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葉純在明海的時候，聽過很多學生因為學業輕生的例子。
是家庭學業問題也好，人際關系原因也罷，面對這些葉純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不要伸手，這也是葉純沒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那天她看見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大街上一言不發，衆人的視線對他而言大概要比太陽的炙烤還要毒辣。
葉純就見過那麽一次，那她沒看見的，或者更多不知情的，難以想象。
她沒有回教室，而是跟陶竹真正的逛了一圈學校。
只是葉純不知道為什麽陶竹為什麽會在第一天就把這些事情告訴她，這人真這麽好心怕自己受到牽連嗎？
風停了，葉子掉落在女孩身邊，炎暑的酷熱像是在扼着她的脖頸，葉純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大概是因為以前看見窗外的綠葉就只是綠葉，而現在多了一個人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那種存在感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忽略的。
女孩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過了，只是老師還沒進教室。
陳是打量了下從回來後莫名沉默的葉純，他知道那點事兒總歸有人告訴她的，不過早晚的事。
一班的理綜似乎進展的很快，化學老師抱着一箱子器材進教室，準備讓這群放縱了一個月的學生從實驗下手開複習。
上午的課結束後，包括午休直至晚修下課，葉純都沒有再見到陳是。
“老板，來碗泡面，再加瓶水。”
陳是下午回網吧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天黑了。
老板看見陳是下來，丢了瓶冰的礦泉水給他，陳是接過灌了兩口，撲面而來的冷氣裏夾雜着煙味有些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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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是不抽煙，他拒絕一切容易成瘾的東西。
“清醒了？”網吧老板看着很兇，又高又壯，但人很好，四十左右的年紀，下巴上一條長疤，偶爾有人調侃他時，他就笑着說：年少輕狂不懂事。
董高為從吧臺出去，把前臺留給陳是，順便關心一下他：“七中開學了吧？”
少年的衣服基本上都是黑色的，最普通便宜的。
“開學了。”
吧臺裏除了一點現金，剩下的都是陳是的卷子。
董高為很看好陳是的，因為他年紀小的時候成績不好，到了這個年紀也就是開個店做點營生。
“高三了吧，我最近再招一個人好了，你還是好好上學。”
陳是在網吧住了兩年，真就半工半學，董高為包吃包住還給他開工資，只是覺得這個年紀男孩子哪有像他這樣的，未免太苦了點。
“沒事，就跟以前一樣就行。”陳是泡了碗面又拿着水送去給十九號機的客人。
董高為看他這副樣子俨然習慣，只是在心裏想着給他多發點錢好了。
七中放學不算太晚，九點半，一天下來，早上那群雄赳赳的學生早就沒勁了。
還好七中離葉純住的小區很近。
一群人大多順路，葉純回去的路上一路都是燒烤攤子或者推着三輪車的小商販。
再拐個彎就到小區門口了，葉純身邊還有個丁軍安，沒料到一路順到家門口：“這麽巧啊葉純，我住唐祠街，就在你們家小區後面。”
唐祠街，就上次遇到陳是的那條街。
葉純點點頭：“明天見。”
路燈昏昏暗暗照在街道的路上，丁軍安繼續往前走不忘回她：“好嘞。”
小區真的很舊了，綠化帶的燈一閃一閃地，葉純還有點慎得慌。
葉純到家，奶奶早就睡下了，怕她回來餓，鍋裏的飯都還是熱的。
女孩把電拔了，徑直回了房間。
葉純洗完澡，準備趕緊把語文的作文寫了然後睡覺，看完題目，要寫一篇主題為“孤獨亦可貴”的議論文。
葉純本來有點犯困了，只是突然想到的事情，讓她又醒了神。
她在查陶竹說的那篇新聞，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2013年，7月2日，橫江市清池鎮當地發生一場惡意的違法事件。據調查，陳某于2013年7月2日下午從清池東郊監獄刑滿釋放，即7月2日晚上六點左右回到家中，當時只有陳某的妻子古某在家中。後根據警方調查，在7月2日晚七點十三分時，因人為的煤氣爆炸導致陳某，古某在內一共五人死亡，九人重傷。”
看到死傷人數，葉純的手頓了頓，往下繼續看。
