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沙漠裏的花
沙漠裏的花
今年過年晚, 除夕過後,沒幾天便開學了。開學前一天晚上,林夏躺在床上, 給江硯禮發消息。
-林夏:江硯禮, 明天早上我不過去了。時間趕不及。
從家到江硯禮家要二十分鐘,再吃完早飯,去學校會遲到。
-江硯禮:好。
-林夏:你好好吃飯。不要遲到。
-江硯禮:嗯。
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完,林夏去廚房煮挂面。水開後, 将挂面放進去, 用筷子攪散。
看着鍋裏的水花, 林夏不由想起江硯禮熱的牛奶。奶香濃郁, 喝到胃裏暖暖的。
吃完早飯,林夏出發去學校。走到東門,身後響起一道的聲音:“林夏。”
林夏回身, 沈辭樹正朝自己走過來。穿着冬季校服, 高高瘦瘦。氣質溫柔和煦。
沈辭樹走到林夏身邊, 盯着她看了一會:“你是不是胖了?”
林夏眨眨眼, 不确定地問:“有嗎?”
沈辭樹點頭:“就一點點, 更好看了。而且太瘦了不健康。”
整個寒假, 林夏幾乎每頓飯都是和江硯禮一起吃的。早上一杯熱牛奶搭配各種面包,中飯和晚飯也很豐盛。不再像她之前那樣應付了事。
林夏忽然想起江硯禮發燒那次, 跟她說的“吃胖點”,眼裏不自覺湧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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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抹笑落到沈辭樹眼裏,卻充滿了苦澀。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笑代表什麽。
“林夏。”
林夏擡頭看他, 面露不解:“怎麽了?”
到嘴邊的話咽下,沈辭樹唇角露出一抹笑:“沒什麽。快遲到了, 走吧。”
-
師宇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腮,瞅着旁邊認真刷題的江硯禮:“硯哥,你今天幾點來的學校?我高三認識的朋友跟我說你比他們還早到。”
高三的上課時間比高一高二提前一小時。夏季六點、冬季六點半開始上早自習。不過很多高三生五點多就來了。
夏天還好,五點天基本亮了。冬天的五點還是黑咕隆咚的,天氣又冷。想想都遭罪。
江硯禮:“四點半。”
師宇面露敬佩,又問:“那你幾點睡?”
“十一點。”江硯禮果斷在題幹後面的括號裏寫下B,“我熬不了夜,第二天會沒精神。早起可以。”
“十一點還不算熬夜啊?”師宇搖頭“啧啧”兩聲,雞湯張口就來,“教室的燈光會見證每一個認真學習的身影。”
江硯禮沒再搭理他,注意力放在練習題上。
江硯禮寫的是英語選擇題專項訓練。師宇閑着無聊,也湊過去看。找到江硯禮正在寫的那道,讀題幹。
剛讀到一半,江硯禮已經選了C。
師宇愣了下,想着他可能早就看這道題了,忙将視線放到下一道上。讀完題,師宇正準備看四個選項,江硯禮又寫了個‘D’。
“……”師宇這下忍不住了,“硯哥你是不是瞎選的?”
“不是。”
師宇不解:“那你怎麽選的這麽快?語法、時态、詞性什麽的不研究嗎?”
“語感。”江硯禮視線不停,“讀一遍就知道選什麽了。”
受到強烈刺激的師宇“咚”地趴在桌子上:“從初中開始,英語老師就說學英語不能死學,要培養語感。那玩意兒我一直以為只有老外才有!”
說話的功夫,江硯禮又寫完一道題。
師宇看得眼饞,直起身,從桌洞裏掏出一張英語卷子,開始用語感做題。
做完一道,看着題幹和選項上圈t圈畫畫的痕跡,師宇氣得把筆扔在桌上:“算了!這法子不适合我!”
師宇無聊,往窗外看了眼,被一道身影吸引了視線:“硯哥你猜猜我看到了誰?”
