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哥哥
小哥哥
回公司的路上,時肆一直沒怎麽說話。
也許是賀松餘對他太好了,所以才讓他産生了這樣的念頭。
時肆還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決定先放着幾周,幾周後再說吧。
現在的主要任務是高考。
他打算還是回歸之前上司和下屬的關系狀态,那才是最正常的。
“在想什麽?這麽安靜。”賀松餘忽然問了坐在副駕的他一聲。
“想考題,在背書,你要聽嗎?”時肆脫口而出。
“不用了,”賀松餘笑笑,“一會我上去幫你鋪床,你衣服不夠換可以再找我,我初中衣服挺多的。”
“再說吧。”時肆閉上了眼,委婉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賀松餘的車速好像比平時慢上了許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有幾處可以趕上的紅綠燈,他硬是沒踩加速,等跳燈了,他才慢悠悠地壓線停下車。
時肆好幾次睜眼都看見這樣的一幕。
最後一個紅綠燈時,時肆終于忍不住了,問賀松餘:“為什麽你每個紅綠燈都不踩加速?”
賀松餘聞言一笑,答非所問:“我這幾天可能都來不了公司,家裏人比較親近我,太久沒見我了,可能會鬧我,讓我在醫院陪他久一點。”
“這不是個好事嗎?”時肆不明白。
他想陪老媽幾天老爸都不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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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松餘卻搖搖頭,說:“換作以前,我會很樂意陪他,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有更想陪的人。
“叛逆期。”時肆點評。
賀松餘看他一眼,笑道:“那應該也算。”
時肆笑了笑,說:“多陪陪家人吧,他們可能陪不了我們多久了。”
賀松餘緘默。
到公司底下後,時肆提着兩袋衣服到樓上。
“毛巾和其它日用品屋內都有,你想換就給我打電話,我叫外賣送你,”賀松餘一邊幫時肆鋪床一邊說,“有任何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不用怕打擾到我。”
“嗯,”時肆将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櫃裏,“再說吧。”
賀松餘回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态度有點奇怪。
“不找我你打算找誰?陳言?還是王林淺?”賀松餘自己氣自己,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時肆身後。
一抹影子自後壓來,時肆見到,剛要回頭看,一只手就自後繞來,掐住了他的下巴。
時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避開了手,他離開影子範圍,看着賀松餘,問:“你怎麽了?”
賀松餘笑笑:“沒事啊,就是突然想逗逗你。”
時肆剛剛分明感覺到了賀松餘在生氣,此時那種感覺卻從賀松餘身上消失了。
難不成是他的錯覺?他居然也有誤判的時候?
“我不是小朋友。”時肆沒好氣道。
“是是是。”賀松餘将一切瘋狂與偏執都埋藏進了那深不見底的笑顏中。
他轉身繼續去鋪床。
自從他發現小朋友對別人的情緒十分敏感後,他就一直在想有什麽讓自己不被看透的方法。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他不想被小朋友看得太清,如果一直保持原狀,日積月累下去,時肆遲早會看見他的瘋狂。
他怕時肆會因此害怕自己。
一切都安置好後,賀松餘往房間裏噴了點香水。
一股清新的檸檬香在空氣中漫開,并不熏人,反之,就像是直接拿起一個檸檬湊到鼻尖聞一般,香水中仿佛沒加任何佐料,香味自然又令人舒适。
“為什麽你這麽喜歡檸檬啊?”時肆往床上一倒,問賀松餘。
賀松餘沒急着去醫院,坐到床沿,背靠床頭,側臉看着大字型睡在床上的時肆,回答:“因為我喜歡吃檸。”
他說到“檸”字的時候就停住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接着他喊了聲:“時肆。”
“啊?”時肆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突然叫自己。
“沒事。”賀松餘說。
“哦。”時肆說。
“如果有人突然和你開黃色玩笑,你會覺得那個人惡心嗎?”賀松餘突然問。
“這個……”時肆思考了會,然後回答,“看人分情況吧,如果你指的是‘吃檸時肆’的話,那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賀松餘一頓,又笑了聲,說:“原來你能聽懂啊。”
“我只是沒上高中,并不代表我不上網啊小哥哥。”時肆閉上了眼,覺得屋內的燈有點刺眼。
……大白天開什麽頂燈。
“嗯,小哥哥?”賀松餘重點忽然一歪,他故作苦腦,也向後躺到床上,在時肆耳邊輕輕笑了聲,小聲道,“哥哥可不小。”
時肆:“……”
“哎!”賀松餘從床上彈起來,避開了時肆即将要踢來的一腳,說,“怎麽還氣急敗壞了。”
時肆沒有說話,再次閉上眼,仿佛在屏息凝神。
賀松餘還要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坐回床沿,拿起手機看了眼備注,然後嘆了口氣。
“我得走了,小助理。”賀松餘有點可惜地說。
“這麽早?”時肆又睜開眼坐起來,“我送你到樓下。”
“好。”賀松餘揉了揉時肆的頭發。
“走吧。”時肆拿掉他放在自己頭上的手。
賀松餘跟着他離開房間,有點委屈地說:“你昨天不是還說特別離不開我嗎?”
