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盛瞻和抱住覓瑜, 朝她道歉:“對不住,剛才沒有弄疼你吧?”
她搖搖頭:“沒有,就是吓了紗兒一跳,沒想到瞻郎會這麽警惕……”
“坐在東宮太子這個位置上, 警惕些是應該的。”他道。
“再者, 也是紗兒不好, 嫁過來這麽久了, 才在今晚頭一次行此舉, 導致為夫沒有養成習慣,往後你多摸一摸,這種事便不會發生了。”
她嬌嗔:“瞻郎這話說得, 好像紗兒是個登徒子一樣……”
黑暗中, 覓瑜看不清盛瞻和的神情, 但她能感覺到他笑了。
他道:“我倒希望紗兒是個登徒子, 同我親近一些。你太害羞了, 嫁給我一個多月, 還不習慣?”
“這種事怎麽可能習慣……”她嘟嘟囔囔。
“好, 好,我不說。”他順着她的意安撫。
又問她, “發生了什麽事?半夜裏忽然醒來……紗兒可是做了噩夢?”
她小聲輕應:“嗯……”
他安慰地輕拍她的背:“莫怕, 我在這裏, 夢境都是假的,當不得真。”
“我知道那是假的。”她有些委屈地道, “但……我就是覺得讨厭。”
“讨厭?”
“嗯。”
盛瞻和來了點興致:“紗兒夢到了什麽,會覺得讨厭?”
覓瑜抿唇, 不确定該不該和他說。
她倒不是怕他聽了之後多想,反思自己是不是折騰得她太過分了, 才會讓她做這樣一個夢——若他能有這份自省之心,她便是同他講上十遍也願意。
她害怕的是,他聽了後會笑她,不僅沒有絲毫愧疚之情,還會誤以為她喜歡那般強迫激烈的……日後同她嘗試,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我說了,瞻郎不能笑我。”她努力把語氣變得正經,聽上去不像是在撒嬌。
盛瞻和聽起來也不像是在敷衍:“好,你說,我不笑你。”
可惜一開口,她還是破了功,埋首進他的肩窩,委委屈屈地道:“紗兒夢見瞻郎、瞻郎強迫我……!”
盛瞻和輕撫着她背的動作停住。
“你說什麽?”他的聲音裏罕見地帶上了一點不可思議。
覓瑜摟着他的脖頸,感受着他熟悉的氣息,安寧和委屈的心潮同時席卷而來,讓她不再多想,一癟小嘴,幹脆把什麽都說了。
“……夢裏的瞻郎很是過分,像變了一個人,一點也不體貼,一直壓迫紗兒,動作粗魯……簡直就像是那本——”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自醒來後,她一直以為那個夢是她胡亂做的,是因為他在睡前折騰得她過分了,才會導致她在夢境裏也遭遇那麽離譜的事。
然而現在想想,夢中的場景頗為熟悉,尤其是她腳腕上的金絲鐐铐,不正是那本邪書的開頭部分,太子為了防止趙氏逃跑而做下的措施嗎?
霎時,她尴尬極了,連忙縮回手,想要離開他的懷抱:“我、瞻郎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
盛瞻和阻止了她。
他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抱着她的背,将她十全十地往懷裏攬住。
接着,他湊到她的耳邊,發出一聲輕笑:“原來如此。”
溫熱的呼吸傾灑在她耳畔,激起一陣滾燙,她一定是臉紅了。
她瑟縮着:“瞻郎……”
一片如羽毛輕的吻落在她的耳畔。
覓瑜心中升起一陣強烈的後悔。
他接下來一定會笑她,借着這個由頭再折騰她一遍,早知道她就不同他說了,禍從口出,果然古人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
“看來紗兒受到那本書的影響,比我想得更深。”出乎意料的,盛瞻和沒有更進一步,只是單純地抱着她,摟她在懷裏。
“不如之後的幾日,我們分開休息?”他詢問,“也許見不到我,你會感覺好一些。”
“什麽?”她大為意外,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連連拒絕,“不、不可以!這件事同我們分開睡有什麽關系?”
他們雖然出了新婚燕爾,但也沒有成親多久,他怎麽能和她分開睡?讓外頭的人怎麽想?太子妃嫁進東宮短短不足兩個月,便失寵了嗎?
而且、而且她也已經習慣……和他同枕共眠了。
從前在閨中時,她覺得一個人自由自在,沒什麽不好,剛嫁給他前兩天,她還不适應身旁多了一個人,每晚都是因為疲憊才沉沉睡去。
現在,大抵是他們睡在一起久了,她已經習慣了身旁有他的溫度,習慣了清晨醒來時面對他的微笑,明白了為何俗語道“夫妻共枕眠”是人生一大幸事。
再要她離開他,回到一個人安寝的日子,她……她真有些舍不得。
盛瞻和握住她的手,安撫:“那本書裏寫了太多男女之事,你見到我,經歷這些事,很容易想到這上面,尤其是在你受影響最深的這兩日。”
“等過兩日,你的情緒淡了,受的影響淺了,我再搬回來,嗯?也免得你再做什麽稀奇古怪的噩夢,受到驚擾。”
覓瑜還是不肯:“我同瞻郎一塊看了那本書,若是我會因此受到影響,瞻郎不是也會嗎?憑什麽獨獨說紗兒一人……再者,也沒有夫妻分開睡的道理。”
他失笑:“哪裏沒有夫妻分開睡的道理?不說別人,只說父皇和母後,不就是分別就寝在紫宸殿和長春殿?”
