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030.
任思怡在程思年家裏待到次日早晨, 她頂着日出微光,踏着徘徊步調回了家。
她預想中的糟糕情況全然沒有發生,任思怡關上門聽見房門緊閉的聲響, 驀然松了一口長氣,懸挂內心倏地放下。
她腿腳一軟背脊松懈靠在門上, 任思怡擡起左手, 端倪起任念霞的朋友圈。
發覺她似乎是又準備着跟朋友出門旅游了,任思怡焦慮眉目緩慢展開, 無聲嘆了嘆氣,打起精神站直身體,手機上彈出胡一明發來的消息。
“幫我找找最初那版設計稿。”
任思怡納悶回複道,“什麽最初設計稿。”
“幾年前,我給你的那份。”
胡一明還真是會給她出難題,任思怡看着胡一明發的乞求表情包, 任思怡咬了咬後槽牙,隐忍着崩潰神情, 一頭鑽進書房任勞任怨找資料。
這些, 全是她跟胡一明曾經的“廢稿”。
每一幅都是完整的, 任思怡舍不得扔索性積攢在一起。
灼熱天氣的尾巴時期已然進入了秋季, 萬物得到收獲的黃金季節。空氣不再過度悶熱多了一絲涼意,任思怡家空調溫度上調了幾度。
她随意将頭發理到耳後,眉眼認真一一尋找着。
功夫不負有心人, 一個小時後, 她翻出了那張“廢稿。
任思怡以相片形式把稿子發給了胡一明。
消息發送成功,她低眸瞧着地上亂遭一團的稿子, 用手掌揉了揉額間碎發。
任思怡認命繼續整理廢稿,她抱着一摞資料準備放進積灰抽屜。一側頭, 裏面躺着的半截木偶郝然闖入眼眸,任思怡眉梢淡淡挑高,從而放下手中資料,伸手捏起從中斷掉的泥人。
這個泥人是她爺爺親手雕刻送給她的。
一晃眼時間過去十多年了,泥人也在許多年前摔斷。泥人并不完整僅僅剩下一半,另外一半在她搬家時不小心遺落。任思怡眸色沉寂,按耐住蔓延悲情。指腹一瞬又一瞬磨砺着斷痕處,粗粝棱角紮在她柔軟指腹上,不明顯的刺痛抵不過心中的懷念。
任思怡眼前氤氲水汽,她指腹稍稍用力按壓了瞬,擡起眼眸掃向壓下木偶下的紙條。
上面是她十多歲時天真爛漫的想法。
—都說草莓熊被抛棄會黑化,我的泥人被我遺失,他有沒有可能也會黑化,也會回來找我。
任思怡嘴角蕩漾出揶揄笑意,好笑搖了搖頭,重新把泥人放回了抽屜裏。用t那些她以前的稿子壓在上面,做完這一切,任思怡懶散打了個哈欠,伸直早已酸軟的腿腳,簡單活動了兩下,轉身去衣帽間換掉身上的衣服。
胡一明下午有事情不會回工作室,任思怡剩下稿子只好留到工作室去整理。
她連午飯都是忙裏偷閑,過了午飯點在工作室随意解決。
午休時間,她趴在辦公桌上準備小憩一會兒。辦公室門外傳來嘈雜聲,擾亂了她剛靜下的思緒。任思怡煩悶将腦袋側向一旁,準備繼續閉眼睡覺。
嘈雜聲卻越發加大,她憤憤支起上半身,足足坐了半分鐘壓下暴躁情緒。
這才小步走出辦公室。
任思怡腳步一跨出辦公室,敏銳目光一眼瞧見了胡一明繼父。
陳明。
他面色透着詭異酡紅,嘴裏大聲叫嚣着,腳步蹒跚手胡亂舞動着。
任思怡頗為無語翻了個白眼,不用猜,這是他又喝多了來鬧事的。宋亭亭大膽上前想幫助陳晨,她們齊心勸說着想讓陳明先離開。
陳明不但不聽,動作越發激烈,一把推開手無縛雞之力的宋亭亭。
宋亭亭沒站穩猛然跌倒,腰倏地撞到桌角,臉色霎時痛到發紅。任思怡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困倦眼眸中激起陰冷,她危險眯了眯眼。
眼前一幕她太過熟悉,熟悉到她隐形因子瞬間爆發。
任思怡大步上前用力拉開陳晨,學着陳明的模樣咆哮出聲,“你叫什麽叫呢,就你嗓門大。”
陳明眼白偏黃瞳孔渾濁,俨然一副身體素質極差的模樣。他食指指了指任思怡鼻子,聲線囫囵,“你給老子讓開,別以為我不知道,胡一明躲在裏面。”
任思怡看着眼前黝黑手指,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沒退縮反倒上前一步,側頭對陳晨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報警。”
“我倒要看看,你臉皮到底多厚。成天是吃飽了閑着沒事幹,你是不是嫌活的太久了?”
