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009.
無意找到了個人一起吃飯,任思怡內心情緒被愉悅占據。
她把尴尬與無言抛之腦後,神情不由輾轉變得輕松許多。任思怡帶程煜去了她常去的地方。落座後,任思怡瞭起眼睫瞥了眼,散漫坐在對面的程煜。
她放下手機,用手掌懶散托起下巴。
偏褐色的瞳孔由燈光照亮愈發透亮,任思怡臉上細微表情稍顯凜然。在出聲前,任思怡率先低眸,她把戒指往食指上一套,果斷遮擋住了指間疤痕。
這時。
任思怡緩緩嘶了聲,輕聲道。
“你突然想跟我合作是…”
程煜粗略擡睫,沉寂眸色壓向任思怡。
他涼薄面色在白熾燈光下更顯寡淡。
“等一下。”
“我接個電話。”
任思怡眼底閃過煩悶,她稍稍側身,用手掌遮擋在額間前,作勢想擋住自己咬牙切齒的表情。任思怡沙啞着音調,頗為不悅。
“有事?”
李覃朽慵懶聲線随電流淺滋聲襲來,任思怡作嘔到只想翻白眼。
她指腹按壓太陽穴的力度增大,任思怡緊盯一旁的眸色愈發犀利。
“沒收到相關文件麽?”
“胡一明沒跟你說?”
任思怡鼻息間哼出一個冷調。
“你想說什麽?”
她強壓着暴躁怒意,重新拿起眼前筷子,佯作是接起一通無關緊要的電話。
任思怡探究餘光掃了眼程煜,對方鋒利眉眼微垂,散漫姿态不改,把玩手機,似乎是看消息。任思怡見程煜沒把注意力放在這邊,她沒了避諱心心理。
任思怡壓低聲線道。
“你腦子這麽嶄新呢。”
“豬肉攤販賣的大腦都比你腦子舊。”
任思怡對李覃朽是拿不出一絲耐心,她憤恨咬牙,用筷子使勁戳了戳碗底。這個舉動結束,她肩膀垮下恢複松弛狀态,任思t怡當做看猴戲般聽李覃朽自言自語,她則是不緊不慢開始吃飯。
李覃朽複盤當天的情況,說到某處,任思怡立馬想反駁幾句。
她正在挑魚刺的連貫動作被李覃朽一打斷,任思怡俨然忽略掉了一根明顯的魚刺,她無意識夾起那塊魚肉,粗略往嘴裏放,再無意識往喉嚨一咽,刺痛驟然襲來,任思怡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她緊捂住嘴巴,忙不疊挂斷李覃朽的電話。
“你怎麽了?”
任思怡擡了擡手想說沒事,可刺痛愈發明顯,任思怡完全無法假裝。她臉頰浮現出強忍的薄紅色,手指指了指喉嚨位置,喉間艱難的發出幾個字眼。
“刺…”
“魚…魚刺…刺…”
…
“好了。”
“最近兩天飲食清淡一點。”
醫生動作熟稔快速,魚刺很快被取出,任思怡甚至還有些沒回過神。她呆坐在醫生面前,嘴角勉強扯出讪笑,眉眼間恹恹已無光亮。她手指仍然撫在存在異物感的喉間,明顯是些驚魂未定。
醫生似是好奇,多問了一句。
“這魚刺。”
“不夠明顯嗎?”
任思怡搭在膝蓋處的手掌收緊,她在心底詛咒了李覃朽八百遍。
真是倒黴鬼,遇到他準沒好事情。
程煜淡淡低眸,輕易瞥見了任思怡沒掩藏的厭惡。他眉梢一挑,利落出聲。
“不走?”
“走啊,我現在不正準備走嗎?”
任思怡臉色陰郁,語調極重,她沒看程煜逃似得兀自往前走、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醫生辦公室,任思怡雙手手指緊張掰弄着手機邊緣,她得想個好理由搪塞過去,不然她這臉還要不要了。
任思怡咳嗽了聲,她傲然擡起下巴轉過身。
“我今天是…”
“就,不小心而已。”
程煜倨傲臉龐上找不到一絲好奇,他只是随意丢下一句。
“跟瓷器有關?”
