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占據
占據
江硯禮出院後, 林夏不方便繼續住在這裏。
旁晚時分,林夏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從次卧出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沙發上的江硯禮沉默幾秒, 緩緩起身:“我送你下樓。”
林夏沒拒絕:“好。”
兩串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裏。到了樓下, 林夏擡頭看着江硯禮:“我走了,你上去吧。記得走慢點。”
江硯禮“嗯”了聲:“早上過來吃飯。”
林夏點頭:“好。”
回到家,林夏換上棉拖,進了卧室。打開電熱毯和電熱扇,林夏坐在椅子上, 電熱扇發出的光照在她身上。
她不在家這幾天, 林志明依舊沒回來, 之前從來沒有這麽久。林夏感覺有點奇怪, 又希望能一直如此。
只要林志明不出現在她的面前,随便他做什麽。
第二天早上,林夏睜開眼睛, 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鼻子也不通氣。
林夏圍着被子坐起身, 睡亂的頭發毛絨絨一團。心裏感慨真是由奢入儉難, 不過是在江硯禮家住了幾天, 回來就感冒了。
之前林夏也因為房間太冷感冒過, 後來可能是習慣了,便沒再發生過。
幸運的是沒發燒, 過幾天自己就好了。林夏沒太當回事,穿好衣服,去洗手間洗漱。
在江硯禮小區附近的粥店買了兩杯黑米粥, 林夏把它們塞進書包,往江硯禮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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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門口, 門先一步打開。江硯禮站在裏面,穿着圓領衛衣和牛仔褲,。福福趴在他腳邊。
一人一貓,一大一小。
莫名有些可愛。
林夏忍不住笑道:“之前你住院,福福每天都這樣在門口等我。”
江硯禮輕蹙眉:“感冒了?”
感冒聲音會變。林夏自己也聽出來了,點點頭:“有點凍着了,沒發燒。”
江硯禮:“家裏冷?”
林夏抿了下唇,不知道怎麽解釋。半晌,小聲道:“我今年沒交取暖費,家裏沒供暖,有點冷t。”
入冬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每天的氣溫都在零下十幾度。
江硯禮眉蹙得更深,看着面前的女孩,嗓音低沉:“只是今年嗎?”
“從我媽媽去世後就沒交過了。林志明不肯掏錢交,我最開始年紀小,賺不來那麽多錢。後來就漸漸習慣了。”林夏語氣輕松地說完這些話,隐去了那些寒冷難捱的日夜。
江硯禮喉結上下滑動,半晌,啞聲道:“吃完飯去交。”
林夏:“不用,我……”
後面的話被江硯禮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林夏讷讷改口:“要回家拿供熱卡。”
“先吃飯。”
-
林夏坐在餐桌前,雙手圈住面前的牛奶杯,滾燙的溫度順着掌心蔓延開來。湊過去聞了聞:“好香啊。我上次喝沒這麽香。”
江硯禮:“一天早上一杯,補鈣。”
“你每天早上都喝嗎?”
“我是說你。”
林夏“哦”了聲,瞄了眼對面的江硯禮,鼓起勇氣:“你還會幫我加熱嗎?”
就像今天這樣。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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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兩人去拿供熱卡。
出租車停在樓下,林夏對江硯禮道:“你在車裏等我吧,我拿上卡就下來,很快的。”
話音剛落,江硯禮已經打開了門。林夏沒再說什麽,打開另一側門下去。
上到三樓,林夏用鑰匙打開門:“不用換拖鞋,直接進來就行。”
江硯禮擡腳進去,目光落在牆上挂的溫度計上,徑直走過去。
體感舒适溫度約為20℃到26℃,而這個溫度計只有14℃。
江硯禮看着紅色的溫度條,半天說不出話。
林夏從床頭櫃抽屜裏拿出供熱卡,塞到錢包,放進棉衣外兜。走到江硯禮身邊,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底氣不足地解釋:“卧室裏有電熱扇,沒這麽冷。”
實際上電熱扇只能溫暖它照到的地方,範圍十分有限。
-
進了營業大廳,林夏走到繳費窗口:“你好,我來交取暖費。”
工作人員扭頭看向林夏,納悶:“怎麽這時候才交?”