“那你活那麽久幹嘛呢?”
“浪費空氣嗎?”
她盛滿怒意的黑眸直直逼視着陳明,任思怡音調拔高險些破音。
“今天你別想進他辦公室一步。”
她語調裏是化不開的冰渣跟恨意,仿若是透過陳明看見了曾經的霍祥林。
“滾開,叫胡一明出來。不是那麽能耐,怎麽現在讓你出來。”
“我還覺得好笑,你怎麽不推他,你推一個小姑娘。”
“你不就是害怕他打你。”
任思怡嫌惡到再次翻了個白眼,環抱着雙臂斜靠在桌邊。姜潮年從辦公室門口探頭望了望,在外幾步已然能聽見任思怡的咆哮。他一知半解走到任思怡身邊,一偏頭看見是陳明,臉色驀然一沉嘲諷道,“不想蹲局子,你最好現在就滾。”
姜潮年作勢想靠近陳明,對方看着姜潮年的身高跟架勢,惡狠狠啐了一口轉身離開。
陳明身影消失在電梯內,任思怡倏地跌坐在一旁空椅上。
面色泛着憔悴的白,手指尖微顫着,她一字一頓,“吓得我以為他真要打我。”
畢竟陳明已經舉起手臂了。
選擇放下不過是看他們人多,不敢輕易上前罷了。
姜潮年捕捉到任思怡低聲喃喃,神色戲谑開着她的玩笑。
“不過你剛的架勢。”
“确實挺吓人。”
任思怡嘴唇蠕動沒發出聲音,她想回複姜潮年前,陡然想起宋亭亭。
她連忙轉身朝宋亭亭走去,手掌托起她抵在一側的胳膊,半彎腰查看她的狀況,“還好嗎?”
宋亭亭臉頰脹紅死咬着嘴角,任思怡眸色凜冽,緩了緩呼吸。
“陳晨,你送她去醫院。”
“醫藥費我報銷,有事給我打電話。”
陳晨忙不疊點頭扶着宋亭亭往外走,任思怡擔憂注視着他們離開背影。垂在腿側的手掌掐入掌心,慵懶眸色輾轉變得清明,“陳明到底想鬧什麽?”
胡一明以前跟他鬧過,但不至于這麽胡鬧才對。
姜潮年無奈聳了聳肩膀,側身在她耳邊嘀咕着。
“好像是因為胡一明他媽,阿姨之前不是生病嗎?醫藥費是胡一明出的,現在他媽需要吃藥,他這個繼父呢,并沒有把錢花在這上面,甚至是…”
姜潮年倏地打住話題,沒在任思怡眼前不識相提起。
任思怡眼眸裏嵌着了然,從陳明的舉動來看,她不難猜到其中緣由。
“現在呢?”
姜潮年指腹摸了摸鼻尖,模糊說着,“胡一明最近應該是在處理吧。”
任思怡手掌摸索了瞬,扶着椅子坐下,思索着這件事情怎麽處理。
過了半晌,她勉強動了動,擡起手腕瞧着上面時間,“你怎麽現在過來了?”
