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打欠條
打欠條
這個年代的樓房, 有着長長的走廊，走廊上好幾戶人家，同用一個廚房和廁所。
順着狹窄的樓梯而上, 楊英蘭很想收回之前的看法，這房子與後世相比，區別還是挺大的。
楊家住在中間位置,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門前，駱青川擡手敲響房門，敲了幾下，裏面毫無動靜。
有鄰居聽見動靜探出頭, 待看清來人後，冷臉變笑臉，十分熱情道:“楊主任，怎麽是您啊？楊嬸出去買菜了，要不你們來我家坐坐？”
楊英蘭回以微笑, 客氣地擺擺手，“不了, 我們在這兒等着就行。”
對方沒再勸說，透過窗戶遞出兩個小板凳, 讓他們坐着等。
駱青川接過來，表示感謝。
他把板凳讓給母親和妻子坐, 自己則站在旁邊, 腰杆筆直。
鄰居見狀，朝他招招手, 弄得挺神秘。駱青川走過去，問：“您有事？”
對方糾結半天, 先是瞅瞅楊英蘭，然後小聲說：“你千萬別去駱廠長那裏，我看見馬麗進了他那棟樓。”
“……”對這種空穴來風的緋聞，駱青川頓時無語，也很反感。
“我父親和馬會計沒有關系，您想多了。”
鄰居怔了怔，勉強扯笑，“沒關系最好，那什麽，我還有事，你們慢慢等吧。”
說完，關上窗戶，沒再露面。
楊英蘭看到這一幕，比較好奇剛剛兩人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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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鐘過去，楊老太太挎着菜籃子，身後跟着一對兒女終于回來了。
買個菜弄這麽大陣仗，楊英蘭看得稀奇。
老太太也在這時發現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沉下臉沒好氣道:“你咋來了？”
楊英蘭被她的反應逗笑，從凳子上站起身，反問:“怎麽，我不能來呀？”
還沒等老太太開口，楊英武搶先道：“姐，看您說的，外面冷，咱們快進屋吧。”
說着，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作出一個“請”的動作。
楊英蘭裝作看不見老太太那張臭臉，挽着阮桃桃走進屋，放眼望去，不大的客廳裏亂七八糟，盡是雜物，連坐人的地方都沒有。
楊英武把一些雜物撇到旁邊，騰出一張凳子讓她坐，并笑呵呵地問：“姐，我姐夫咋沒來？你們今晚在這兒吃吧。”
楊老太太心有怨恨，立馬陰陽怪氣道：“吃啥吃，人家大魚大肉吃慣了，哪可能吃咱這粗茶淡飯？”
原本，楊英蘭沒打算留下吃飯，聽到這話，心思一轉改了主意，“正好我懶得做飯，今天就在這兒吃了。弟，你去買些肉，我饞紅燒肉了。”
楊英武愣怔一下，忙點頭，“行，我現在就去！再買條魚，我給你做清蒸魚。”
見他如此上道，楊英蘭滿意一笑。
老太太更不樂意了，“你知道豬肉多少錢一斤不？還買魚？想吃好的趕緊回家吃去，我這兒不伺候你。”
“媽，您別說了，我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吃頓肉能咋的？”
他最近正愁怎麽轉崗，眼下剛好是個機會。
楊老太太最聽兒子的話，抿了抿嘴唇，哪怕不情願，也沒再吱聲。
等楊英武走後，楊家老二楊英華端來幾杯糖水，分給每個人，溫和地說：“都喝點水吧，今天外面挺冷，站久了容易感冒。”
“謝謝。”楊英蘭拿過一杯糖水，對這個二妹印象不錯，笑容也變得真誠許多。
老太太聽到是糖水，被氣得火冒三丈，“誰讓你動糖罐子的？下月零花錢沒了！”
楊英華今年33歲，是個老姑娘，因為性格老實又懦弱，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每月工資都要上交，美其名曰為她攢嫁妝，平時只給她五元零花錢。
在外人看來，很不可思議……
楊英蘭就是其中一個。
眼前的事因她而起，她不想袖手旁觀，于是插話道:“老二，你都多大了，還讓媽替你管錢？咱們做子女的要孝順，你別讓她操這心了。”
楊英華聽了覺得很有道理，老太太則一臉激動，“我們母女的事，你少管！華子，別聽她的！”
見其反應這麽大，楊英蘭露出一抹壞笑，随即收斂笑意，決定替天行道:“老二，我今天來這兒，是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幫個忙。”
“啥事啊？您說。”
楊英華不疑有他，聽得認真。
老太太預感沒好事，死死盯着楊英蘭，只聽她說:“青川和桃桃要在25號辦喜宴，我手裏沒那麽多錢，你能先借我五百嗎？”
這年月，五百元不是小數目。還沒等楊英華開口，老太太先蹦高了，“不行！你缺錢找駱之禮去！華子沒錢！”
楊英蘭懶得搭理她，徑直看向老二，賭其借不借？
“姐，我借您。媽，我不是有七百元的存款嗎？全都借給我姐吧。”
