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工作
工作
一場大雪徹底将華林帶入冬季。氣溫驟然降低。
冬天對林夏來說是最難熬的, 因為家裏沒供暖，室內溫度只有十二三度。卧室裏有一個電熱扇，會稍微暖和些。除此之外, 其他地方都是冰冷的。
自從媽媽去世後, 每一個冬天，林夏都是這麽過來的。
房子算上公攤面積76平，取暖費每平3.65元，5個月下來要一千三百多。
最開始年紀小，賺的錢只夠吃飯和日常花銷, 沒錢交取暖費。這兩年雖然能攢下些錢, 林夏也舍不得一股腦全拿去交取暖費。就這麽一年一年熬了過來。
如果說有什麽好處的話, 就是林志明嫌家裏冷, 經常在外面住。
早上起床，林夏裹着棉衣，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吃飯, 離開了家。
路上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掃, 踩上去咯吱咯吱響。林夏大半張臉埋在圍巾裏, 快步往學校走。
因為下了雪, 課間操徹底停了, 改成自由活動。不過大冬天的, 沒人願意出去，都待在教室裏。
下午放學, 林夏去商店打工。跟她換班的收銀員已經走了，是老板在。
老板看林夏進來，客套問：“最近怎麽樣？學習生活都順利嗎？”
林夏點點頭, 而後道：“您是不是有事情找我？”
感覺是在刻意等她。
老板看着面前的女孩，輕嘆了口氣：“冬天冷, 白天又短，人都不願意出來。到晚上就沒什麽人了。”
沒人，沒收入。另外花錢雇小時工就不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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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從書包裏掏出鑰匙雙手遞給老板：“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上面的鑰匙扣是林夏新買的。江硯禮給的那個挂在了家裏的鑰匙上。
老板接過鑰匙：“t等夏天了你還來，我給你漲工資，一小時15。”
林夏笑了下：“好。”
這種情況林夏不是第一次經歷了，早就習以為常。小時工，沒有合同，什麽時候被辭全看對方。無非就是重新找工作而已。
離開商店，林夏直接回了家。進了卧室，打開電熱扇對準書桌，埋頭學習。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的開門聲讓林夏渾身一震。連忙走到門前，小心擰上門鎖。
林夏站在卧室門前，屏息聽。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把手向下按了按，發現鎖住後，砸門聲随之而來。
砰砰砰！砰砰砰！
即便做了心理準備，林夏還是被吓一跳。
林志明的聲音穿透門板：“開門！少給我裝死！我從樓下就看到燈亮了！”
林夏擰開鎖，打開門，目光平靜看着林志明。
林志明穿着黑色棉衣，頭發雜亂。上下打量林夏：“怎麽這個點就回來了？不打工了？”
林夏：“之前的工作沒了，還沒找到新的。”
林志明一聽，眉毛皺成疙瘩，不滿道：“趕緊找！我可沒錢給你！”
聽到這話，林夏沒忍住，譏諷：“我什麽時候要過你的錢？一直不都是你朝我要。”
林志明心虛了一瞬，很快便理直氣壯：“我是你爸，花你點錢怎麽了？！再說你住的房子不是我的？！”
林夏沒說話。她不想跟林志明吵架。把他惹急了，挨打的是自己。
許是聽到林夏沒了工作，林志明這次并沒有要錢，回卧室收拾幾件衣服，便急匆匆走了。
心情憋悶，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林夏從書包裏拿出手機，點進Q.Q，盯着和江硯禮的聊天界面發呆。
他們上次聊天還是互加好友那晚，之後便再沒有聊過天。
如果突然給他發消息，他會覺得煩嗎？
猶豫好久，林夏鼓起勇氣敲字。
-
晚上的花店沒有客人，很安靜。
江硯禮在給盆栽澆水，骨節分明的手上沾了些水珠。眉眼舒展着，少了些鋒利。
這家花店不僅是花店，更是媽媽的遺物。對他有着非凡的意義。
Q.Q提示音打破靜谧。
江硯禮放下灑水壺，點開手機。