任思怡瞥了一眼周圍重新開始工作的同事,眼神示意姜潮年跟她一起進辦公室。
姜潮年吊兒郎當翹着二郎腿,“無聊,過來看看。”
任思怡粗略哦了聲,投身于忙碌工作。
姜潮年坐在她辦公室沙發上,自顧自玩了會兒,忽然接到電話匆匆離開。他一走,任思怡的耳根瞬間清淨下來,浮躁心緒得以安寧。
任思怡咬了咬嘴角,勾過手機翻出胡一明的電話。
手指作勢要敲下時她又收回動作,思忖了片刻,任思怡退出胡一明的聊天框。
直到次日。
任思怡仍沒問過這件事情。
次日下午,任思怡轉動眼眸睨着窗外即将下山的太陽,橙紅色暈染天邊,幾只自由的鳥從窗外飛過,擱置在桌面上的手機倏地跳出消息,她眸色一瞥是程煜發來的消息。
詢問她現在有沒有空閑時間,是她去取,或是他送來。
那只米奇。
任思怡怔愣了瞬,輕咬嘴角,指尖敲擊鍵盤。
【我今天需要加班】
【你可以來我工作室找我】
程煜很快回複。
【好】
結束跟程煜的聊天,任思怡繼續投身于工作。
她先是拿起電話打給了之前客戶,對方說是需要修改細節,任思怡還沒問具體是哪些。任思怡一邊側耳傾聽電話內容,手掌一邊在紙張上滑動。
挂斷電話,她又開始重建設計稿。
任思怡眉眼專注不乏輕皺,明亮眸間隐約映照出些許疏離。不知多了多久,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程煜散發壓迫感的颀長身形出現在眼前。
任思怡用骨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她囫囵啓唇,嗓音中裹着不易察覺的倦怠。
“你幫我放這吧。”
“我待會兒再想拿回家,或是擺在工作室內。”
程煜凜然眉梢微妙一擡,血管清晰的手掌,順然放下手中物件。程煜沒立馬離開,他悠然觑了觑眉心緊颦的任思怡。程煜眼睫一垂,忽然扯動唇角。
“晚上一起吃飯?”
任思怡戴上寬大眼鏡後,鋒利眉眼瞬間變得柔和,此時倒顯得反差。任思怡喉間溢出短暫哦聲,她心底劃過細麻觸覺,是她的一絲小心思。
任思怡眼眸輕然掃向電腦,又徐徐砸落在站立于眼前的人身上。
“…要不。”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如果不嫌棄…時間可能有點晚的話。”
任思怡用手中的筆點了點他身後的位置,略含期待孜孜不倦注視程煜。程煜臉色未改,疏懶哦了聲,回過神随意坐在那張沙發上。
見程煜安然坐那,任思怡胸腔內的氣息,仿若因緊張停滞了瞬。她嘴角有意無意上揚,不由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任思怡剛投身工作沒半個小時,辦公室門外再次走來一道身形。
不陌生。
是宋齊。
任思怡恍惚想起他發的消息,他說稿件上有些細節想商讨,任思怡說電話或是見面都行。宋齊偶然提及他今天在附近,任思怡便約在了工作室。
任思怡漸漸浮現出的納悶,又被她自己一點點壓下。
宋齊幾近詫異掃了眼程煜,對方根本沒看他,把玩着手機。
懶散勁兒十足,又莫名感覺不太好招惹。
“你之前說什麽問題。”
任思怡出聲拉回宋齊的視線,她揉了揉鼻尖,抑制住想要打噴嚏的癢意。任思怡不想宋齊在這長待,畢竟今天胡一明也在工作室。
宋齊了然啓唇,他話裏意思不明,幾乎是些重複語句。
任思怡耐心不多,全然耗盡。
聽到最後,她眸色蕭涼如同深秋冷風,她直直打望宋齊不自在的臉色。任思怡悟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任思怡懶得過問,粗略丢下一句。
“好。”
“修改好了,再跟你聯系。”
任思怡冷聲的逐客令一出,宋齊不好多待只能離開。
他身形剛走,程煜忽然揶揄般嗤了聲。
任思怡茫然擡睫,想知道程煜是在笑什麽。
是手機上的內容,還是她跟宋齊。
程t煜幽深瞳孔情緒晦暗不明,面部線條稍顯緊繃,他筆直頭頸散漫一耷,一字一頓。
“他別有企圖呢。”
“你,怎麽知道的?”
