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婚宴
婚宴
“七百元, 別寫錯了。”
楊英蘭很滿意他的配合，老太太在一旁聽見又急了，“你不是要借五百嗎？咋還漲價了？”
“二妹說要借給我七百, 您剛才沒聽見？”
怕他們又吵起來，楊英華忙出聲：“媽，大姐有急用, 您就把錢借給她吧，五百和七百也差不了多少。”
就連楊英武也跟着附和：“媽，別那麽小氣，快去給大姐取錢。”
老太太不情願地回屋，駱之禮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沉思片刻，提筆寫下欠條。
他的字蒼勁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樣，沉穩大氣，賞心悅目。
楊英蘭默默看着他寫, 直到他寫完最後一個句號，才算放心。
落款處, 駱之禮沒有猶豫，龍飛鳳舞簽下名字, 然後把鋼筆還給她，“該你簽了。”
楊英蘭沒去接鋼筆, 而是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名章, 讓楊英武把紅色印泥拿來。
這個時代，用名章的人比較多, 她這麽做沒引起任何懷疑。
等蓋好名字後，老太太把七百元錢給她, 她将欠條交到楊英華手中，并說道：“你如果用錢，可以随時找我還錢。”
楊英華是個物欲很低的人，她點點頭，沒當回事，“您放心用吧，我一時半會兒用不上錢。”
她的善良實在，讓楊英蘭有些動容。
事已如此，老太太只能認命，想在駱之禮那裏找補，“之禮，你上次給我拿來的高粱米是在哪個糧站買的？真好吃，我還想再買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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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之禮對此毫無印象，如實說道：“每次買東西都是盧振海負責，您可以問他。”
“……”老太太不死心，又問：“你能不能幫我問問，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兒？”
可惜，駱之禮的冷漠無區別對待每一個人，毫不猶豫拒絕道：“他家就住在三樓，您想見他應該不難。”
“……”
這下，老太太徹底無語了。
楊英蘭見狀，忍不住輕笑，還跟着起哄道：“媽，青川就要結婚了，您是他姥姥，不表示表示？”
哪怕掏一毛錢紅包，螞蚱腿也是肉啊。
還沒等老人吭聲，楊家姐弟争相表示上了，“我外甥結婚，當然不能空手祝福，我這就去找紅紙！”
這年頭物資匮乏，紅包都是自己用紅紙做的。
看在駱之禮的面子上，老太太沒有罵罵咧咧，翻出兩元錢，念叨着：“我就這麽多，等以後有孩子再多掏點兒。”
楊英蘭很意外她能拿兩元錢，不得不對駱之禮刮目相看，心想:他在楊家的家庭地位，要比她高多了。
男人對她投來的目光，感到不适，微微蹙眉，刻意忽略那絲異樣，問向駱青川，“你們婚後還住在大雜院？我在大學附近為你們準備一棟房子，随時能搬進去。”
他不希望兒子過多打擾她，再三考慮後，有此決定。
按理說，住在學校附近要比大雜院方便，駱青川卻隐隐排斥，“媽說讓我們繼續住在大雜院。”
楊英蘭附和道：“我喜歡他們跟我住，你就別操心了。”
見她是發自內心說出這句話，駱之禮的眼底閃過不解。
懼于楊英蘭的脾氣，楊英武沒在飯桌上提轉崗的事，打算找個時間去辦公室，求求姐夫。
知道姐夫愛吃魚，他一個勁兒夾魚，“這是我做的，您多吃點兒。”
駱之禮點頭應下，對眼前的畫面有些恍惚，他已經很久沒和楊家人吃飯了，上次吃飯還是在二十多年前。
楊英蘭坐在他旁邊，見其發愣，感到好奇，小聲問：“你想什麽呢？被小舅子感動到了？”
他回過神，對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只覺得無比熟悉又不真切，沉默良久，才說：“我在想她。”
“？？”
她/他是誰？
楊英蘭一頭霧水，下意識環顧四周，納悶楊家人都在，兒子兒媳也在，他還能睹物思誰？
想不明白的事，她會直接忽略，問起喜宴當天的幾個問題，“25號，咱們是在大雜院彙合，還是在飯店碰面？”
駱之禮收起那縷感傷，沉聲回答：“随你，我都可以。”
見他沒啥主見，楊英蘭把自己的安排一股腦兒的說出來，他一一答應下來。
吃完飯，從楊家出來。
駱之禮把兒子叫到自己宿舍，阮桃桃則跟着楊英蘭回了大雜院。
*
25號當天。
外面的天色剛蒙蒙亮，阮桃桃便醒了，她有心事再也睡不着，正準備起身，一旁的駱青川也睜開眼，神色清明。
“你去哪兒？”
昏暗的房間內，阮桃桃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小聲說：“我哪也不去，只想坐一會兒。”