-林夏：江硯禮。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也不說事情。江硯禮皺了下眉，回複。
-江硯禮：受欺負了？
看着回過來的消息，林夏眼圈唰地紅了。她明明什麽都沒說，他卻一下猜到了。
-林夏：沒有。就是想叫你名字。
-江硯禮：[圖片]
照片裏是一張仙人球，成年人手掌大小。它開了花，白色的花瓣盛放，層層疊疊，非常好看。
-江硯禮：有開心點嗎？
他不擅長哄人，漂亮的花朵能讓人心情變好。
林夏唇角向上彎起，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
-林夏：嗯。很開心很開心。
-
趁着周日，林夏去找工作。她白天要上學，只能利用放學後的幾個小時。這樣的工作并不好找。
期中考試後，林夏收到了學校發的750元助學金，加上之前攢的錢，夠撐一段時間。她今天出來就是抱着碰碰運氣的态度，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急。
在街上轉悠到中午，林夏進了一家面館，要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
面端上來後，林夏迫不及待喝了口湯。熱乎的湯汁驅散了寒意。
正吃着面，對面的椅子被抽開。林夏擡頭，看到一頭黃毛的季栎，愣了下。
季栎坐下，看着她凍得通紅的鼻尖：“大冷的天，不老實在家待着，小心凍感冒。”
林夏咽下面：“要找工作。”
“之前的呢？”
“老板不用了。晚上人少，雇小時工延長開店時間不劃算。”
季栎也做過小時工，自然了解情況。去留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問：“找到新的了？”
林夏搖頭：“沒有。”
“慢慢來，這事急不得。”季栎想到什麽，問道，“帶手機了沒？”
林夏：“帶了。”
“咱倆加個好友，我幫你問着，有合适的告訴你。”
林夏連忙拿出手機，打開數據：“你Q.Q號多少？我加你。”
季栎報了一串數字。
林夏彈了好友申請：“發送了。”
季栎拿出手機點了通過：“我Q.Q好友多，先發條說說，沒準就有合适的。”
沒一會，林夏刷到了季栎發的說說。
【求一份晚上七點之後的工作，三、四個小時都可以，能長期。有合适的聯系我啊。有重謝[心][心][心]】
林夏心裏一暖：“謝謝。”
季栎輕笑：“客氣什麽。趕緊趁熱吃。”
屏幕上方彈出一條Q.Q消息。
-江硯禮：誰找？
季栎瞄了眼低頭吃面的林夏，敲字。
-季栎：林夏。她上份工作老板不用了。我在街上碰到的她，在找工作呢。
江硯禮沒再發消息過來，季栎按滅手機：“你現在有手機了，連上這家店的WiFi，下載個招聘軟件，在那上面就能找工作。比你大冷天出來找強。”
林夏擡起頭，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季栎被她呆呆的模樣逗笑，伸出手：“我給你弄，你吃飯。”
林夏将手機給他。
吃完飯，林夏和季栎告別，回到家，縮到被窩裏，開始篩選招聘信息。
對門有WiFi，剛剛回來時，林夏碰到了對門的女主人，便厚着臉皮問了密碼。
小區裏的人對林夏印象都很好，對方二話不說就告訴了。
看了很多都不符合要求，林夏幹脆放棄了，從床上爬起來學習。
電熱扇發出“嗡嗡”的聲響，橘色光線照着林夏纖瘦的身形。
冬季天黑的早，六點就黑了。林夏放下筆，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起身去廚房。
卧室以外的地方都很冷，林夏穿着棉衣，先用電飯煲焖上米飯，再從冰箱裏拿出一個茄子，洗幹淨切片，放在鍋裏炒。
炒好菜，蓋上鍋蓋保溫。林夏去衛生間拿了掃把，把客廳裏林志明制造的垃圾掃幹淨，又拖了一遍地。
做完這一切，手已經凍得冰涼，鼻尖和臉頰也涼涼的。
林夏去廚房看了眼，米飯已經焖好了，盛了一碗，菜也盛到碟子裏，端去卧室吃。
手機裏有Q.Q消息，林夏點開看。
-季栎：小林夏，工作給你找到了。
距離發送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多分鐘。
林夏顧不上吃飯，連忙拿起手機回複。
-林夏：我剛剛在做飯，手機不在身邊。是什麽工作啊？
季栎大概在玩手機，回複很快。
-季栎：服裝模特。
林夏愣了下，沒太明白。