林夏不知道怎麽回答,身旁響起江硯禮的聲音:“剛回來。”
工作人員:“先說一下,不管從幾月份開始交,都要交夠五個月,11月15日到4月15日。因為如果可以随便選擇月份,會有人只交最冷的三個月。這是不允許的。”
11月份的華林并不冷,暖氣作用幾乎為零。到了4月份,天氣漸漸轉暖,也不怎麽需要暖氣了。
林夏點點頭:“好。可以刷銀行卡嗎?”
她現金不夠。也沒去銀行取。
工作人員:“可以。先把供熱卡給我。”
林夏拿出供熱卡遞過去。
工作人員把供熱卡放在感應器上,看了眼電腦上的信息:“向陽小區9號樓3單元302,戶主叫林志明。信息對嗎?”
林夏:“對。”
工作人員:“76平,每平3.65,5個月一共1387元。銀行卡給我吧。”
林夏打開錢包,抽出銀行卡。正要遞過去,手裏的銀行卡被抽走。
江硯禮另一只手伸到窗口前,指尖夾着銀行卡:“刷這張。”
林夏反應過來後,擡手去搶:“我有錢。刷我的就行。”
江硯禮舉高手臂,不讓她拿。林夏才到江硯禮下巴,踮起腳都夠不到。情急之下,林夏跳起來。因為兩人離得太近,不小心撞到了江硯禮。
“刀口。”
冷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林夏猛地想起不能劇烈運動的醫囑,立馬乖了。
工作人員将刷卡機遞出來:“輸下密碼。”
江硯禮骨節分明的手指飛快按數字。付款成功後,抽出銀行卡。
兩分鐘後,林夏拿回了供熱卡,以及一張熱費收據。
工作人員:“回去用供熱卡刷一下感應器就行了,記得打開暖氣的排氣閥放放氣。”
從營業大廳出來,林夏沖江硯禮碎碎念:“我真的有錢。學校發了750助學金,還有我打工攢下的,已經有2000多了。我把錢還你吧。”
江硯禮:“留着。讀大學用。”
林夏:“讀大學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等工作了慢慢還。”
江硯禮偏頭看她:“那就等你工作了再還我。”
知道江硯禮是為她好,林夏收下了這份善意:“好啊。我給你漲利息,到時候還你一萬!”
江硯禮黑色眸子裏浮上笑意:“那我賺了。”
林夏擡眼望着江硯禮線條流暢利落的側臉,沒有反駁他說的話。
是我賺了。遇到了你。
-
回到家,林夏先刷了卡,然後按照工作人員交代的,擰開暖氣排氣閥。直到聽不到氣體排出的聲音,再擰緊。
江硯禮站在客廳裏:“有感冒沖劑嗎?”
“沒有。”林夏搖頭,“你要喝嗎?我下去買。”
江硯禮看着林夏:“你在感冒。忘記了?”
林夏眨眨眼,理由充分:“沒發燒不用吃藥,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江硯禮沒說話,擡腳往門口走。
林夏幾步追上去:“你今天走的路夠多了,我去買。”
小區附近就有藥店,林夏推門進去:“我買一盒感冒沖劑。”
藥店醫生看了她一眼:“冷感冒還是熱感冒?發不發燒?”
