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氣
出氣
翌日, 林夏準時起床,洗漱完,去廚房煮面。
為了省時省力, 林夏買了很多挂面, 再打上一個雞蛋,就是她每天的早飯了。
煮熟的面和雞蛋撈到碗裏過涼水,澆上一勺熱面湯,最後倒生抽調味。這樣吃溫度正好,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林夏懶得撐桌子, 站着把面吃完, 回房間背上書包, 去門口換鞋。
林志明徹夜未歸, 地上擺着他的橡膠拖鞋。因為穿太久,壓出了腳掌輪廓。拖鞋外面挂着污漬。
林夏收回目光,快速換好鞋, 出門。
經過包子鋪, 老板娘張霞叫住林夏:“夏夏, 吃早飯了沒?”
早上買包子的人多, 張霞很多時候忙着生意, 顧不上其他。但只要注意到林夏經過, 張霞總會問上一嘴。
這孩子太可憐。她也是當媽的,能幫多少幫多少。
林夏沖對方甜甜一笑:“吃了。”
張霞:“真吃了假吃了?”
“真吃了。”林夏事無巨細, “我自己煮的挂面,還打了一個雞蛋。”
張霞這才信了:“行,去上學吧。路上小心。”
林夏“嗯”了聲, 繼續往學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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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教室,林夏摘下書包放在座位上, 走到講臺,拿起抹布往水房走。
林夏是周三的值日生,負責擦黑板。她習慣用濕抹布擦黑板,既不會起塵,擦得還幹淨。
一早上排隊接熱水的學生很多。林夏走到旁邊的水池前,擰開水龍頭,冰涼的自來水流出來。
林夏剛要湊過去洗抹布,旁邊伸過一只手,拿走了她手裏的抹布。
骨節分明,修長好看。
沈辭樹穿着藍白校服站在林夏身邊。氣質溫潤,如沐春風。
林夏連忙道:“我自己來就行。”
沈辭樹塞給林夏兩個水杯,是他們倆的杯子。說道:“去接水,抹布我洗。”
林夏站在原地沒動。
沈辭樹笑了下,催促:“去啊。”
林夏抱着水杯,乖乖去後面排隊。她前面并排站着兩個女生,應該是一個班級的,彼此認識,在說話。
其中一個女生語氣遺憾:“昨天最後半場籃球賽江硯禮為什麽不在啊。”
另外的女生繼續道:“誰知道。還想看他帶領隊伍奪冠呢。”
林夏聽着,輕輕抿了下唇。看來昨天發生的事大家都不知道。這讓她不由松了口氣。
雖然錯不在她,但人言可畏。林夏不想成為讨論的焦點。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
“咱們學校贏了嗎?”林夏開口。
女生轉過身:“當然贏了。就是沒看到江硯禮親自奪冠有點可惜。”
林夏沒說話,随着隊伍往前挪了挪。
她也覺得可惜。
接完水,林夏和沈辭樹一起往教室走。快到教室時,對面教室門口站着一名女老師,臉色陰沉:“江硯禮呢?”
師宇正和英語專項練習打得火熱,擡頭見班主任站在門口,笑嘻嘻道:“硯哥不在,有事找我就行。”
吳舒婷聲音高的整個走廊都能聽到:“找你?你知道他捅了多大簍子嗎?!”
聽到這,林夏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
師宇吓得渾身一哆嗦,連忙從桌洞裏掏出手機,給江硯禮發Q.Q。
-師宇:硯哥,火燒屁股了!快點來學校!班主任正怒氣沖沖找你呢!
很快,師宇收到三個字。
-江硯禮:知道了。
淡定都快溢出屏幕。
師宇面露敬佩,不愧是他硯哥。
吳舒婷:“江硯禮來了讓他去辦公室找我!”
說完,踩着高跟鞋走了。
見林夏冷不丁停在原地,神色不安,沈辭樹:“怎麽了?”
林夏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一整個早自習,林夏都心神不寧。
終于熬到鈴響,林夏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對面教室門口,叫住一個出來的男生:“能幫我叫下師宇嗎?”
男生大大咧咧朝教室裏喊了一嗓子:“師宇,有美女找!”
沒多一會,師宇晃蕩出來,見是林夏,打趣道:“我還以為真是找的我呢。”
林夏開門見山:“江硯禮來沒來學校?”