“陳某于2000年6月1日因吸毒販毒被判刑十三年零一個月，調查得知，此惡性事件是由陳某于唐祠街古記鐘表二樓居住屋內造成，此事故還導致了清池鎮消防大隊一人死亡。”
事故地點就是她跟陳是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附近。
“希望此惡性事件能夠警醒人民群衆，珍愛生命遠離毒品，珍愛生命防止家中意外。最近中考成績也已經公布，而青雲中學學生陳是（算上體育分，滿分一共是750分）考得731的高分獲得中考狀元的優異成績，卻遭遇家中事故，未來如何猶未可知。”——橫江市本地記者報道
葉純看到最後一行不禁質疑道：“這是什麽東西？”
這不就相當于把陳是拉出來博眼球，當群衆洩憤的靶子嗎？
那最上面加粗加深的标題更讓人諷刺。
“中考狀元，家破人亡，父親竟是這種人。”
怪不得呢，他們看他的眼神異樣，原來是看罪人的意味。
父母雙亡，所以人命的賬就落到了他的頭上，那這輩子他怕也是還不上了。
葉純關了電腦，氣得頭疼，半個小時把作文寫了就睡覺了。
睡前腦子裏都還是新聞上配的那張廢墟照。
夢中，葉純見到了那個許久未見的面孔，她也像陳是一樣被好多人凝視着，十分恐懼不安。
葉純按時起床，她沒有吃早飯的習慣，葉奶奶就給她養着這個習慣。
女孩往面前的碗裏倒了不少醋。“哎呦，不酸啊倒這麽多？”葉奶奶在旁邊輕輕拍了下葉純的手。
葉純的語氣愣是能聽出一絲潇灑：“我喜歡啊。”
葉奶奶也随她去：“吶，這些裝着，到學校吃。”
葉純挑食很嚴重，從小不知道被罵了多少回，葉奶奶怕她不吃學校裏的飯菜再餓壞了胃。
葉純有點兒無奈，好聲好氣地想跟奶奶商量：“太多了，奶奶，我是去上學不是郊游啊。”看了這一袋子，面包牛奶，還有雞蛋呢。
“沒事，在新學校交朋友，跟她們分分。”
葉純真是沒什麽說的上來的朋友，但這事兒也不怪她，畢竟最好的那個已經死了。
“我知道了奶奶，我都帶着。”
女孩的書包很空，只有一兩支筆和一些卷子，書都在學校，這下子反倒滿滿當當了。
葉純到教室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人了，陶竹被人圍着，俘獲衆心的模樣。
意外的是昨天一下午不在的人倒是沒有遲到，早早地就坐在教室的角落。
葉純把那個裝着吃的的袋子拿出來，其他的就算了，這兩個雞蛋這麽熱的天放到下午會壞吧，她也不清楚。
她把兩個雞蛋單獨拿出來放桌上，剩下的東西一股腦塞桌肚裏了。
葉純吃飽了來的，而且她也不太喜歡吃雞蛋，但又不想讓奶奶的心意浪費，就把注意打到了一旁正在寫物理卷子的少年頭上。
“同桌，你一定沒吃早飯吧。”
陳是聽見葉純喊他同桌：“怎麽，沒吃要罰款？”
葉純真心覺得這人讨打：“怎麽會？我請你吃雞蛋。”
葉純把桌上的東西拿到他手邊，還貼心的墊了張紙。
陳是能感覺到她是沒有其他想法，似乎是單純不想吃。
“行。”
“怎麽不說謝謝？”葉純誠心逗他，就聽見面前的人說了句：“不客氣。”
完成分享的小任務，葉純也不管他，拿着昨天答應好蔣原稞的四張卷子去辦公室了。
陳是看了眼出去的女孩的背影，又看了眼那群抱團的人正嘀嘀咕咕地。
葉純去的巧，正好碰上蔣原稞從樓下上來，路過她身邊時還有沒散幹淨的煙草味。
“老師，卷子。”葉純把卷子放在桌上。
蔣原稞挑眉看了她一眼：“可以，辛苦，晚點各科老師閱完我喊你。”
葉純回到教室的時候原本圍着陶竹的人已經散開了，恰巧看到陳是洗完手進來。
兩人回到位置上，葉純看着陳是骨節分明的手上面盤着幾條明顯的青筋，輕輕磕碎雞蛋的殼，吃東西也慢條斯理的。
如果沒有那件舊事，那他這張臉得多受人歡迎，葉純盯着他入了迷。
陳是就任她看着，把雞蛋吃完又喝了點水。
“做什麽？”陳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只是他扔完垃圾回來，看見女孩把眼鏡摘下了，趴在桌上眼睛緩緩閉上又睜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彼此也沒有熟悉到能感知對方的情緒，從她跟他打招呼到現在雖然都挺正常的，但陳是就是感覺眼前的人沒什麽精神。
陳是對于他人的眼神很敏感，昨天葉純的眼睛亮亮的，今天是恹恹的。
“怎麽了？”陳是跟葉純對視上，又像是反應過來什麽，把頭轉回去不看她。
葉純有聲無力地：“沒事。”
丁軍安匆匆趕上上課鈴，看見的就是女孩趴在桌上，臉朝着少年的方向。
聽到另一邊拖拽椅子的聲音，葉純扭頭看過去。
丁軍安這人怎麽看都有點痞，尤其是寸頭和他很适配。他跟她打招呼：“早啊葉純。”
葉純坐好還沒戴上眼鏡，沒有眼鏡的遮擋一張笑臉明明白白的：“早。”
陳是無聲準備寫下一題，就被剛拿出卷子的葉純指了指：“第一名，你這寫錯了。”
陳是默默看過去把答案改過來，沒理她，葉純也不介意。
葉純才注意到，黑板旁邊的板報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上的，“不苦不累，高三無味。”八個大字。
這雞血，好純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