宋齊純屬想從任思怡這找關系,看能不能接觸到姜新月。任思怡倒是沒料想到,宋齊居然仍對姜新月抱有一絲念想。任思怡想到這裏,臉色間夾雜絲絲縷縷八卦。
任思怡再次對上程煜考究眸色,“你怎麽看出來的?”
程煜皺了皺眉,佯作沉思。
語調卻很篤定。
“天下烏鴉一般黑。”
“我跟他企圖似乎差不多。”
“當然知道。”
“…”
任思怡大腦宕機了瞬,她嘴角輕然張開,半晌沒憋出一個字眼。任思怡默默收起,她似乎是不太想回應程煜這個話題,怕是她自己多想導致鬧出笑話。
任思怡迫使自己收回注意力,重新開始工作,程煜不緊不慢丢下一句。
“任思怡。”
“我在追你。”
“我的企圖。”
任思怡心底驟然沉了下,她心裏一陣嗡嗡嗡聲思緒錯亂。任思怡眉心一點點收緊,握住筆的手指泛起清白,她沒擡頭沒回應,只聽見程煜輕笑了聲。
“…”
任思怡忽然擡起腦袋,她抿緊唇角,眸色倔強。
“要不。”
“明天再一起吃飯?”
“我工作好像快處理不完了。”
“你在這。”
“真的好擾人思緒。”
程煜嘴角一頓,“…哦。”
頭次有人嫌他話多。
還挺新鮮。
程煜沒異議,他站起身,把放在米奇邊的咖啡遞到任思怡手邊。
“早點回家。”
“…嗯。”
任思怡到家後,她洗完澡換上家居服,腦內始終重複着程煜的話,她臉頰愈發滾燙,熱度不減。下午她是腦子過于混亂,這才突兀出聲讓程煜離開。
話也是實話,程煜在那,任思怡的工作進度怕是只能停止。
手機鈴聲急促響起。
任思怡打斷飄遠思緒,“喂?”
“任思怡,任思怡,你在哪?”
“你怎麽樣了?啊?”
“有沒有事情?”
任念霞聲調逼近崩潰沙啞,乍然一聽透着明顯恐懼。
任思怡忽然坐起身,沉着臉色,“媽,你怎麽了?”
“你在哪啊?媽媽怎麽找不到你?”
她哭腔過于明顯,任思怡心髒倏地揪起,連忙掀開被子穿上拖鞋,根本顧不上身上是家居服,大步朝着門外走着,“我馬上過來,你等我一下。”
她挂斷電話,疾步跑下樓,沒有選擇開車。出于慌亂緊急的情況下,她灼急攔下一輛出租車,立馬前往任念霞的家裏。她從下車就開始奔跑,連喘氣的時間都節省了,她跌撞着步調,顫抖着手輸入密碼打開門。
腳步一邁進客廳,瞧見任念霞蜷縮在一塊的身影,任思怡忙不疊走過去抱住她,“媽,我在這,你怎麽了?”