“跟。”
“白骨精有關。”
三打白骨精,任思怡收妖。
“…”
傅銘次日下午,兜兜轉轉閑來無事,開車到程煜工作室。
等找到他人時,他眉眼發涼,嘴角叼着根未點燃的香煙。修長手指滑動手機,臉上露出一絲涼薄嗤笑。
傅銘推門而入,撞見他還未掩下的一絲冷然。
“我給你發消息沒回。”
“打電話拒接。”
“我是聽你感冒了來看看,我可沒招你惹你。”
程煜沒出聲站起斜靠身形,啪一聲丢開手機,順手摘下香煙,手指微動香煙裹成一團砸進垃圾桶。傅銘注視他不爽的表情,倏地樂笑了。他提步在程煜身旁晃悠,眼含趣意掃視他活動脖勁的舉措。
傅銘啧了聲,回憶起他來這的意圖。
胳膊肘抵在櫃子上,渾然天成的慵懶松垮。
“我朋友的一個合作夥伴,拜托我來你這套關系。”
“我不認識,你完全可以拒絕。”
“我随便提提,到時候好敷衍。”
程煜眼睫垂下,聽完他的話,利落偏頭根本沒打算回應。
傅銘早猜到他肯定會拒絕,他自己開口,程煜也不見得能答應。傅銘思忖了幾秒,啞然失笑。
“這家夥有意思。”
“他說之前找你,你沒答應他。”
“好像叫什麽來着…”
“李,李什麽。”
傅銘記性斷片絞盡腦汁回想,程煜悠悠擡了擡眉鋒,幽深瞳孔側睨向傅銘。
他眸底晃過一陣凜然。
傅銘猛然拍了拍掌心,因就斷裂思緒忽然鏈接起,他不由頗為激動。
“李覃朽。”
程煜眉心微動,牽了牽嘴角,長臂勾過手機垂睨了眼,從喉間壓抑出一聲不明意味的輕笑。
他眸間淬着沉思,手掌随意落在一張椅子上的椅背上,蘊藏點滴不屑的嗓音伴随悶響,一同落下。
“為什麽不答應。”
“我最近。”
“還挺閑。”
程煜說的坦然磊落,臉色沒有一絲玩笑。
傅銘恍然擡眸瞥向他,震驚到他嘴角抽搐,腦內醞釀着他想問的話題。
他沒問出口,程煜已經輕捏手機走出操作室。程煜回到一側走廊推開窗戶,随即摸出方盒香煙。
程煜眉眼散淡抽出香煙點燃,灰色煙霧隐隐透着萎靡意味,遮擋住他些許清冽眉眼。
看似散漫提聲,傅銘卻莫名聽出了一縷怪異。
“他什麽時候有空。”
“見見呗。”
“…”
—
周末工作室裏安靜無聲,任思怡從外面回來,提步即将跨過胡一明辦公室,忽然聽見裏面傳來若有似無得的哂笑聲,伴随胡一明沉着嗓音。
“知道了。”
“沒事。”
任思怡透過寬縫瞅了他幾眼,見他掐斷電話,她曲起手指叩在辦公室門上。
忽來聲響打斷胡一明的動作,他懵然眸色掃過來,看見似笑非笑的任思怡。
默念了句。
“怪有默契。”
“什麽?”
任思怡往裏走動,身形定在他面前。
胡一明揚起嘴角,無奈揉了揉發漲眉心。
“喉嚨。”
“還好嗎?”
昨晚任思怡在群裏吐槽了許久,這下都知道了她卡魚刺的事情。
但并不知道她是跟誰一起。
任思怡面色木讷,她張嘴淺淺啊了聲想逃避。
胡一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頗為不解詢問出聲。
“你昨天晚上一個人去取魚刺?”
任思怡眼眸挪動下降,瞧見胡一明深究眸色。
她牽強讪笑了聲,刻意壓低聲線模糊字眼。
“就。”
“跟…一朋友?”
“?”
“朋友,朋友。”
“剛好一起吃飯而已。”
“偶遇,對,偶遇。”
“?”
任思怡趁胡一明沒反應過來前,連忙擺動手腕轉身離開胡一明辦公室。
她明顯倉皇的背影加深了胡一明的趣味,他扯唇輕笑了聲,手指指腹磨砺下巴,重複揣摩任思怡那句話。
“朋友?偶遇?”
“大晚上的能偶遇誰啊。”
任思怡一跨進自己辦公室,便以最快的速度帶上了辦公室門。
随清脆響聲傳遞到耳側,任思怡陡然卸下緊繃神經,她崩潰到想要抓狂。
“…太尴尬了。”
擱置在一旁的手機彈出消息,任思怡分神片刻,登然想起她沒回程煜消息。
她用掌心輕拍了拍光潔額間,任思怡往後一仰動,背脊後抵在椅背上,雙手捧起手機,手機抵在戒指處減少壓痕,再次翻出程煜發的消息。
無疑是圍繞瓷器展開。
她指尖晃動輸入了幾個字眼,又匆匆删掉,頹然咬了咬後槽牙。
關于瓷器的具體參數釉色,任思怡也不懂。更何況送給李覃朽的東西,需要這麽精致嗎。
任思怡開始徘徊在問題邊緣,一聯想到那張臉,她沒由來犯惡心,幽深眼眸驟然一冷,對待瓷器的态度變得粗心。
“随便。”
“都可以。”
五個字回了幾條消息。
任思怡繼而回複姜新月消息,對方沒直接回複而是打了一通電話。
她聲線懶懶,應該是剛睡醒。
“程思年說你卡魚刺了?”
