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008.
任思怡懶散身形淺靠在逼仄角落裏，她白皙手掌擋在嘴邊，悠長眼睫耷拉，眼底呈現濃重陰影。
單看她這幅模樣似乎是醉酒萎靡不振，結果下一秒，任思怡便肆意放聲大笑，甚至是笑到半趴在自己腿間。手中酒杯不穩晃蕩，杯中酒精在燈光下折射出棱角，反照到她含笑眼眸中。
任思怡跟胡一明嘀咕怎麽折騰宋覃朽。
宋覃朽故意選在沒監控的位置，迫使她無法拿出證據。如果真遂他的願，任思怡卑躬屈膝向他道歉，平淡解決這件事情，豈不是讓李覃朽猖狂得逞。
“也是。”
任思怡穩住身形，故作深沉點頭。
“明天先不去。”
“拿到瓷器再說。”
酒精上頭大腦渾濁如泥漿，任思怡沒有過多思緒跟他交談。她神情呆愣抱着酒杯，半垂腦袋聽胡一明孜孜不倦的絮叨，時間拖長，任思怡無法聽清他的話語。胡一明似乎是看出她即将跌倒，坐的離她近了一些。任思怡沒猶豫往前湊了湊，她覺得頭重腳輕阖眼睑，腦袋一歪輕搭在胡一明肩膀上。
他似乎是遇到熟人了。
他們寒暄着什麽，任思怡沒興趣沒精力。
懶得聽。
等到姜新月他們渾身熱氣跑過來，任思怡已然睡着，姜潮年看小雞啄米似得任思怡，下意識扯唇笑出了聲音。
“任思怡。”
“你能走路嗎？”
“能啊…”
任思怡模糊醒來，随意應了句。
等到要離開之際，任思怡眼前重影泛濫，左腳絆着右腳搖搖欲墜。姜潮年跟在她身後，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歪斜手臂，無奈輕笑道。
“我扶你。”
任思怡分辨不出耳邊嗓音，只覺腳步順暢些許。
走出嘈雜酒吧夜風襲來，任思怡大腦陷入更沉的混沌中。姜新月半攬着她腰腹處，任思怡順勢依賴性靠在她身上，嘴裏悶聲嘟囔着奇怪字眼。
“我先送她回去。”
姜新月知道任思怡家房門密碼，她跟程思年叫了代駕，率先把睡得酣甜的任思怡送回家。
期間，姜新月側眼打量肩膀上的睡臉，沖坐在副駕座上的程t思年，戲谑調侃道。
“任思怡還真是難得喝多。”
“你說她明天會不會斷片”
程思年意慵心懶瞭起眼皮，偏了偏腦袋迷糊回，“應該不會吧。”
“明天試試？”
“她要是斷片的話…”
“我們，胡謅點新劇情調侃調侃？”
話語一畢。
姜新月跟程思年默契腦補了瞬畫面，幸災樂禍般同時大笑出聲。
任思怡覺得吵鬧，手指關節拂動耳垂，眉心微皺含糊抱怨。
“好吵…”
“好煩。”
程思年跟姜新月收斂了一分，她們扶任思怡回房間時，任思怡随意丢在包內的手機，不經意掉落在地。程思年兀自彎腰替她撿起來。
同時。
手機屏幕亮起彈出幾條消息。
程思年粗略瞥了眼，嫌惡到嘴角下垮。
“誰啊。”
“發個消息跟豌豆射手似得。”
…
任思怡次日大腦昏痛眼眸發澀，她艱難睜開腫脹眼皮，倒吸冷氣坐起身。
掌根抵在太陽穴處，任思怡茫然找尋手機，最終在枕邊找到了蹤跡。
她眼眸脹痛難耐，看手機字眼模糊不清。任思怡索性半睜開眼睑，透過狹窄縫隙查看新消息。入眼一串紅色圓點，她沒耐心回複工作消息，單手劃着手機，往下拖拽回複日常消息。
任思怡喉間發澀不自覺咳嗽了聲，适應手機亮度，任思怡徹底掀開眼睑。
程煜居然跟她發過消息。
“什麽東西啊。”
任思怡狐疑颦眉琢磨了兩秒，輕然點開他的聊天框。
哦。
關于瓷器。
任思怡指腹揉了揉發癢眼眸，擡腳踩在地面上，拖着沉重步伐往廁所走去。
她仔細研究着程煜發的幾條消息，言簡意赅，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
任思怡暗道沒勁兒，兀自退出了程煜的聊天框。任思怡百無聊賴點開姜新月轟炸似的消息，
定眼一看，任思怡刷牙動作随之停止，她眼眸睜開了一分垂睨了幾秒。
簡單回複後把手機扔在了一旁，看姜新月字眼間無法隐藏的怒氣，任思怡只覺晚上得聽她不少抱怨。任思怡默默無奈啧了聲，簡單收拾後轉身回了房間。
程思年還沒起床，任思怡已經到工作室上班了。
午後，任思怡幾近呆坐在辦公椅上，眼眸間嵌着窘意跟不耐煩。她稍稍側眼，回望胡一明明顯帶笑的眼眸。任思怡聽他在耳邊不停提起程煜，她欲言又止，嘴唇蠕動半晌，艱難發聲。
“沒感覺到嗎。”
“程煜跟我八字不合。”
每次見到程煜，任思怡都得提防一下突發事件。
