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聽他繞了這麽大一圈,才說出自己的用意,吳彥明戲谑道:“元铮,我沒有見過這樣勸人造反的。看來你還是不太需要梁國公府。”
“說實話,的确不需要。”元铮抱着雙臂:“若不是為阿寧計,我根本不會來這一遭。”
“可是寧兒本來就是梁國公府的人,若她與你,與你齊王府真的有什麽,國公府根本脫不了幹系。”
“所以我才要你保證,你做的所有決定,都是出自國公府的立場,為你的前程,為國公府的未來,而不是因為她,不得不與齊王府站在一起。”
吳彥明臉上染上了一層寒霜:“元铮,在你眼中我是什麽人?好處都自己得着,然後出了事,把自己的妹妹推出去?”
“吳兄,你是什麽人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你妹妹是什麽人。”
“你在安西,想必也遇到過一些難事吧,最後都能安然度過,難道就沒有覺察到什麽嗎?”
經他這麽一提,先前的許多事突然明朗了起來,吳彥明心裏一驚:“是你的人?”見他沒有否認,又追問道:“是阿寧找你幫的忙?”
元铮沉了一口氣:“确切地說,是阿寧求的我。”
“你應該知道她輕易不求人,也知道那個時候,她并不想與我有過多瓜葛,但是為了你的安危,她竟然開口求了我。”
“老實說,齊王府風頭已經夠盛了,所以在這些事上,一向是能避則避,但是她開了口,我沒有辦法。”
“所以吳兄,若是因為她,國公府有什麽不測,她會難過的。”
“我明白了。”吳彥明有些低落,但更多的是羞愧,是心疼,自己做大哥的,竟還要妹妹來操心,尤其是被一個外人當面點明。
然而他看向元铮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感激:“你這樣為寧兒着想,是因為那紙婚約嗎?”
元铮滿臉訝然:“什麽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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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
夜深了,碧霄宮裏,吳熙寧坐在窗前,聽着外面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雙眼空空。
她的手習慣性地摸向胸前的玉佩,來回摩挲,天已經漸涼了,但玉佩溫溫熱熱,還殘存着些許她的體溫,這玉佩,自他上次系在她頸間,她就沒摘下來過。
一晃也幾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胸口憋悶得厲害。若是他能即刻出現在自己面前,該有多好。
然而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時,她不免又笑自己癡,這裏是碧霄宮,可誰知道這裏是碧霄宮,不過是一個連牌匾都沒有的地方。
而眼下這種情形,還敢奢求什麽?他活着就好。
坐着坐着,外面淅淅瀝瀝,竟下起雨來,她伸出手,準備把窗戶關上去睡,誰知只關了半扇,外面卻傳來一陣阻力。
她以為是屋子年頭久了,便又添了幾分力,卻無論如何都推不動了。
心頭不由有些煩躁,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再度用力,然而擡起眼眸時,整個人都呆滞住了。她就那樣站在遠處,任由面前的人将握住自己的手。
“阿寧。”
聽到這個聲音,她渾身一顫,手慢慢地擡起來,覆在他的臉上,一點一點描摹着他的輪廓。
“阿寧,是我。”他握緊她的手,緊緊地貼着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把唇貼過去,淺淺地印了一個吻。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踮起腳,猛地上前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間。
她這一撲,元铮毫無準備,不由朝後打了個踉跄,雙手下意識地把人環住,忽地又想起自己冒雨前來,此刻身上又濕又潮,便悄悄地往後退,不想沾她一身濕。
興許意識到了他的動作,她慢慢擡起頭來,雙眼噙着淚,鼻頭泛紅,幽幽地望着他,一滴淚不知不覺悄然滑落,他慌忙擡手去擦,卻正滴在他手背上。
一抹心疼在他胸腔氤氲開來,他一個飛身從窗戶躍進去,拂袖間兩扇窗便緊緊關上,雙手撐着,将她抵在牆上。
“阿寧……”他低聲喚着她的名字,她身上的桂花香味卻一縷一縷地直往他心頭鑽。
“阿寧……”他不可抑制地靠近,目光在她的臉上游移,依次滑過她的唇,她的鼻梁,她的眼,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額頭抵上她的。
“元铮……”直到額頭上的溫度傳來,整個人被他的氣息包裹,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面前的人是誰。
“我好想你。”她的聲音又細又小,幾乎卡在嗓子眼兒,然而元铮聽得渾身顫抖,心頭如同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一只手護在她腦後,另一只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戰戰兢兢地吻了上去,她的唇又香又軟,像雨後嬌嫩的花蕊,甘甜清冽。
他的動作輕柔,生怕惹得她不悅,被她一把推開,可溫香軟玉在懷,哪裏是忍得住的,他開始不知餍足,齧咬之後,輕輕撬開她的貝齒。
還不夠,還遠遠不夠……他根本不敢睜眼,更不敢看她的眼中,如今的自己是什麽樣子。
彼此間呼吸交纏,世間的一切紛擾仿佛都乍然消失,她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無言承受,便引得他神魂颠倒,他像一個貪杯的酒鬼,像一個離不開賭桌的賭徒,沉醉不知歸處。
“阿寧……阿寧……”換氣的間歇,他都在不住地喚着她的名字。
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身子越來越軟,雙手無力地攀在他的身上,劃過他結實的胸膛,精壯的腰……
忽然,兩個人都愣住了。
吳熙寧猛地把人推開,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元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手足無措,杵在原地。
雨似乎已經停了,檐下“嘀嗒、嘀嗒”聲起,重複而規律,屋子裏的兩人喘息聲,聽得人心裏更加慌亂。
平心靜氣之後,四目相對時,彼此臉上都有幾分尴尬。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吳熙寧剛開口問,一眼瞥見他身上的衣服,與那日她在暗室裏看見劉全時的裝束一模一樣,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怎麽回來的?”