師宇不太确定道:“應該來了吧。”
林夏語氣焦急:“你能幫我問下他在哪嗎?我沒手機。”
師宇從校服外套兜裏拿出手機,點開和江硯禮的Q.Q。
-師宇:在哪呢硯哥?不是我問,林夏問。她看上去挺着急的。
-江硯禮:校長辦公室。
師宇愣了下,擡頭:“硯哥在……”校長辦公室。
林夏已經跑到了樓梯口,只留一個急匆匆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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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硯禮順西門進來,直奔班主任辦公室,站在門口:“報告。”
吳舒婷臉色鐵青站起身:“跟我走!”
吳舒婷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步伐極快地出了教學樓,往前面的行政樓走。
邊走邊數落:“你平時不來學校就算了,反正來了心思也不往學習上用,還勾的其他女生無心學習。但是你怎麽能打架呢?!還鬧到了校長那裏!你要是被開除了我看你怎麽辦!沒有高中學籍,你出國都費勁!”
一通輸出後,吳舒婷緩了口氣,繼續道:“你先跟我交個底,到底怎麽回事?”
自己班的學生,吳舒婷多少還是護短的。而且她一直覺得江硯禮這孩子本性不壞,出不了大格。
江硯禮慢悠悠跟在後面,像是沒聽到般。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吳舒婷甩給他一記刀子眼:“我問你話呢!”
江硯禮語氣不鹹不淡:“他活該。”
“你……!”吳舒婷氣得說不出話。
“一會到了校長辦公室,态度好點。該道歉道歉,該賠錢賠錢。”吳舒婷語重心長,“別犟,我是老師,不會害你。聽點話!”
校長辦公室在行政樓5樓。順着樓梯上去,吳舒婷稍微平緩了下呼吸,擡起手敲門。
“進來。”
吳舒婷推開門,扭頭看了眼江硯禮,示意他跟上。
江硯禮乖乖跟在吳舒婷後面進了辦公室。
校長坐在辦公桌前,臉色陰沉。對面站着一名中年女人,打扮精致,穿着不菲。身邊是鼻青臉腫的湯俊飛。
中年女人瞪着江硯禮,怒氣騰騰質問:“就是你打的我兒子?!”
邊說邊張牙舞爪沖江硯禮沖過來。
吳舒婷急忙攔在兩人中間:“您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什麽?!你看他把我兒子打的!”女人依依不饒,“我今天非得打回來!”
江硯禮雙手插兜,撩起眼皮掃了眼湯俊飛。哪怕在校長辦公室也絲毫不慫。語氣嚣張:“打不過告家長,孬種。”
湯俊飛頂着豬頭臉,叫嚣:“你他媽說誰呢?!別以為老子怕你!”
江硯禮唇角扯出嘲諷的弧度,沖湯俊飛挑釁地豎中指。
吳舒婷進來後就注意到校長和中年女人七分像的樣貌,頓時明白這件事怎麽會驚動校長。正絞盡腦汁怎麽保下江硯禮,結果這小兔崽子一點不讓她省心。
吳舒婷頭都快炸了,瞪了眼江硯禮:“你給我閉嘴!”
中年女人聲音尖銳:“看看!看看!這就是一中教出來的學生!一點素質沒有!”
“行了!都少說兩句!”坐在椅子上八風不動的校長終于開口。
中年女人頓時消停了。
校長看向江硯禮:“我跟你爸也認識。你認真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中年女人要說什麽,被校長一個眼神按回去。湯俊飛是他外甥,這孩子什麽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驕縱成性,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聽到這話,吳舒婷拼命給江硯禮使眼神。
江硯禮穿着深藍色牛仔外t套,清爽幹練。敞着懷,裏面是白色內搭。他閑散地站着,側臉線條淩厲分明,态度桀骜:“不會。”
吳舒婷:“……”
校長噎住,随即沉下語氣:“無論如何,動手打人都是你的不對。你這樣的話,只能叫你家長了。”
“随便。”
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簡直就是在雷區蹦迪。
校長冷着臉沖吳舒婷道:“給他家長打電話,讓他家長把他領回去!這樣的學生我們一中收不起!”
