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初悸(十六)
第16章 16.初悸(十六)
西極趕到的時候,也被眼前一幕驚到了,半天沒有說話。
瑞博還沒死,不過也就剩一口氣,他的血把剩下一大片土地都浸透了,褲子裆部的位置也是一片暗紅,血腥味在潮濕悶熱的雨林裏像是散不開一樣,讓人發嘔。
青梨就站在瑞博面前,靜靜地看着他,等待他徹底死亡的那一刻。
“走吧。”西極皺眉走過去看了一眼,“瞳孔都散了,就剩一死了。”
青梨沒動,直到瑞博徹底斷氣,她才舉起手中的弓弩,擡腳朝山下走去。
“他也算是罪有應得,屍體扔在這裏很快就會被毒蟲野獸吃掉,連骨頭都不會剩下。”西極跟了上去,“下輩子投胎肯定是個畜生。”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青梨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麽反應,直到他發現方向不太對,“你還去幹什麽,陳叔把人都撤回來了,賠償的事情梁津會負責的。”
“賠償?”青梨終于開口,她回頭看向西極,“賠償多少能換回瑪莎的命,你知道這些錢最後回去哪兒嗎?要是能落在瑪莎媽媽和妹妹的手裏百分之一那都算瑪莎在天有靈了。”
西極不能理解,“那是他們自己家裏的事,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說到底,岳峙賠錢那都算是講人道了。”
“你回去吧,和先生說一聲,我晚上就回去了。”青梨摸了摸後腰的軍刀,“你別跟着我了。”
因為山頭阻擋光線,小鎮上的天總是黑得比別處早一些,青梨到瑪莎家的時候,日頭只剩下了一圈昏黃的光暈。
她走進瑪莎家,裏面很多人,都是鎮上的居民,他們來幫瑪莎斂葬,辦葬禮,每個人都沉默着,沒人談論瑪莎身上發生的事情。
青梨在瑪莎的棺材邊看到了自己買來的那只包,她走到瑪莎母親面前,毫不意外地又看到對方臉上的青紫,“為什麽打你?”
瑪莎的母親悲傷哀怨,顯得死氣沉沉,“我想給瑪莎做法事,那樣她的靈魂才能安息,下輩子才能投胎到好人家,不再吃苦,他不願意出錢……”
青梨問:“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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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的母親看着青梨冷絕的眼神,忽然開始渾身顫抖起來,眼神茫然不知所措,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被一耳光扇裂的嘴角傳來劇痛,讓她回到了現實。
她低頭看了一眼從頭到尾都依偎着自己的小女兒,閉上眼指了一個方向。
青梨穿過狹小的院子到了後面的屋子,房間的門虛掩着,裏面傳來電視機巨大的聲音還夾雜着男人的呼嚕聲。
這個男人放任自己的女兒被奸.殺,拿着瑞博補償的錢去豪賭一夜,喝得酩酊大醉地回來,卻因為女兒葬禮的事情對妻子大打出手。
有的時候青梨根本搞不懂這個世界,為什麽瑪莎死了,為什麽這個男人還活着?
現在她覺得無所謂,搞不懂就搞不懂吧,她只做自己該做的。
一腳踹開門,青梨走了進去,她四下裏看了看,拿起桌上一把鏽跡斑斑的水果刀,然後走到沙發前,一腳踩住男人的胸膛,将手中的刀對準了對方的胸膛。
男人被踩得難以呼吸,終于睜開渾濁的眼睛,受到驚吓而瞪大眼睛的瞬間,刀插進了他的胸膛,戳進肺部,還殘忍地轉了一圈。
呼吸瞬間受阻,他的臉漲得紫紅卻喊不出聲音,只能艱難地嗬嘶嗬嘶地喘氣,一臉恐懼地看着青梨,從沙發上摔倒在地。
青梨把刀拔了出來,鮮血飛濺到她的臉上,有一滴順着她纖長的睫毛低落下來,在眼下淌出一道痕跡,如血淚一般。
她把手中的刀塞到男人的手裏,站起身後退了兩步,冷冷地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男人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他掙紮着向門口爬去,卻被一道陰影籠罩了,他擡眼一看,是妻子那張熟悉的臉。
他朝妻子伸出手卻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然後他憤怒又驚恐地看着那個逆來順受的妻子,慢慢關上了門,就像他昨晚關上女兒的房門一樣。
肺部被刺穿,要麽死于窒息,要麽死于失血過多,無論哪個,他都要受盡這最後十幾分鐘的折磨。
青梨頂着一臉血回到了莊園,摩托車狂奔上山,風殺進她的眼睛,她睫毛顫動了一下,卻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回到莊園,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她看到溫暖的光将繁複精美的蒂凡尼玻璃印得夢幻又溫柔,扔下頭盔,推門進去了。
岳峙坐在落地燈旁的沙發上看書,聽到動靜擡頭一看,眉頭立馬皺了起來,他放下書起身,幾步走到青梨面前,“受傷了?”
