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初悸(十五)
第15章 15.初悸(十五)
青梨太陽穴脹痛,眼前像是直視太陽一般出現了一片片白光,讓她在這昏暗的房間裏頭暈目眩。
她跪坐在瑪莎的屍體旁邊,把被單掀開了一些,視線像是凝聚成了一個點,從她滿是淤青的胳膊一點點往上,直到看到瑪莎光.裸的肩膀上一個深到發黑,還滲着血漬的牙印。
她瑟縮了一下,被單從手中滑落,重新蓋住了瑪莎的一身傷痕,她就像是被人刺到了一樣,倏地起身,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角落一張矮小的塑料桌上。
青梨回頭,看到桌上散落着課本和作業本,還有一個凍冰塊的冰格。
那個冰格她知道的,是瑪莎為了讓她買的冰棒不融化,不知道從哪裏找來凍冰塊的,應該是裂開了一道小口,瑪莎拿着家裏賣的膠水,試圖把它粘好,然後繼續拿來用。
“瑪莎……”又死了。
“那是給瑪莎買的包嗎?”瑪莎的母親突然開口,嗓音啞得像是幹枯的樹皮,也不知哭嚎了多久。
青梨茫然垂眼,看着手中亮橙色的袋子,“是。”
“瑪莎說你要給她買一個新包,她要裝好課本,背着去上學。”
青梨感到一種難言的愧疚和抱歉,“對不起……這個包可能有點小,裝不下課本,我會給她買一個新的書包。”
“不用了。”瑪莎的母親說。
青梨一震,對啊,瑪莎都已經死了,不管什麽樣的書包都已經用不上了。
她又想起那天離開時,後視鏡裏那個白色的輕飄飄的身影,還有瑪莎那個期待又不舍的眼神。
“是我的錯。”青梨嘴唇慘白,手緊握成拳。
瑪莎的母親擡頭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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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無法否認的的事實。
鎮上人口再少也有幾千人,像瑪莎這樣的小姑娘不是沒有,可瑞博偏偏挑上了瑪莎,因為基地裏所有的人都知道,青梨到這邊只有一個還算朋友的朋友,就是瑪莎。
這是瑞博的報複,他動不了青梨,就去找瑪莎下手了。
青梨看着瑪莎的母親,沒有說一句話,離開了房間。
“有瑞博的消息了嗎?”她問陳賽。
陳賽搖搖頭。
“大象和獵鷹呢?”青梨問。
大象和獵鷹是最擅長偵察的兩個人,以前有人偷了岳峙的東西,連一枚指紋都沒有留下,他們兩個出馬,不到八個小時,就把偷東西的人和被偷的東西帶到了岳峙的面前。
“一個在菲律賓,一個在非洲,帶隊去護衛油輪了,那兩個地方一個治安動蕩一個海盜猖獗,本來明天也要把你派過去的。”陳賽眉頭打成死結,顯然瑞博的事情影響了原本的計劃。
對講機又響了起來,青梨聽到了蒙格瑪的聲音。
“蒙格瑪在小鎮東邊的雨林裏發現了一些蹤跡。”陳賽反而更憂慮了,“以瑞博的水平,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簡直就像是……”
“故意留下引我們上鈎的陷阱。”青梨擡眼看着陳賽,“或者說引我上鈎的陷阱。”
說完,她轉身就朝東邊狂奔而去,陳賽在後面喊了她好幾聲,她權當聽不見。
“你們幾個趕緊跟上去,千萬不要讓她落單!”陳賽着急地把眼前的這些保镖全都派了出去,但他知道這些人的戰鬥力根本比不上傭兵團裏的精英,要是瑞博有意甩開,他們根本跟不上。
“西極,瑞博故意留下了線索,青梨已經追出去了,那邊只有蒙格瑪,還不知道能不能攔住,你趕緊趕過去,瑞博那家夥現在已經瘋了,真要正面硬剛,青梨絕對不是對手!”陳賽趕緊給西極打了個電話。
西極那邊打開了免提,挂了電話問,“情況就這樣,什麽指示?”
