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撒嬌
撒嬌
這一晚, 林夏睡得很香甜,一覺到天明。以前她每晚都擔心林志明突然回來,經常半夜就自己醒了。以後她不會再怕了。
這種心安, 是江硯禮帶給她的。
起床洗漱, 簡單吃了口飯,林夏背上書包去學校。
順東門進去,林夏往教學樓走,在樓門口碰到了江硯禮。他穿着校服,書包單背在肩上。
第一眼林夏以為看錯了, 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江硯禮?”
江硯禮停下腳步, 偏頭看過來:“吃藥了嗎?”
林夏點頭:“吃了, 藥膏也塗了。”
江硯禮沒說話, 骨節分明的手撩起林夏額前的劉海,弓着上半身,鼻子貼近傷口。
一呼一吸, 氣體噴灑在皮膚上, 溫熱的感覺似過電般席卷全身。林夏低着頭, 雙手緊緊握住書包帶, 心如擂鼓。小聲道:“我真的塗了, 沒撒謊。”
聞到很濃的藥味, 江硯禮直起身:“中午的藥帶了嗎?”
“帶了,在書包裏。”林夏語氣疑惑, “你今天怎麽會來學校?”
江硯禮沉默兩秒:“上課。”
林夏愣了下,眼裏迸發出強烈的驚喜:“這麽說你以後都會來上課了對不對?!”
擔心林志明來學校找林夏麻煩,江硯禮來了學校。只是, 望着女孩眼裏的欣喜和期待,否認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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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你這麽聰明, 現在學習完全來得及!物化生數學環環相扣,需要從頭開始學,打好基礎。但我看你期中成績,底子是在的,提分應該不難。”
林夏一邊分析江硯禮的期中成績一邊道:“語文132.8,這個成績很不錯了,可以針對失分點做專門訓練。英語成績比較低,需要花更多時間,背單詞、掌握語法、培養語感。”
林夏說完,擡眸看向江硯禮。看着他的眼睛,緩慢又認真地說:“能改變命運的機會不多。江硯禮,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只要努力,就不迷茫。”
林夏有着頑強堅韌的人格與精神。從她身上源源不斷傳遞出的、向上的力量,既激勵着她自己,也鼓舞着別人。
江硯禮眼底情緒翻湧,喉結上下滑動,聲音低啞:
“好。”
一雙手劃破黑暗朝他伸手來,他抓住了。
從此,陽光普照。
-
下了第四節課,又到了“你死我活”的午飯時間。一只只“餓鬼”沖出教室。
張萌萌挽着林夏胳膊往食堂走,語氣震驚:“江硯禮竟然來學校了!而且整整四節課都待在教室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浪子回頭金不換?”
林夏沒說話。她從來沒覺得江硯禮是浪子。他是很好的人。
張萌萌繼續道:“浪子回頭一般都伴随着拯救。你說是誰救贖了他?”
林夏沉默半天:“應該是他自己想通了吧。”
到了食堂,兩人各自去想吃的窗口排隊。
林夏準備吃面,正排着,人群裏響起異常的躁動。
林夏循着聲音看去,江硯禮從食堂門口走了進來。普通不過的校服也壓不住身上的氣質。矜貴出衆。走到哪裏都是焦點。
旁邊的師宇捶胸頓足:“以前你不來學校,妹妹們都是看我的。你一來,注意力全被吸走了!”
江硯禮冷淡道:“我讓你跟我一起走了?”
師宇撇了撇嘴:“我自願的還不行。”
輪到自己,林夏收回目光,買了碗香菇雞塊面。刷完卡,看到張萌萌朝自己招手,端着面正往那邊走,一個男生突然蹿出來。
林夏周圍排隊的都是男生,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那個男生起初沒看到林夏,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結結實實撞在林夏身上。
完全沒防備的林夏被撞得東倒西歪,碗裏的湯汁灑到了衣服上。勉強穩住平衡後,只聽那個男生大喇喇道:“哪裏鑽出來的小蘿蔔頭,太吓人了!”
林夏皺了下眉,不想跟他計較。
男生也看出林夏的意思,正準備走,去路被攔住。
下一秒,熟悉低沉的聲音響起:
“道歉。”
林夏擡頭,江硯禮站在男生面前,眉宇間凝着不悅。
男生讪笑一聲,扭頭對林夏道:“對不起啊,我真沒看到你。我女朋友來找我,我着急,走得快了點。要不我給你洗衣服?”