任思怡重重嘆了一口氣,頗為生無可戀。
“我們幾個之間能不能有點秘密?”
“給我留點面子。”
“我謝謝你們真的。”
姜新月幸災樂禍般大笑了幾聲,又同她扯起了其他事情。
分散思維一旦從旁繞了圈後,任思怡無法再專心于姜新月的話題上。姜新月再次扯到醫院事件時,任思怡一邊落筆一邊回應。
“誰跟誰啊。”
“昨天晚上我跟程煜他…”
一聽任思怡在醫院遇見了程煜,姜新月八卦心思陡然上升,她忽然訝異的啊了聲,求誇似得向任思怡開口。
“你好像不知道,我年初替你許的願望。”
“希望我美貌常駐,事業蒸蒸日上。”
“不是。”
任思怡臉上的玩樂褪去,多了一絲正經,扔開手上的筆,專心聽她的下文。
姜新月足足停頓了十秒。
“我希望。”
“月老加班,你可以脫單。”
“好。”
“絕交吧。”
任思怡面不改色直接掐斷了電話,她險些氣到眼冒金星。
姜新月接下來要說什麽,任思怡能打包票說,她能猜的八九不離十。
絕對是想八卦程煜,任思怡腦內浮現出程煜那張冷臉,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跟他在一起。”
“節約空調費嗎?”
“我又不是南極企鵝,哪有那麽抗凍。”
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任思怡煩躁心情理順了些,她打開電腦準備投身于工作。
下午太陽即将落山前,任思怡匆然關掉電腦,酸痛背脊斜靠在辦公室椅上。任思怡手臂一勾,随意拿起手機打開朋友圈,無意看見程煜不久前發的一條動态。
沒有照片沒有文案。
單純一個句號。
“怪誕。”
任思怡對程煜的認知裏,增添了一個新的詞語。
一個同這個詞語般奇怪的形容。
不應該形容人的詞語,用在他身上似乎是适宜的。
不受約束不符合常理,打破常規固定思維。
過重好奇心催使下,任思怡打開了程煜的朋友圈。
眼眸裏升起火燎般熾熱的八卦意味,在她看見寥寥無幾的朋友圈時,陡然如同一盆冰水灌下徹底沒了好奇。他朋友圈裏動态很少,最早的一條是幾年前發的一張暴雨。
任思怡嫌棄般啧了聲,眼眸擡上,看見跳轉t出的天氣預報,她立馬收起了玩樂心思,整理好東西準備離開。
任思怡臨走前,不忘拐彎朝胡一明辦公室走去。
她從打開的辦公室門後探出腦袋。
“早點回家。”
“可能要下雨。”
“知道了。”
任思怡自己反而沒馬上回家,她再次拐彎去了工作室附近的唱片店。
姜新月上次來她家,瞧着很喜歡那張唱片。
任思怡索性讓她帶回家。
疏散步調停留在唱片店門口,任思怡收到了程思年信息。她垂睨信息的同時,仰頭順勢推開了唱片店大門,輕車熟路走了進去。
許是傍晚緣故,人比往常多上許多。
不遠處有個男人跟唱片店老板交談,正笑的張揚。
任思怡輕瞥了瞬挪開視線,腳步調轉往一旁走去,掃描目光瞥見一張唱片。
她沒猶豫擡手從架上取下,腦海內晃過一些碎片。
任思怡指尖抵了抵發熱眼窩,吃力壓下頭昏腦漲的感覺。
她沒過多逗留,轉身準備去買單。
透過唱片店敞開的窗戶,任思怡注意到外面驟然傾斜的暴雨,她不自覺煩悶啧了聲。
天氣預報要不要這麽準啊。
傅銘左手捏着一聽易拉罐,曲起手指打開瞬間,他碰巧分神看見了垂頭喪氣的任思怡。
指腹觸及冰涼物,他倏而笑了聲,沖站在身側的崔鎢勾了勾手指。
崔鎢滿臉狐疑湊近他,傅銘嘴畔揚着笑。
“那姑娘。”
“常來?”
崔鎢順着他方向看了看,擰眉仔細回憶了一會兒。
喃喃出聲。
“還好吧…”
“上次來,好像,剛好是程煜在這的時候。”
傅銘聞聲擡眉,嘴角弧度深陷。
“是嗎。”
他懶洋洋坐在矮椅上,睨了兩眼扯回注意力,困倦掩嘴打了個哈欠。
任思怡往窗外多看了幾眼,重新踱步走到收銀臺準備買單,崔鎢利落接過。
等她結完賬轉身準備離開,傅銘突然叫住任思怡。
“下暴雨呢。”
“我們店,傘多。”
“借你一把。”
“到時候來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