楊老太太臉色脹紅，掐腰罵道：“我說不行就不行！萬一，她不還你怎麽辦？”
沒想到二妹這麽實誠，楊英蘭決定幫幫她，“我可以打欠條，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讓駱之禮跟着簽字，他是一廠之長，絕對跑不掉。”
老太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啥，憤恨地看着楊英蘭，暗罵她是個讨債鬼！
“媽，我姐不是那種欠債不還的人，這麽多年，她幫家裏不少忙，可千萬不能讓她寒心吶。”
“等你弟回來再說吧。”老太太實在說不過他們，只能拖時間。
“這錢是老二的，跟老三有啥關系？您不會是想霸占她的存款給老三吧？”
心事被戳穿，老人心虛不已，“別胡說八道！你這是挑撥離間！”
楊英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糖水，放下杯子，笑得輕蔑，“到底是怎麽回事，您心裏最清楚。反正老二說借我錢，這錢您必須拿出來。”
就在氣氛愈發緊張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楊英武笑呵呵地走進來，側身把駱之禮請進屋。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玄關處，皆是一臉驚訝。
尤其是楊老太太，瞬間換上笑容，上前迎接，“之禮，你來咋不提前打聲招呼啊？我連屋子都沒拾捯。”
駱之禮朝她禮貌颔首，依然冷冰冰的态度，仿佛拒人于千裏之外。
楊英武替他解釋道：“我想着家庭聚會不能少了姐夫，就去宿舍把他請來了。大姐，您快給姐夫找個凳子坐！”
楊英蘭很想沖他翻白眼，語氣不善，“我是客人，要找也是你找，我可找不到。”
沒料到她一點面子都不給，楊英武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駱之禮讪讪笑道:“姐夫，我姐可能更年期到了，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楊英蘭差點氣歪鼻子，特想揍他一頓。
好在阮桃桃把糖水遞給她，才沒沖動行事。
駱之禮沒說什麽，背着手走向他們，最後在楊英蘭面前停下腳步，低聲問：“你們什麽時候過來的？”
她還在氣頭上，回答得很敷衍，“剛來不久。”
駱青川收起詫異的目光，叫了一聲“爸”。
楊英武又在雜亂中找到兩張凳子，遞給駱之禮的同時，暗怪母親愛撿破爛，好好一個家，沒個家樣兒。
趁他在，楊英華提起借錢的事，态度依然堅決。
有駱之禮在，老太太沒敢撒潑，打算動之以情，“之禮，你和英蘭咋過的日子，怎麽連500元存款都沒有？華子以後還要結婚，需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這錢不能借給你們。”
駱之禮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看向楊英蘭的眼神中，帶有詢問。
怕他影響計劃，楊英蘭假裝不耐，“錢是我要借，您跟他說什麽呀？等老二有對象了，我把錢還她就是，小弟，你說呢？”
這球踢到楊英武面前，他不接也得接，為了轉崗，他只猶豫一瞬，便幫嗆道：“媽，我大姐說得對，都是一家人哪能見死不救？你把二姐的錢借給她吧。”
老太t太心裏急得不行，又不敢表現出來，忙對兒子使眼神兒，“我不是不借，借完華子咋整？你也沒娶媳婦呢，家裏不能沒有錢。”
楊英武今天28歲，離過一次婚。他長相普通，又眼高于頂，至今沒能找到适合的。
他認為只要事業更上一層樓，會找到更好的媳婦兒。
“二姐沒對象，我也沒對象，您就別杞人憂天了，把錢借給大姐才是正事。聽我的，沒錯。”
見一個、兩個都不站在自己這邊，老太太無奈，終于吐口道：“行吧，借錢可以，欠條必須要寫。剛才不是說，讓之禮也簽字嗎？正好他也在，順便把字簽了吧。”
“……”駱之禮聽得一頭霧水，但他緊抿薄唇，沒出聲詢問。
看他這麽淡定，楊英蘭心生佩服。
“好，就按您說得辦，家裏有信紙吧？”
“有，我去取。”
不一會兒，楊英武拿來鋼筆和信紙，放到桌上說：“大姐，媽不是怕你們不還錢，就是走個形式而已，你們別多心。”
“不會的，親兄弟明算賬，我覺得沒問題。”
楊英蘭拿起鋼筆擰開筆帽，剛要下筆，忽然想起一件事，動作一滞，轉身把鋼筆遞給了駱之禮，“能幫我寫張欠條嗎？我的字太難看了。”
其實，她是怕自己的字和原身不一樣，會被認出來。
駱之禮定定地看着她，實在想不通，她前腳剛收下自己的全部存款，怎麽還敢讓他寫欠條？
是把他當成冤大頭了嗎？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楊英蘭漸漸失去耐心，打算讓駱青川代勞。
結果下一秒，駱之禮拿過那支鋼筆，一臉嚴肅地問：“欠條金額是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