江硯禮無動于衷。
師宇:“林夏。”
江硯禮依舊不為所動。
師宇餘光瞄着江硯禮,慢慢悠悠開口:“旁邊還有個男生。兩人關系很好的樣子。”
江硯禮從座位上站起來,看向窗外。林夏和沈辭樹已經快走到教學樓門口。
師宇挑了挑眉,腹诽:我就不信你這回不着急!
下一秒,江硯禮又坐了回去。
師宇一腦袋問號,納悶問:“硯哥你不着急?”
最後一道題寫完,江硯禮翻開答案,不痛不癢地反問:“着急什麽?”
師宇強調:“林夏旁邊有個男生。”
江硯禮拿餘光睨了他一眼:“所以?”
師宇噎住。想了半天也沒‘所以’出來。
只是和男生一起走路而已,好像确實代表不了什麽。
等着!
師宇心裏暗暗發誓。
我非得讓你着急一回!
-
進了教室,林夏走到座位跟前。書桌上放着一個金屬保溫杯,通身黑色,沒有多餘裝飾。
這不是她的杯子。林夏疑惑地拿起來,不是空的。應該是班裏同學不小心忘在了這裏。
林夏四下看了看,把杯子放到桌角。想着一會就會有人拿走。喝水的杯子總不可能一直想不起來。
“夏夏!”張萌萌沖到林夏面前,給了她一個熊抱,“想我了沒?”
林夏笑彎眼睛:“想了。”
楚陽慢悠悠走進來:“你抱林夏怎麽和小雞仔找媽媽似的。”
這是變相說她矮。張萌萌沖楚陽呲牙:“你不說話會死啊!”
楚陽:“我這是實話實說!”
開學第一天,張萌萌就開始滿班級追殺楚陽。林夏已經能預見這學期的生活了。有這對歡喜冤家,肯定不會無聊。
早自習鈴響,教室恢複安靜。
趙鵬走進教室,手裏卷着兩張A4紙:“又見面了同學們。寒假過得怎麽樣?”
看着講臺下面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趙鵬繼續道:“不管過得怎麽樣,既然開學了,心思就必須全部放在學習上。不要以為時間還長,高三轉眼就到。”
說完老生常談的話題,趙鵬攤開A4紙:“統計一下文理情況。我手裏的兩張表格一張文科一張理科,填的時候看清楚,別填錯了。”
林夏在第一排,趙鵬把兩張表格都給了她:“填完往後傳。”
林夏點點頭,看了眼最上面的表。
【2014屆文理科分班登記表(文科班)】。
林夏拿出底下那張,在第一行填上自己的名字、班級和學號。兩張表一起給了沈辭樹。
“老師,沒想好的能不能先不填?”
“不行。”趙鵬看向說話的學生,“下周一分班考。你不填,誰知道你考文科卷還是理科卷?”
“放寒假之前我怎麽說的。開學分班考,考慮清楚自己學文還是學理。怎麽一個學期了還沒想明白?”
隔了一會,趙鵬繼續道:“沒想好的同學,我再給一天時間。今天下午放學之前必須填好。明天早上我就要交給學校了。”
同學們一邊填表,趙鵬一邊講道理:“文科理科沒有優劣之分,只看你更适合哪個。理科能考出更高的成績就學理,反之就學文。記住了,一切為了升學。”
“什麽就業前景、就業範圍……你連大學都考不上,扯這些有什麽用。一個文科A類院校和一個理科普通院校,讓你選你選哪個?很簡單的道理,哪科能考高分選哪科。”
兩張表在班級裏傳完一遍,最後回到趙鵬手上:“誰還沒填,舉手。”
六名同學舉起手。
趙鵬看向林夏:“林夏你記下名。”
林夏連忙翻開筆記本的空白頁,記下六名同學的名字:“記好了。”
“沒填的同學想清楚了來林夏這裏填。”趙鵬說完,把表交給林夏,“下午放學前給我。”
林夏點點頭:“好。”
“好了,學習吧。”趙鵬往教室門口走,“下了自習記得參加升旗儀式。”
-
下課鈴響,所有學生去操場集合參加升旗儀式。
走廊裏人頭攢動。林夏随着人流往前走,走到樓梯口,身後有人擠了她一下,身體有些失去平衡。
林夏吓了一跳,本能伸手去抓樓梯扶手。然而周圍人太多,手臂無法穿過。
下一秒,手臂被一股力量牢牢抓住。幫她維持住平衡。
林夏順着看去,對上江硯禮狹長的眼眸。眼裏頓時迸發出笑意。
江硯禮帶林夏走到牆角,身體擋在林夏前面。
等人沒那麽多了。江硯禮:“走吧。”
林夏應了聲:“好。”
剛邁下兩層臺階,身後響起江硯禮的聲音:“牛奶喝了嗎?”
