒吃啊?”林夏問。
江硯禮沖食堂擡了擡下巴。
林夏擔憂:“不會被趕嗎?”
“不會。吃完收拾幹淨就行。”
進了食堂一樓,找位置坐下。江硯禮把盒飯遞給林夏:“以後餓了就去那兒買。”
林夏點點頭,感覺自己又get到了一個生存技巧。
一次性泡沫飯盒,外面還是熱的。林夏打開,裏面裝得滿滿的。
吃了幾口,錢志超和吳鑫他們也進來了,人手一盒盒飯。直勾勾地往這邊走。
食堂餐桌是每兩張連在一起,每張桌四個座位。盡可能節省空間。
四個人坐在林夏旁邊的桌上,個個人高馬大。
錢志超一邊扒飯一邊聊天:“硯哥,我聽體育老師說,你退出校籃球隊了?”
江硯禮“嗯”了聲。
聽到這話,林夏不由一愣。
為了盡可能多的時間學習,大部分學生是不參加學校活動的。但是江硯禮應該很喜歡打籃球。
吳鑫:“為啥啊?”
“現在不退,高三也要退。”江硯禮語氣淡淡,“都一樣。”
“對啊。這都高二下學期了。”吳鑫後知後覺,随即轉頭看向錢志超,“咱倆下學期也得退了。”
“過得也太快了!”錢志超長嘆一聲,“我的青蔥歲月啊!就這麽要沒了!”
旁邊戴眼鏡的男生搭腔:“你的青蔥歲月就只是年齡而已,平平淡淡,平平無奇。還不如趕緊長大呢。”
另外三個人笑作一團。
“會不會說話!”錢志超沖眼睛男生瞪眼,“你以為誰都跟硯哥一樣。情書收到手軟,喜歡他的女生從北門排到南門啊!就硯哥這樣的,捯饬捯饬都能進娛樂圈了!”
江硯禮出聲提醒:“我不收情書。”
“啊對對對。”錢志超立刻改口,“可不是一封沒收,因為當場就拒收了。”
話題突然扯到江硯禮身上,就變得八卦起來。
錢志超一臉八卦:“硯哥,你到底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說來聽聽,沒準有女生願意為你做出改變呢。”
“不是有。”吳鑫糾正,“是很多。”
一直埋頭吃飯的林夏忍不住豎起耳朵。
她也想知道。
是因為自己恰好符合他的審美嗎?所以才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江硯禮半垂着眼,像在思考。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半晌,江硯禮緩緩開口:“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錢志超一頭霧水:“啥意思?”
“我知道!”吳鑫好像那個老師問了一堆問題,終于有一個會的學生,積極回答問題,“這個是主觀唯心主義!我政治老好了!”
聽到這話的林夏夾了口米飯,咀嚼的動作隐藏了唇角綻開的笑意。
這句話是佛家經典典故,引申出的意思是,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思想映射的結果,只與你的思想有關,與周圍世界無關。
林夏讀懂了江硯禮表達的,隐晦又直白的意思:
你不必改變,我自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