任念霞恍惚空洞眼眸一寸一寸上移,仔細打量着她的臉龐,發覺真的是任思怡。她忽然哭出了聲音,手臂緊抱着她嗚咽道,“任思怡,任思怡,你沒事?你沒事就好…我夢見你被他打…像打我一樣…”
任思怡聞聲,眼淚翁然落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回抱住任念霞。
手掌不停拍打着她的背脊,“沒有,他沒有打我。媽,你清醒一點,他不會再打你了。真的,你清醒一點,他已經不在了,你別害怕,別怕。”
任念霞哭聲越發加大帶着顫音,手指緊攥着任思怡薄薄的家居服,“他打我…他打我啊。”
任思怡安慰她的同時,宛如在安慰曾經懦弱的自己。任念霞曾經最不願她看見的一幕,她看的一清二楚。她透過窄小縫隙瞧見霍祥林毆打任念霞的舉動,那一幕幕成為了任思怡的陰影。
她緊抓着門框,瑟瑟發抖,連哭都不敢出聲。
任念霞在她小時候一度患上精神障礙,靠着周圍人的安慰以及藥物,度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任思怡回想起自己昨天的話,強憋出哽咽字眼,“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你面前提起他。”
她寬慰般拍了拍任念霞的肩膀,任念霞神色恍惚,自顧喃喃着。
“我害怕,我害怕啊。”
“任思怡,你沒事,對嗎?你沒事。”
她的神态幾近癫狂趨于病态,任思怡不得不采取其他辦法。任思怡哄着她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她轉身去拿藥的間隙,任念霞又光着腳跑了出來,驚慌無措扯着嗓子叫着她,任思怡回應了一聲,連忙端着水過去。
看着任念霞把藥吃掉重新躺下,任思怡重重松了一口氣,驀然滑落坐在床邊地上。目光睨着不遠處那張照片,肆意的舞姿耀眼的狀态,那才是真正的任念霞。
任思怡眼眶發紅,咬了咬嘴唇。任念霞徹底睡着了,等待她的卻是往事帶來的無盡深淵。
她腦海裏充斥着任念霞的哭聲,她曾經被打的場景揮之不去。任思怡側頭看着她不安的睡顏,擡手憐惜的從眉眼滑落到下巴,“這麽多年了,原來,你依舊那麽害怕。”
也是。
那種恐懼不提起還好,提起是無比鮮明,是無比血淋淋的。
她就着同樣的姿态坐在床邊,右手被任念霞緊握着無法抽離,她整個身子早已僵硬發麻,她也不在乎,始終睜着充血眼眸望着任念霞的臉,“我不會再在你面前提起他了。”
“一定。”
任思怡拍了拍任念霞的手背,稍稍使力抽出自己的手,撐着床邊吃力站起身。她拖着拖着疼痛的腳踝走進廚房,任念霞每每睡覺都很早,任思怡是被折騰到沒有了任何睡意。
倒不如用這些時間,幫任念霞包些馄饨。
任思怡并不會做飯,但她很會包馄饨。任念霞也最喜歡她包的馄饨,任思怡不知疲憊,只身時間站在廚房裏,頂着頭頂晃眼燈光,一個接着一個,仔細放進方格盒子裏送進冰箱。
她輕聲回到房間,替任念霞掖了掖被子,側耳聽見了她害怕喃喃聲,任思怡沉着眸色,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沒事。”
“都過去了。”
做完這些,任思怡沒着急離開,替任念霞把桌面上扔的紙巾收拾掉。姜新月給她打了幾個電話,她害怕吵醒任念霞,踱步走到陽臺上接起,疲憊聲色被姜新月耳尖捕捉,“怎麽了?”
“我媽可能又受刺激了,她剛睡過去。”
姜新月一聽無奈嘆息着,“阿姨的陰影是不可能散去的,她的脾氣,你還是忍忍吧。當年,她能變回現在的正常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任思怡緊繃神經瞬間斷裂,她左手按壓在自己眼眶處,忽然哽咽出聲,“我知道,我特別無力,我幫不到她。”
“我認為我的陰影很大,而後遇到孔于淳時,我一度認為…”
“但我現在才發覺,我媽的陰影是最大的,是與我不同的陰影。”
風聲呼嘯透着沉寂壓抑的氣息,漆黑夜晚如若沒有燈光,又該是多可怕的黑暗。
任思怡粗糙着力氣擦掉眼睑淚珠,伸出沾染淚水的左手觸碰着無形冷風,“是我太愚笨了。”
“要回家嗎?”
姜新月柔聲詢問,任思怡側眼看了看已經關了燈的房間。
“好。”
“等我一下。”
“我來接你。”
任思怡離開時,順走了任念霞的一雙拖鞋,她發現自己腳上的拖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掉落,她似乎是穿着一只拖鞋跑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