“阿寧,不要緊張”,他的手搭上她的肩,努力平複着她的情緒:“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帶我出去?”她重複着他的話,臉上的表情卻愈發惶恐:“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元铮臉色一僵,在她的逼視下,不得不說實話:“我接到消息,陛下把你囚禁在了宮裏。”
“你腦子是直的嗎?”她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把他的手從自己肩上掃下去:“你難道看不出,他在引你出來?”
“我在宮裏能有什麽事?他能把我怎麽樣?”
“阿寧,我……”
正說着,她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始把他往外推:“你快走,不要在京中逗留,快!去季州!”
見他一動不動,她急得快要哭了出來:“你快走啊!”
“好,走,我們一起走”,他抓緊她的手:“我來就是要帶你出去的,你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去季州!”
然而話音剛落,屋外忽然燈火通明。
“是誰要走!”
聲音傳來,吳熙寧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是俞瑾安。
“我腿上有傷”,她當着元铮的面掀起褲腳,露出纏着的細料:“聽我的,你先離開,我等着你來接我。”
說罷不等他反應過來,獨自走向門口。
她長舒一口氣,根本沒有勇氣回頭,徑直拉開了門。
果然,迎面撞上了俞瑾安,而他身後,是十幾名侍衛,個個手持刀劍,宮牆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一排弓箭手。
“誰要走?”他鐵青着臉,負手而立,一雙眼緊緊盯着她。
“沒有人要走。”
“誰在裏面?”
“陛下希望誰在裏面?”
“讓開!”他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我可以讓開”,吳熙寧說着,真的側過身子讓開:“只是外面這麽多雙眼睛盯着,陛下真的想好了,要進去嗎?”
“你什麽意思?”俞瑾安臉色愈發難看,幾乎是咬着牙說。
“陛下可以試試,看進去之後,你我還能不能有以後。”
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衣袖之下,指甲深深嵌入了肉裏:“你在威脅朕?”
“臣女何敢啊,無非就是搜出個男人,徹底斷了陛下的念想罷了。”
“你不惜自污,也要救他?”他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看向自己:“吳熙寧,你就這樣喜歡他?”
“是!”她看着他扭曲的面容,眼裏充滿了嘲諷:“多虧有陛下在前,我才知道他千般萬般的好。”
她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咬着後槽牙,把她推到一邊,擡腳就要往裏走。
剛邁出一步,便聽得她在一旁說:“對,陛下最好進去,最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口口聲聲看重的女人,要冊立為後的女人,在屋裏跟別的男人茍且!”
“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
“住嘴!”他收回腳步,把她抵在門上:“吳熙寧,你不要以為,朕不敢動你!”
她冷笑一聲,一臉的不屑:“在陛下身上,臣女何曾敢有一絲奢求,陛下說的鬼話,我更是一個字都不信!”
“陛下讓我向前看,前面是什麽?是欺瞞,是利用,是屋裏說着情話,屋外算計得渣都不剩,俞瑾安,你這樣卑劣的人,怎麽敢妄求別人的真心?”
“你說什麽?”他拳頭高高揮起,終究是不忍砸在她那張臉上。
而就在衆人不備之際,周遭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什麽聲音!”他回過頭,卻見衆人齊刷刷望向正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