林夏搖頭:“不用。你走吧。”
男生瞅了眼江硯禮,試探着從他身旁走了。
“我先去處理下。”林夏說完,把面放到桌上,去水池前清理衣服。
湯汁灑在了前襟,自己處理起來非常不方便。林夏把紙巾打濕,正費力擦着,一雙手伸過來:“我來。”
江硯禮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朝她伸出手。
林夏猶豫半晌,抽出一張新的紙巾給他。
江硯禮看了眼濺上湯汁的地方:“脫掉。”
林夏愣住,随即低頭看了眼,瞬間明白過來。紅着臉脫掉校服棉衣遞給他。湯汁灑在了胸口。
江硯禮接過來,順手脫掉自己的,披在林夏身上。而後低頭認真擦拭衣服t上的污漬。
帶着溫度的外套完全包裹住林夏,溫暖安全。
擦幹淨,江硯禮把衣服還給林夏:“晚上一起走。”
今天要拍服裝,林夏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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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林夏回到教室。先去水房接了杯水,回來時,在教室門口碰到了江硯禮。
江硯禮靠在走廊牆壁上,兩條腿随意地一前一後撐着,身型挺拔勁瘦。見林夏走過來:“吃藥。”
林夏恍然想起自己中午還沒吃藥。進了教室,從書包裏拿出藥膏:“先塗藥吧。”
下一秒,手裏的藥膏被抽走。
江硯禮單手握着藥膏管身,拇指和食指捏住蓋子,輕松擰開。
林夏見狀,連忙撩起劉海:“是不是消很多了?”
江硯禮将藥膏擠在包上,用指腹輕輕揉開:“沒有。”
塗完藥,林夏擰開杯子:“這水有點熱,我一會吃。”
怕打針,不愛吃藥。江硯禮看着面前磨磨蹭蹭的女孩,眼裏閃過笑意:“吃完給你糖。”
“什麽糖?”
江硯禮攤開掌心,裏面靜靜躺着四顆奶糖。正是之前給她的那種。
林夏伸手就要拿。
江硯禮先一步合上手掌:“先吃藥。”
林夏無奈,只能一粒一粒把藥吃掉。然後從江硯禮的掌心上拿了兩顆奶糖:“另外兩顆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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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林夏和江硯禮去韓秀梅的服裝店拍攝衣服。
剛推門進去,韓萌萌跑到林夏跟前,一把抱住她:“林夏姐姐,我好想你!”
元旦時,韓秀梅帶着韓苗苗回鄉下老家,再加上之前的時間,她們已經十多天沒見面了。
林夏低頭看着她:“只想我,不想哥哥嗎?”
韓苗苗看了眼旁邊不說話的江硯禮:“六十分想吧。你是一百分想!”
韓秀梅從樓上下來:“我把網店名改了,叫苗苗服裝店。是不是更高大上了些?”
韓苗苗語氣驕傲:“是我的名字!媽媽說我的名字好聽!”
林夏摸了摸韓苗苗的頭:“苗苗真棒!”
“我最近在研究網絡直播。感覺這是一個重要的宣傳賣貨途徑。”韓秀梅說完,話鋒一轉,“你倆最近學習怎麽樣?”
林夏:“挺好的。”
“一定要好好學習啊。”韓秀梅用過來人的口吻勸道,“學了知識,有一技之長,才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林夏點頭:“您放心,我們肯定會認真學習的。”
“走吧,上去拍服裝。”韓秀梅笑了兩聲,一臉神秘,“猜猜我這次設計了什麽衣服?”
林夏跟在後面,胡亂猜測:“毛衣?”
韓秀梅:“猜對了一半。是情侶毛衣。一會你倆一起拍。”
“前兩周有人在店鋪底下留言,說喜歡我設計的衣服,想和男朋友買一樣的。我尋思這也是個賣點,就設計了一套,打了版。先挂網上開預售,看看預定的人多不多。不好的話就撤下來。”
來到二樓,林夏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毛衣。
一共四件,一黑一白兩種顏色。圓領設計,衣服上織出清晰明顯的條紋。款式複古,版型寬松休閑。
韓秀梅:“這四件是按你倆尺碼打的版,肯定合适。”
林夏看向江硯禮:“你先換吧。”
江硯禮拿起黑色那件,去衛生間換衣服。
林夏沒見過江硯禮穿毛衣,他裏面都是衛衣內搭。不由有些期待。
洗手間門打開,江硯禮走出來。複古款毛衣讓他多了些優雅和文藝。身材高挑,長手長腳。像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畫報裏的模特。
韓秀梅忍不住感慨:“要是都長成你這樣,衣服保準不愁賣!”