“我、我不管。”她倔強地抿着唇,細聲争辯,“在紗兒娘家,爹爹和娘親就是住在一個院子裏的……我是爹爹和娘親的女兒,自然也要和他們一樣……”
這是她頭一次與他争辯,且是強詞奪理的争辯,一顆心緊張地砰砰直跳。
她知道,以他對她的寵愛,他不會因此而生氣,覺得她無理取鬧,但她就是緊張。
她的性子到底太軟了,從前覺得這是上善若水,不争萬物,現在,哎……
幸好,盛瞻和從來不會叫她失望。
“好。”他含着無奈與寵溺地笑道,“紗兒不願,我就不搬,往後你若嫌我礙眼了,可千萬記得今晚的承諾。”
覓瑜不解,她只是在同他講道理,何時變成了承諾?且他若是鐵了心要和她分開,便是她再有千百個不願也沒用,他素來只會依他自己的心意行事。
現在這般,能被她輕易說服,不過是他心裏也不想這麽做罷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太子殿下只有面上仁和,實際上強硬得很,一旦認定了的事情,誰的面子都不賣。
嫁給這樣的一個夫君,也不知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覓瑜依偎在盛瞻和的懷中,輕言細語:“既然瞻郎向紗兒讨要承諾,那紗兒也要向瞻郎讨一個承諾。”
“好。”t盛瞻和道,“你說。”
瞧,他從來不會滿口答應,只會先聽了她的要求,再做決定,能有一個“好”字,已經是她天大的殊榮。
她愈發細聲:“紗兒夢見的那些……都是因為看了書才有的,不是因為紗兒喜歡那麽做……瞻郎可千萬不能誤會……”
盛瞻和悶聲笑了。
“原來紗兒是在擔心這個。”他道,向她做出承諾,“好,我答應你,不會誤會,更不會對你這麽做。”
“且紗兒不是在白日裏才信誓旦旦過,我與書裏的那個人不同嗎?怎麽不過一個夢,就令你無法安心了?”
她細細哼聲,不安分地在他懷裏扭動了一下身子。
“白日裏,紗兒那般說的時候,也想不到瞻郎會在晚上同我、同我嘗試書中之道……若我早知瞻郎的這份心思,便不會那麽說了……”
盛瞻和繼續笑着,用手指梳理她的長發:“紗兒不喜歡我那麽做嗎?”
她繼續哼聲:“紗兒從來沒說過喜歡……”
他道:“可你之前的表現,似乎不像是這麽回事。”
覓瑜的臉一下子紅了。
她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的确,她雖然哭得厲害,渾身不斷顫抖,但在動作間還是迎合他的……
但這也不能怪她——他又不許她拒絕,又不許她退縮,她除了迎合他,讓自己不那麽難受,還能怎麽辦?
說到底,主導權都掌握在他的手裏,她只能受他支配,任他予取予求。
“總之,我不喜歡……”她嘟嘟囔囔地道,“瞻郎若真心疼紗兒,往後便別再做這些、這些折騰人的事……”
盛瞻和聽起來有幾分漫不經心:“我若不這麽做,怎麽能體現出對紗兒的疼愛?”
強詞奪理,疼愛又不局限于夫妻之事,即便是後者,也不局限于那些折騰人的,她只是想讓他溫柔一點、輕一點而已,又沒不讓他做。
想來他是不情願放過她,才這麽說……也罷,他能承諾不對她用強,已經很好了,她要學會知足。
“好吧,紗兒都聽瞻郎的。”她貼在他的胸膛上,軟聲回話。
盛瞻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我在這裏陪着你。”
她輕應一聲,合上眼。
房間裏重回安靜。
覓瑜卻悄悄再度睜開了眼。
黑暗中,她仍是看不清盛瞻和,但這不妨礙她在心裏想象他睡着的模樣。
她想起白日裏,他的那個回答。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雖然他在回答完後很快笑着揭過,道那只是她的假設,他的十弟沒有真的身死,他也不會真的去找神妙真人算賬,她不必擔心。但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因為她知道,十皇子真的不在了,現在的奇王,不過是他希望兄弟還活着,因為臆想而生出、留在這世上的一抹幻影罷了。
他現在能笑着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因為還不知道這一事實。
有朝一日,當他清醒過來,明白這一切……
到那時,會發生什麽?
覓瑜不敢去想。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她只能盡最大的努力陪伴在他的身邊,希望等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
她在。
她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