林夏:“冷感冒,不發燒。”
醫生從櫃臺拿出一盒感冒沖劑:“一次一袋,一日三次。”
林夏給了錢,拿着回家。
江硯禮已經燒好熱水,見林夏進來,朝她伸出手:“給我。”
林夏把感冒沖劑遞過去。
江硯禮打開盒子,抽出一袋藥,撕開倒進杯子裏,再倒上熱水。修長的手指握住杯壁,搖晃均勻後放在桌上:“晾差不多了就喝。”
林夏走到桌邊,不情不願“嗯”了聲。
晾到能入口,林夏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完。又連喝幾大口溫開水,沖淡嘴裏的藥味:“真難喝。”
江硯禮:“難喝就不要生病。生病了就得吃藥。”
林夏擡眸看了眼江硯禮,小聲說:“知道了。”
大概過了一小時,室內溫度到了28度。
林夏覺得熱,脫掉棉衣。
江硯禮從沙發上站起身:“我回去了。”
林夏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江硯禮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嫌家裏冷才去他家的。
而現在家裏已經不冷了,就不用去了。
林夏:“江硯禮,我還能去你家嗎?”
江硯禮反問:“為什麽不能?”
林夏露出笑意:“那我明天還去你家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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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寒冷的冬季,林夏每天早上都會喝到一杯熱牛奶。
在江硯禮家吃完早飯,林夏會去照看花店。江硯禮教了幾次後,林夏已經非常熟悉了,得心應手。
成功賣掉一盆玉麒麟,林夏激動地給江硯禮發消息。
-林夏:開張啦!賣了一盆玉麒麟。我要160,最後140成交的。
玉麒麟非常大,滿滿一盆,綠油油的,而且形狀也好看。對方一眼就相中了。林夏要160,對方嫌貴。掰扯了幾分鐘,140端走了。
-江硯禮:你比我會做生意。我只給最低價。
-林夏:那樣不行的。不管你說多低,顧客都會試着砍價。所以要留出砍價範圍。但也不能太高,太高顧客就直接走了。
發完消息,林夏忍不住試想了下江硯禮和顧客你來我往砍價的情景。确實有點為難他了。
退出Q.Q聊天界面,林夏點進日歷,想看看還有幾天過年。
看到農歷日期,林夏不由驚住。今天是25號,還有六天就是除夕了。
以前除夕,林夏會去看媽媽。除此之外,便和尋常日子沒什麽兩樣了。
今年應該會不同吧。
林夏想。
起碼多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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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江硯禮家吃完早飯。
林夏:“我今天先不去花店,看完媽媽再去。”
江硯禮點了點頭:“替我向阿姨帶個好。”
林夏愣住,随即“嗯”了聲:“你也是。如果去看阿姨,幫我問個好。”
雖然上次看到照片已經問過好了。但墓地是長眠之所,是不同的。
“好。”
天空被厚厚的雲層遮住,透不進一絲陽光。天色昏沉。
到了墓園,林夏找到媽媽的墓碑,用手一點一點清理掉墓碑上和周圍的積雪。兩只手凍得通紅卻渾然不覺。
清理幹淨,林夏半跪在碑前,像以前一樣說着自己的近況:“媽媽,夏夏來看您了。再過幾天,我又長大了一歲。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您不用擔心。”
“媽媽,這段時間我認識了一個人。叫江硯禮。他讓我給您帶聲好。”
提到這個名字,林夏眼裏浮起一抹嬌羞和幸福:“他人很好,對我也很好。我……喜歡他。”
“媽媽t,你說我們能在一起嗎?”林夏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們的家庭差很多,他以後還會出國。”
他們之間,本是兩種人生軌跡。
或許是老天看林夏可憐,讓江硯禮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一次一次護她,一次一次幫她,一次一次對她好。
一路到現在,林夏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也都銘記在心。
唯獨江硯禮,林夏想據為己有。
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落在大地上。林夏伸出手,陽光便落在她手上。
林夏看着落滿陽光的掌心,良久,慢慢合上手掌。掌心裏一片黑暗。
我們能享受陽光帶來的溫暖,卻無法将它據為己有。
因為當你想抓住它時,掌心裏就只剩黑暗。
對林夏來說,江硯禮就是陽光。
她無法據為己有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