青梨抹了一把臉,血跡已經幹涸擦不下來了,“不是我的血。”
空氣有些沉默,她直愣愣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或者就是幹脆在發呆。
岳峙嘆了口氣,拉着她的手去了浴室,拿下她的手套,幫她把臉上和手上的血跡都擦幹淨,然後把她按在餐桌前坐下。
青梨擡頭,“先生,你在做什麽?”
“給你熱一杯牛奶,喝了好睡覺。”岳峙攪着奶鍋中的牛奶,散發出香甜的味道。
“先生,我曾經聽人說……不可随意結緣,因為人和人的緣分是很微妙的,如果輕易結緣,說不定會幹擾到別人的命運。”青梨看着窗外,“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瑞博不會挑上瑪莎,瑪莎也就不會死了。”
“這件事如果這樣算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岳峙将溫好的牛奶放在青梨面前,“瑞博記恨你是因為考核,而考核是我這裏的必然程序,我和你認識是因為你的繼母維多,而你之所以會在印尼是因為你的母親被拐賣……還要繼續算下去嗎?說起來,要不是我昨晚非把你留下來參加party,你就回去找瑪莎,或許能救她,更要說起來,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招攬瑞博,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
“當然不是!”青梨趕緊擡頭,“這和先生沒關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是那個人渣,就算不是瑪莎也會是別的姑娘,所以都是瑞博那個人渣的錯。”
“這樣想不就對了。”
青梨擡頭伸手抓住了玻璃杯,牛奶的熱度傳過來,讓她安寧了不少,她緩緩搖了搖頭,“我明白的。”
“就算不是因為你,說不定也會因為別人,如果這就是瑪莎的命運,除了瑞博,怪誰都是沒有意義的,誰都有責任。”岳峙在她的腦門上輕彈了一下,“別想了,喝了牛奶好好去休息,明天就要去執行任務了。”
任務成功轉移了青梨的注意力,她喝了一大口牛奶,“什麽任務?”
“前兩天到達菲律賓的貨輪上有十幾個從印度裝船的集裝箱,當時上報貨品時說的是電子産品和高級紡織品,船長也開箱檢查過,但在菲律賓轉運檢查時,裏面的東西全都變成了廉價棉紗,印度發貨方對我們提出了七千萬美金的賠償要求,你和西極去,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岳峙輕描淡寫地說。
青梨一聽,“七千萬美金?這不是很嚴重的事情嗎?”
“要麽是發貨商那邊跟我耍心眼,想從我這兒空手套白狼,要麽是船上的人監守自盜,或者是菲律賓港那邊的人動了手腳,至于到底是哪種,就交給你和西極了。”岳峙笑着說,“這是第一個正兒八經的任務,要好好加油哦。”
青梨點點頭,“既然警察沒辦法幫先生處理這個問題,那就交給我和西極來,我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岳峙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姑娘。”
因為她和西極要乘坐航班去菲律賓馬尼拉,所以早上五點她就起來,然後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東西。
一到客廳就被西極指着她背上的弓弩一頓嘲諷,“你腦子壞了,帶這個我們能上得了飛機嗎,武器一樣都不要帶,到菲律賓自然會有人給我們送來,我們這次是去調查,不是護衛,輕裝簡行。”
到最後,青梨的行李只有一個雙肩包。
天還沒亮,但岳峙依然像上次一樣,下來專門送了她。
“落地記得和我聯系,一定要聽西極的話,他雖然長得不靠譜,但做事情我是很放心的,你經驗不足,不要強出頭。”岳峙囑咐到。
西極表示震驚,“這麽多年了,我出任務除了捅婁子和回報結果的時候,你多問過我一句嗎,怎麽最近這麽心軟了?”
“阿梨不一樣。”岳峙淡淡地說。
“哪裏不一樣?我不是人?”西極一臉被負心漢辜負了的表情。
“畢竟是個小姑娘。”岳峙道。
作為精英傭兵團裏唯一的女性,青梨并不想因為性別受到優待,但聽到岳峙這樣說,她還是無可避免地産生了一種被呵護的安心感。
“放心吧先生。”青梨說,眼睛從岳峙的袖口滑過,那裏別着她送他的珍珠袖口,“回來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那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