無奈之下,吳舒婷只能去外面打電話。
手機響了聲,江硯禮拿出來,掃了眼師宇發的Q.Q消息。猶豫片刻,敲字。
不告訴她,又要掉金豆子。
很快,吳舒婷推門進來,面露難色:“他爸爸說沒時間,來不了。”
江硯禮聽到,半點反應都沒有。這通電話除了浪費電話費,毫無意義。
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林夏氣喘籲籲站在門口,打量一圈裏面的人,步伐堅定地走進來。
一起進來的還有教導主任龐海。
龐海正要開啓每天的抓早戀行動,在行政樓門口碰到了神色匆匆的林夏,便好奇跟過來。
秉承着能坐着絕不站着的原則,龐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眼鏡片後面的一雙小眼睛掃了圈在場的人:“江硯禮?稀客啊。我可沒收了不少女同學給你寫的情書。”
每次逮到有人送情書,十次有九次對象都是江硯禮。
江硯禮:“您辛苦了。”
龐海被這個回答逗樂:“今天這又是怎麽回事?”
吳舒婷沖龐海幹笑了聲,解釋:“校外打架。”
林夏開口:“不是打架,是見義勇為。”
中年女人一聽,立刻跳腳:“你少胡說!我兒子都不認識你!”
“你別着急啊。”龐海語氣慢悠悠,“讓孩子把話說完。”
“我是啦啦隊的,昨天下午在體育館,去完廁所出來,被湯俊飛堵在走廊。他對我言語騷擾,動手動腳,還把我按在牆上,說要……”
那兩個字,林夏難以啓齒。但在場的人都猜到了大概意思。
林夏繼續道:“江硯禮是為了保護我,才會打他。”
江硯禮拳頭捏緊,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眼神陰鸷,恨不得撕了湯俊飛。
吳舒婷趕緊擋在江硯禮身前,壓低聲音:“林夏同學是來幫你的,別辜負她的好意。”
江硯禮身上的戾氣瞬間褪去大半。像只發怒時被順毛的大型動物。
吳舒婷意外地愣了一秒。
這話竟然真能好使?
湯俊飛大聲反駁:“我就是過過嘴瘾!又沒真對你做什麽!”
“我穿拉拉隊服,說我穿得騷、勾引人的不是你?把我按在牆上不讓我走的人不是你?眼神猥瑣看我的人不是你?之前在北門,帶三個男生堵我要Q.Q號的不是你?”
林夏每說一句,江硯禮臉色就冷一分。
湯俊飛被問的啞口無言。
中年女人不甘示弱:“誰知道你倆是不是串通好陷害我兒子!”
林夏沒見過這麽蠻不講理的人,緩了口氣:“體育館走廊裏有監控,可以去調!我說沒說謊,一看就知道了!”
中年女人:“調就調!我不信我兒子能做出這種事!”
龐海再次不疾不徐開口:“調監控需要得到警方允許,學校沒這個權利。我看這事鬧不好得報警。”
林夏語氣堅定:“可以報警。我為自己說過的每句話負責。”
一聽要報警,中年女人氣焰弱了很多,卻依舊胡攪蠻纏:“萬一監控被篡改了呢!”
“你還嫌不夠丢人!”校長聽不下去,臉色鐵青打斷,“你兒子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嗎?!還有臉鬧到我這裏來!”
中年女人不服氣:“那我兒子不能白挨揍!”
“這可不是白挨揍,”龐海挺着中年發福的啤酒肚,從容補刀,“這是惡有惡報。”
他想說活該來着,但作為老師,用詞要文明。
中年女人這下徹底說不出話,全方面吃癟。
其餘人也沒再說話。
龐海左瞧瞧右看看,心說這壞人還得我來當,沒有我這學校都開不起來。
清了清嗓子:“本質都不是壞孩子,我看這事就這麽算了吧。別耽誤上課。林夏是保送雲大、京大的苗子,可不能耽誤她學習。”
校長順着龐海鋪好的臺階:“我馬上要去開會,都散了。”
讨不到便宜,中年女人帶着湯俊飛,灰頭土臉走了。
林夏和江硯禮也離開。剛走出兩步……
“江硯禮!”
龐海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校長辦公室傳出來。
江硯禮反應迅速,扣住林夏的手腕,拽着她往樓梯口跑。林夏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跑了。
一口氣跑出行政樓,江硯禮才松手。
手腕上殘留着他的溫度,溫暖幹燥。林夏刻意忽視掉劇烈的心跳聲,疑惑問:“為什麽要跑啊?”
江硯禮:“不想寫檢讨。”
林夏被這個理由逗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彎成月牙。不經意擡眼,對上江硯禮狹長銳利的眼眸,連忙止住笑意:“怎麽了?”
江硯禮移開目光,嗓音低沉:“以後受欺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林夏愣了下,異樣的感覺席卷至每一個神經末梢。
像夏日裏不停冒泡的氣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