現在，程煜跟任思怡的關系再添上了一道，他也不知是抽了什麽瘋，忽然說拜托任思怡做他設計師。任思怡一想到跟程煜長期接觸，她出奇感到了不好的直覺。
面對任思怡極其認真的提問，胡一明俨然不甚在意，他無所謂般聳了聳肩膀。
“你們倆就是合作而已。”
“又不是結婚。”
“講究什麽八字。”
“…”
“退一萬步講。”
“八字合不合這種事情，你得問專業人員。”
“…”
任思怡倏地一噎，剩下的悉數字眼盡數咽回喉嚨。任思怡腦袋依舊斜靠在椅背上，她眸光直直打望胡一明，想從他那張清隽溫和的面孔找點什麽似得。胡一明被她看的後背發麻，忍不住用手掌撫了撫手臂。
他做出害怕樣。
“…看我幹嘛？”
任思怡速度極緩搖了搖頭，她默默挪開視線。
她只是好奇，胡一明怎麽開始不停誇贊程煜了。
古怪。
“對了。”
“晚上你得自己吃飯了。”
“我有飯局。”
胡一明身形已然走到門口，他手掌搭在門把手處。恍然想起這件事情，他連忙回身告訴任思怡，以便她可以做出其他安排。畢竟，任思怡最讨厭的事情，莫過于是一個人吃飯。
每次胡一明沒飯局，總是被她拉住一起吃飯，如果胡一明沒空，任思怡會轉頭找上其他朋友。
任思怡聞聲，倦怠臉色瞬間更加恹恹，她拖長尾音回應道。
“…昂。”
“知道了。”
胡一明離開了好幾分鐘，任思怡悠悠坐正身形，投身于工作。
前幾天出差的原因，任思怡本就堆砌起的工作訂單增加了不少。任思怡一整個下午忙到頭暈目眩。等她分神，再次擡眼掃向潔淨窗外時，盛夏夜晚不知在何時早已降臨。
任思怡緊盯那片漆黑出神，電腦傳出消息聲，打斷了任思怡飄遠的思緒。
她懵然偏過視線，筆直落在那道聊天框上。
【你的東西】
【？】
任思怡對程煜沒頭沒尾的話，感到無比的不解。她眉心輕攏在一處，明亮眸底劃過淡淡沉思。任思怡手指搭在鍵盤上，剛敲下幾個字，她再次收到了程煜消息。
任思怡定眼一瞧，簡短兩個字，倒是恍惚間解開了她之前的一道謎題。
那天從醫院回家後，任思怡疲憊不堪倒床就陷入昏睡。直到第二天清晨，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套在食指上那枚寬大戒指已不見蹤影。任思怡在家四處翻找沒尋到，沒曾想是遺落在了程煜那。
任思怡挑了挑眉，利落回複。
【你在哪】
【我過來取】
任思怡肩頸僵硬泛起酸痛，她手掌搭在脖勁處揉了揉，随即利落關掉電腦，匆然起身。任思怡右手熟稔收起桌面上擺放的文件，她邁步走出辦公室，動作連貫關掉了所有燈。
這一系列動作，每天都在上演。
任思怡打算出電梯後，再打個電話給程煜。
好歹是人家替她撿到了戒指。
任思怡腳步剛跨出電梯，她垂下脖勁把玩手機。
聊天框內輸入字眼暫未發出，任思怡又抿唇一一删掉，她沒想好怎麽回複程煜。
任思怡糾結間，胡一明的消息搶先出現。
【程煜打電話你沒接嗎】
【我告訴他說你在工作室】
任思怡狐疑皺了皺眉毛，她可能怎麽沒接電話。任思怡囫囵點開通話記錄，這才瞧見因工作模式而阻斷的來電。她頓時恍然大悟，任思怡趕忙再次點開程煜的聊天框。
碰巧收到他剛發的消息。
是一張照片。
周圍路景眼熟到任思怡一眼認出。
任思怡應激擡頭，驀然對上程煜淡漠眼眸。
他只身站立于不遠處，像是顆挺拔松樹。程煜身上的黑色衣物與黑夜融合，唯獨他手中的手機還存在刺眼亮光。任思怡眼睫翁動，她驚訝之餘更多的是不解。
“你怎麽…”
“你其實可以，直接上去找我的。”
胡一明不都把地址告訴他了嗎。
他們所處的位置光線微弱，任思怡沒法看清程煜臉色，只覺他仍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眉眼間一定也裹着不耐。任思怡沒指望他能回應，她順勢接過遞到眼前的物件。
任思怡嘴角輕啓，想道別離開。
正值傍晚。
她才不想傻呆在這。
任思怡恍然擡睫撞上程煜晦澀眸色，遲鈍察覺他注意力始終落在自己身上。
任思怡想出聲的話語，莫名卡頓了下，她喉間滾動，徐徐出聲。
“你要是有空的話…”
“…一起吃飯？”
話語吐露出聲，任思怡陡然後悔了。
她問誰不好問程煜，看他那模樣肯定不會答應。
任思怡做好了尴尬的準備，卻得到一個單音的回答。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