她怕出去，吵醒婆婆。
駱青川先她一步坐起來，背靠在床頭，精神奕奕。
“要不，咱們聊天吧，再熬一會兒天該亮了。”
阮桃桃也是這個意思，坐起身，側頭看他，“你緊張嗎？想到今天要面對很多親戚，我有點緊張。”
駱青川倒是不緊張，他只是莫名興奮。
“吃點甜的，會緩解緊張情緒，到飯店之前，你先吃兩塊糖。”
阮桃桃很相信他的話，因為在她眼中，駱青川是最有學問的人。
之後，他們又閑聊許多，直到天色大亮，楊英蘭敲響房門，才依依不舍地結束話題。
“你們醒了嗎？桃桃，你該洗漱化妝了。”
阮桃桃立即回複：“好，我馬上起床！”
随後，她彎腰穿鞋，駱青川看着她那纖細的背影，暗下決心道：“桃桃，從今天開始，咱們做對正常夫妻，好嗎？”
阮桃桃動作一頓，低着頭咬唇沉默，從沒想過，他會跟自己說這些？
幾十秒過去，她轉過身問：“你心裏有喜歡的人嗎？”
如果有，她不會同意當真夫妻。
駱青川無奈嘆氣，不知道這個話題怎麽又繞回到幾天前？
“我沒喜歡過誰，可以對天發誓。”
對上他那雙真誠的眼睛，阮桃桃選擇相信他的話，終于鼓起勇氣想試一試。
也許，她不是天煞孤星。
也許，她也能幸福。
只有嘗試了，才知道。
“好，我答應你。”
這一刻，兩人相視而笑，對未來充滿期待。
上午十點鐘，楊英蘭帶着他們來到辦喜宴的國營飯店。
駱之禮早已等在那裏，穿着一身中山裝，盡顯冷硬氣派。
在他身旁站着一個時髦女人，忙前忙後，像極了女主人。
楊英蘭看着這一幕，心裏有些不舒服，吐槽道:這駱之禮怎麽回事？雖然他們是塑料夫妻，也不該把人帶到這兒吧？
駱青川沒看見她的反應，領着阮桃桃上前打招呼：“爸，小姑，上午好。”
駱之禮朝他輕輕點頭，算是有所回應。駱曉玲卻滿肚子牢騷，“你們怎麽才來呀？每桌的瓜子和喜糖，都是我和你二姑分的，幹了半個小時，累壞了。”
楊英蘭在不遠處聽見，心裏那點不舒服徹底消失了。原身對駱家t親戚沒什麽印象，以至于她也沒印象，看來今天要小心一點兒。
于是走過去，打招呼，“曉玲，今天辛苦你了。”
駱曉玲聞聲望向她，依然沒好氣，“呦，要不是青川結婚，想見你一面可真難。”
有大哥在，她不敢太嚣張。
楊英蘭還得裝高冷，不能像以往那樣撒潑，嘴上卻不讓半分，“紡織廠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着，你可以随時來見我，記得別空手。”
“……”駱曉玲被怼得啞口無言，拽了拽駱之禮的衣袖，尋求幫助：“哥，你不管管她？”
駱之禮冷冷瞥她一眼，說：“你管好自己得了，少管閑事。”
楊英蘭走到他們面前，懶理她的小脾氣，問向駱之禮，“賓客來多少了？需要我做什麽？”
“沒什麽可做的，你只要站在我旁邊就行。”
為了避□□言蜚語，像這種場合，他們必須合體。楊英蘭表示理解，走到他右手邊的位置，讓駱青川帶阮桃桃去後廚吃點東西。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駱之禮忽然問：“你很喜歡青川的妻子？”
“嗯，她是個好孩子。”
為了讓阮桃桃在這個家待得舒服些，她不介意多說些。
“你以後肯定能發現她的好，別總是冷着一張臉，跟人家欠你錢似的。”
“……”
駱之禮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覺得她今天話太多，迅速轉移話題，“最近，孫春生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他暫時不敢。”
如果現在針對她，豈不是讓全廠人戳脊梁骨，說他公私不分，公報私仇？
聽着她那自信的語氣，駱之禮側過頭看她，再一次回想起從前。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最近總愛回憶過去，憶起她的一颦一笑，又和眼前之人重合……
另一邊。
駱青川端來一盤餃子，用筷子夾起一顆，放到阮桃桃的唇邊，說：“快吃吧，這是豬肉餡的。”
這麽親昵的舉動，讓阮桃桃不禁臉紅，想起他們要過正常的夫妻生活，又覺着如果拒絕，會顯得很矯情。
于是咬了一口餃子，慢慢咀嚼，客氣道：“別光我一個人吃，你也吃點兒吧。”
“好。”
駱青川把剩下的半顆餃子，扔進嘴裏，動作自然流暢。
阮桃桃見了，瞬間小臉兒爆紅，“你怎麽吃我的呀？”
男人瞧着她那可愛模樣，故意逗道：“我餓了，沒想那麽多。再說，你今早答應我的，不能反悔。”
阮桃桃輕眨一下眼睛，羞澀不已，“就算正常過日子，也不能吃我剩下的吧？”
就像她爸，從不吃她後媽剩的飯菜，會嫌髒。
駱青川又夾起一顆餃子，遞到她唇邊，“這次我不吃，你吃了吧。”
阮桃桃仰起頭看他，感覺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又說不好哪裏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