-季栎：現在不是流行網購麽。衣服拍照片挂在網上。你的工作就是穿上衣服，展示衣服版型、款式，拍成照片。
-季栎：這個工作時間靈活，很适合你。
-林夏：我能行嗎？
-季栎：明天下了課我去找你，帶你過去，讓對方看一眼。不行再找別的。
實話實說，這個工作确實非常适合她。
林夏沒再猶豫。
-林夏：好。
-
轉天，放了學。林夏順學校西門出去，季栎已經在等她了。
林夏連忙走過去：“等多久了？”
季栎掐滅煙：“剛到，走吧。”
路上遇到一個賣烤紅薯的大爺，林夏走過去買了兩個，分兩個袋子裝。大的那個給季栎：“請你吃。”
季栎幫忙找工作，林夏回報不了什麽。只能像他幫自己看店時那樣，用吃的投喂。
季栎接過來，順勢塞懷裏：“謝了。”
走了半小時，林夏視線不經意一掃，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心蕊花店，不由面露驚訝。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季栎停在一家服裝店前：“到了。”
推門進去，裏面的人讓林夏愣住。
江硯禮坐在凳子上，穿了件黑色長款棉衣。眼睛狹長深邃，下颌線條流暢。見兩人進來，沒有絲毫驚訝。
但林夏懵了。她忍不住往外看了眼。從這裏能看到江硯禮的花店，距離不到100米。
難道他來買衣服嗎？
正當林夏疑惑着，季栎開口：“人給你送到了，撤了。”
說完，便快速閃人。
林夏站在原地，拿出手機給季栎發Q.Q。
-林夏：怎麽回事啊？
-季栎：工作是硯哥幫你找的。
-季栎：為了這份工作，硯哥都英勇獻身了！
獻身？！
林夏被這兩個字吓到，沒等她繼續問，一道清脆的高跟鞋聲傳來。
一個女人從後面走出來，三十左右的年紀，燙着卷發，打扮時髦。
她打量一圈林夏，面露滿意：“讓我撿到寶了！”
林夏穿着校服，頭發梳成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立體。杏眼又大又圓，文靜乖巧。
女人繼續道：“我叫韓秀梅，是這t家店的老板。叫我韓姐就行。”
林夏從善如流：“韓姐。”
韓秀梅：“我開了家網店，缺服裝模特。就是穿上衣服拍拍照，不難。拍一件40，如果是套裝，也按一件算。拍完就結賬。”
林夏瞄了眼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江硯禮，不确定要不要答應。
她不知道季栎說的“獻身”是什麽意思，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她寧願不要這份工作。
江硯禮淡淡問：“什麽時候拍？”
韓秀梅：“後天。後天新款冬裝回來，到時候喊你倆來拍。我之前一直都只拍衣服，其他網店都用真人模特，我也不能落後。影棚我都搭好了。”
林夏說了自己的情況：“我還在上學，只能放學後拍。周日可以整天拍。”
“這個我知道。小江都跟我說了。晚上拍正好，我白天要打包快遞。”
江硯禮站起身：“我們先走了。”
韓秀梅點頭：“路上慢點。後天記得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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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跟着江硯禮出來，心裏一直想着“獻身”的事：“江硯禮。”
“嗯？”
林夏語氣認真：“季栎跟我說，你為了這份工作英勇獻身了。如果讓你為難的話，就算了。我再重新找。”
江硯禮停下，漆黑的眸子注視着面前的女孩。搞笑的話經她嘴裏說出來，卻無比認真。
嗓音低沉冷冽：“不為難。”
林夏還是不太相信：“你答應了什麽？”
“拍男裝。”
上周五，韓秀梅去花店買花，相中了江硯禮的外形條件，讓他做男裝模特。江硯禮拒絕了。
昨天得知林夏在找工作，江硯禮便主動找了韓秀梅。有男裝模特，自然就有女主模特。
這份工作很适合林夏，環境安全單純，時間靈活，工資也高。可遇不可求。
外面寒風料峭，林夏卻感覺到無比溫暖。眼裏泛起濕意：“江硯禮，謝謝你。”
總會有一個人，潤物無聲地治愈你所有傷痛。
就像一條幹涸的長河，迎來屬于它的雨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