林夏停住,轉身看去。江硯禮站在高一層的臺階上,正垂眸看着她。
對視兩秒後,林夏恍然大悟:“黑色保溫杯是你的!”
江硯禮沒說話,半晌,明白了什麽,緩緩勾起唇角。
“我以為是班裏同學忘在我那兒了。”林夏讷讷道。
江硯禮:“喝完杯子給我,明天再給你帶。”
林夏點了點頭:“好。”
-
在寒風中凍了十分鐘,升旗儀式終于結束。隊伍解散,林夏迫不及待往教室走。
張萌萌小跑着追上:“夏夏你走這麽快幹嘛。”
林夏頓了頓:“有點冷。”
張萌萌下巴縮進衣領裏:“是挺冷的。咱倆快點走!”
回到教室,林夏坐在椅子上,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子。牛奶裝了滿滿一杯,還是熱的,白霧袅袅。
林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香濃郁,充斥整個口腔。溫熱的牛奶從口暖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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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課間,林夏去水房洗杯子。沖洗幹淨後,拿着回教室。剛到門口,一個女生迎上來:“我想好了。”
林夏點了點頭,走到座位前,從桌洞裏拿出分科表,又拿出一支黑筆。
這時,一個男生走過來,臉上帶着不悅:“你真要學文?”
女生“嗯”了聲:“我文科更好。”
男生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那我們怎麽辦?你就不能為了我學理嗎?”
女生擡頭看他,反問:“你怎麽不為了我學文呢?而且只是不在一個班級,又不是不能繼續在一起。”
說到後面,女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拉倒。我可沒興趣談個整天見不到幾面的女朋友。”男生聳了聳肩,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你愛學就學,大不了分手。”
女生絲毫不退讓:“分就分!”
“行,那就分了。”男生說完,冷着臉轉身離開教室。
女生眼圈迅速泛紅,低頭在文科表上寫上名字,回到座位。女生趴在桌上,肩膀聳動,無聲哭泣着。
林夏拿起兩張分科表,找到兩張表格上倆人的名字,張承乾、趙亞茹,默默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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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了學,吃完午飯,林夏回到教室學習。想起上午的事情,林夏不由對着數學競賽題發起了呆。
一道聲音将她喚回神。
“想什麽呢?”
林夏擡頭,江硯禮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書桌邊,正垂眸看她。
林夏沉默幾秒,開口:“我們班的兩個同學,今天上午因為文理班的問題分手了。男生學理,女生學文。”
林夏放下手裏的筆,聲音低低的:“我就覺得,少年人之間的感情好脆弱。像沙漠裏的花,無法紮根,缺少水源,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死掉。”
文理班尚且如此,如果隔着國與國,是不是更不要想了。
頭頂響起低沉的聲音:
“我并不這麽覺得。”
林夏重新擡頭看向江硯禮,對上他狹長銳利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似要将人吸進去。
“兩條分道而行的河流,終有彙入大海的一天。”江硯禮語氣淡淡的,卻一針見血,“他們不夠堅定,怪不得其他。”
“那你呢?”林夏看着面前的人,情不自禁問出口。
江硯禮狹長的眸子注視着林夏,語氣淡而堅定: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後來,江硯禮翻山越嶺回到林夏身邊。踐行了自己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