岳峙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修長的手指在青梨送他的禮物盒子上點了兩下,“你去,別讓她受傷了,至于瑞博,不用活着回來。”
西極轉身出去了。
梁津在岳峙身邊站了好久,突然問道:“之前沒有讓西極阻止瑞博去鎮上,現在為什麽又讓西極去保護她?”
岳峙沒有看他,看着眼前繁盛的花園,“什麽意思?”
“瑞博好女色,最近因為手掌受傷功能受損的事情一直焦慮又暴躁,他犯下這件事是可以預見的,而青梨因為過去的事情對性.犯罪這件事極其敏感,他們再次交手兩敗俱傷也是必然的,這難道不是你計算內的嗎?”
“你為什麽會這樣想?”岳峙好笑地看向梁津,“我只是想讓瑞博去鎮上犯點事,好以此為借口打發他,至于青梨,我的确想讓她受些打擊,不要再這麽天真,她應該只考慮為我效命,而不是去管無所謂的人那些閑事,但并沒有想讓她被瑞博再次傷害。”
“畢竟是個小姑娘。”岳峙的聲音低沉了一些,他又下意識地在青梨送他的禮物盒子上摩挲了一下,他像是還要說些什麽,又最終沒有說出口。
空氣就這樣沉默了下來,良久,岳峙又問梁津,“青梨考核的時候,是你兩次把她的位置暴露給瑞博的吧,你又是為什麽?”
梁津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覺得先生對青梨有些不一樣,無謂的感情只會成為軟肋和弱點,我不想讓先生身邊存在這樣一個隐患。”
“你想多了,一把刀而已,我不會讓她反過來割了自己的手。”岳峙輕笑了一聲,“不會有任何女人成為我的軟肋,哪怕是玉雨,你知道的。”
梁津“嗯”了一聲,“以後我不會再多管閑事了。”
另外一邊,青梨很快就追到了小鎮東邊的雨林,但還沒有遇上蒙格瑪,就看到了再次故意暴露行蹤的瑞博,她沒有任何遲疑地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雨林深處。
結果就是保镖一路趕到蒙格瑪跟前,雙方誰也沒見到青梨,只能喊一聲“糟了”,然後把情況告訴西極。
西極倒是很快就知道了青梨的方位,因為她帶的那條刻有她名字血型和生日的士兵牌裏有定位芯片。
但他從莊園趕過去,至少需要四十分鐘,只希望青梨在那之前能夠不要受傷。
即使心中的憤怒已經可以毀天滅地,但青梨還是足夠冷靜,甚至她甩開跟在後面的人也不是因為沖動上頭,而是想要親自給瑪莎報仇。
她沒有追得太緊,始終和瑞博保持着八九百米,能夠察覺對方蹤跡但又互相看不見的距離。
看時機差不多,她幹脆停止了追擊,布置了幾個簡單的機關後,原地潛伏。
果然,沒一會兒,瑞博發現後方沒有人追上了,就開始掉頭回來了,正如青梨所判斷的,他此時早就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和冷靜,沒有對現狀的正确判斷。
青梨的機關設置得很簡單但很隐蔽,瑞博只是踩在一根看似幹枯的枝條上,兩根粗韌的枝條就以迅捷之姿朝他的門面猛地抽了過去。
他向後空翻避開,就又被後面的一根樹枝狠狠抽在了背上,雖然他眼疾手快向前撲倒卸了不少力道,但背後還是像被抽了一鞭子一樣,頓時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還沒有來得及起身,淩空一聲槍響,瑞博就地滾了一圈,勉強将自己藏在一棵大樹後面。
“哈哈!”瑞博發出歇斯底裏地狂笑,“你知道瑪莎那個小婊.子最後的話嗎?梨小姐會來救我的,她會帶我離開的……哈哈!”他掐着嗓子妖聲怪氣地學瑪莎說話,還沒說完就又笑了出來。