林夏也去衛生間換上黑色那件。
韓苗苗大聲道:“穿一模一樣的衣服,這下真是兩口子了!”
童言無忌,誰也不會真跟她計較。
只是林夏不由得紅了臉頰。
韓秀梅注意到後,笑盈盈道:“小姑娘臉皮就是薄。苗苗去寫作業。媽媽要給哥哥姐姐拍攝了。”
因為是一起拍,江硯禮和林夏挨得很近。雖然沒有親密的姿勢,但肢體碰撞是不可避免的。
手臂、肩膀……每一次碰觸都觸動着林夏的神經。
時不時還會對上江硯禮狹長深邃的眼睛。黑色的眼珠像漩渦,能将人吸進去。
林夏只能努力讓自己看上起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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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了,從服裝店出來。冷風拂面,林夏輕輕呼氣。臉頰的熱意如潮水般慢慢消退。
身旁響起江硯禮的聲音:“我去花店。有些盆栽需要澆水。”
“我也去。幫你一起澆。”怕他不同意,林夏又道,“說好要一起保護花店的。”
看着黑暗中看向他亮亮的眸子,江硯禮嗓音低沉:“好。”
進了花店,江硯禮找出一個新的水壺,擰開壺蓋,倒了些營養液進去,然後再加滿水。
林夏一旁看着,忽然想起上次江硯禮詳細準确發給自己的盆栽信息:“這裏的每一株植物你都能記住它們的習性?”
江硯禮正在裝另一個水壺,聞言淡淡“嗯”了聲。
“你教我好不好?”林夏輕聲道,“上次告訴我的,我都記住了。”
“君子蘭。”江硯禮指了指面前的花,“喜溫、喜濕和半陰環境,忌直曬,不耐寒。”
江硯禮一邊澆水一邊耐心教。林夏記住了好多的花。
花店窗戶上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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澆完花,兩人從花店出來。
林夏站在臺階上,忽然朝斜前方的暗處看了眼,不太确定地開口:“江硯禮,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鎖門的動作一頓,江硯禮:“什麽?”
“好像是貓叫。”
話落,兩人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兩三秒後。
“喵。”
林夏循着聲音走過去,一只貓趴在地上。試探着伸出手,發現貓并沒有躲,林夏把它抱起來。
一束光照在貓身上。
江硯禮打開手機手電筒走過來:“貍花。”
林夏“嗯”了聲,手摸着貍花的毛:“好可愛。就是太瘦了。應該是流浪貓。你聽,它打呼嚕了!”
燈光上移,落在林夏激動開心的臉上。
江硯禮:“想養?”
林夏點頭:“可以嗎?”
“為什麽問我。”
“我沒法養,林志明可能會傷害它。只能養在你家。”
江硯禮毫不猶豫:“不行。”
林夏一愣:“為什麽?”
“不喜歡。”
小貍花趴在林夏懷裏,瘦的能摸到骨頭。寒冷和饑餓讓它不停發抖。即便第一次面對人類這個龐然大物,卻還是信任地打起了呼嚕。
它或許也知道,這是它唯一的生機。所以才展露出最大的善意。
林夏不想這麽放棄,放柔語氣:“江硯禮,我們養它好不好?天這麽冷,它又找不到食物,會死的。”
北方的流浪貓春生冬死。寒冷的天氣、食物的匮乏讓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度過寒冬。
江硯禮沒吭聲。
“我會每天給它鏟屎。會給它洗澡,一定讓它幹幹淨淨的。吃的喝的我來買。”林夏眼巴巴地看着江硯禮,瞳孔裏映着手機燈光,“行不行?”
江硯禮還是沒說話。
林夏擡手抓住江硯禮的衣擺,開始耍賴:“江硯禮,你最好了。養它吧。求你了。”
江硯禮輕吐出口氣,半晌,語氣裏帶着難以抵抗的無奈:
“別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