“不過都是岳峙的狗,她還覺得你比她高貴有本事呢!簡直可笑!”瑞博喊道,想要激怒青梨,讓她失去理智,沖動地露出馬腳。
“不愧是十五歲的小姑娘,就是嫩啊,輕輕一掐就一個傷……”他繼續說道。
可是無論他怎麽說,青梨那邊始終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就好像他周圍根本沒有人一樣。
瑞博深吸了幾口氣,又等了十幾分鐘,終于忍不住稍微探了個頭,企圖觀察一下後方,但就在他伸頭的一瞬間,一顆子彈直接打掉了他的外耳廓。
他慘叫一聲,用後背在樹幹上重重砸了幾下,奮力蹬着腿緩解了疼痛,說話都直抽氣,“你的槍法還是不夠,要是西極,剛才那一槍應該可以直接貫穿我的腦門或者眼睛,你的弓弩倒是用得不錯,可是比起槍來,殺傷力不夠。”
“我的手廢了,以後也幹不了這行了,岳峙本來就不想要我,合約到期也沒打算和我續簽,回國我也幹不了別的,我的後半輩子被你毀了,你以為這樣就算了,我今天就算是死在這兒,你也得搭上一條命來!”
瑞博喊了一聲,用豁出去的心态爆發了難以想象的速度,他閃身離開樹樁,朝另外一棵樹飛快地移動,青梨的槍追在後面打卻沒有打中,反而暴露了位置。
瑞博一個點射,青梨藏身的大樹被打得樹皮亂飛。
她面不改色,拿出自己最拿手的“幽靈”弓弩,瞄準瑞博藏身的那顆樹不遠處,一叢毫不起眼的小灌木,弩箭破空而出,紮在那片柔軟地腐殖層。
像是弓弦崩斷一般一聲抽動空氣的聲音響起,一聲巨大的槍響,瑞博發出了不似人的慘叫。
青梨輕巧地從樹上躍下,來到瑞博面前,踩在了他艱難準備擡起射擊的右手上。
瑞博被霰.彈槍擊中,即使他有逆天的反射神經,稍微躲避了一下,但左半邊身體還是被打出了四五個血洞,雖然只有一顆子彈射中了左腹,其他都在左胳膊和左腿上,不至于一擊斃命,但就這麽放着不管,他也會死于失血過多。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怎麽可能和你正面沖突,我知道你會過來,這棵樹是這方圓十幾米最粗的一棵樹,你一定會想辦法找它當掩護,而且你篤定我在這短短十幾分鐘做不了什麽,所以,你看……”
青梨踢走瑞博的槍,蹲在他面前,回身指了一下他正前方,“我在那裏藏了一把霰彈.槍,瞄準了這裏,你果然沒發現。”
瑞博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倒是我小瞧你了,都怪我從來看不起女人,女人,就應該是男人的玩物。”
“不怪你,你這個想法很好,所以才能死在我手上。”青梨看着他,從背後抽出了一把軍刀,抵在他胯.下要害之處,聲音陰冷狠厲,“我說過,我會把這玩意兒切下來,讓你自己吃下去!”
瑞博的表情總算是有些慌亂起來,他已經不怕死了,但只求一個痛快。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麽嗎?”他試圖轉移青梨的注意力,“半夜我潛入進去,掐住瑪莎脖子的時候,她那個賭鬼老子就在門外,抖得篩糠似的,屁都不敢放一個,我扔給他兩沓錢,他居然幫我關上了門,哈哈,根本不管瑪莎還在哭着求他救她呢。”
瑞博氣息微弱,只要再拖一拖,他就會死了,“你要報仇,是不是搞錯順序了啊。”
青梨垂眸看他,手下一個用力。
瑞博身體似弓一般張起,甚至發不出一聲慘叫,蒼白的臉頓時變得更加死灰。
“不重要了,反正你們這樣的垃圾,早晚會在地獄相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