“是呀,”時肆點頭,笑道,“但我總不能阻止你離開吧?”
賀松餘很想說你可以的。
無論什麽情況,只要時肆開口,賀松餘都一定會留下來的。
“你可以試着這麽做。”賀松餘委婉道。
“還是算了吧,沒那麽嬌情。”時肆笑笑。
到地下停車場後,時肆跟到車邊,看着賀松餘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心中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一下,仿佛種下的毒素開始蔓延。時肆後退了一步。
這個人,他看不透。
那雙淺淡的眸子好像一直含着笑,除了有時候時肆能在他眼中看見被故作出來的傷心、難過或委屈,其他時間裏,時肆從沒看清過那雙眼中的情緒。
仿佛在埋藏着什麽,掩蓋着什麽。
賀松餘看見了他後退一步的動作,心底的陰暗瞬間全都如海嘯般湧來,幾乎要把他淹沒。
時肆為什麽在害怕他?
視線交叉,一個蘊含笑意,如春風拂面;一個驚慌錯亂,卻強裝冷靜。
“時肆。”賀松餘向前走了半步,牽動唇角輕輕一彎,他拉起時肆的手,将人往自己身前帶了帶。
“幹什麽?”時肆問。
昏暗的燈光下,照在賀松餘臉龐的白色并不柔和,襯出幾分陰郁,和瘋狂。
時肆和賀松餘僅隔着半步的距離。
賀松餘笑了笑,揉揉時肆的頭,說:“忘了和你說了,你的工作服已經到了,這幾天應該沒吃胖吧?衣服在我辦公室裏了,你去找找,還有……”
他的手滑落至時肆的後腦勺處,微微低頭,将人的腦袋往自己側臉貼,在他耳邊輕輕吐出口氣,小聲道:“等我回來。”
時肆感覺耳朵很癢,他剛想去蹭蹭,在他後腦勺的那只手就又換位置,捏了捏他另一邊耳朵的耳垂。
時肆猛地後退兩步避開了賀松餘作惡的手,沒好氣道:“知道了,我等會上去找。”
賀松餘好笑地看着他,輕輕“嗯”了聲,坐上車,說:“拜拜了,小助理。”
“……哦,拜拜。”時肆見他真的要走了,心裏就滋生出了許多不舍。
他和賀松餘隔窗相望,眼裏有些局促。
“我……”時肆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有點扭捏,聲音不太,沒什麽氣勢,“會等您回來的……”
賀松餘閉了閉眼。
他笑着對時肆說:“嗯,你快回去吧,去試試你的衣服。”
聲音變得有點小,像是在掩蓋着什麽。
“……好吧,拜拜。”時肆話音剛落,賀松餘就将車窗搖上去了。
車窗徹底合上後,賀松餘雙手趴着方向盤,低頭抵在上邊。
喘息已然淩亂,他有點受不住這樣的時肆。
直白的、含蓄的、局促的、各種各樣的時肆。
時肆總是能輕易挑動他的任何情緒。
他将一只手向下放去,重重吐出口氣。
媽的,不如直接在那層沒人能去的房間裏把人幹了得了。
回到老板辦公室,時肆并不知道他老板還在停車場幹點什麽事,他只知道自己找不到衣服在哪。
怕賀松餘開車不方便接電話,時肆就發了條語音過去:“衣服在哪啊?我找不到。”
這邊正在車內和自己作鬥争的賀松餘聽完這條語音後:“……”媽的。
饒了他吧時肆。
辦公室裏,時肆忽然看見抽屜沒上鎖,他便過去拉開。
喔,有三個袋子。
确認裏邊裝的是他的三套衣服後,時肆又轉手給賀松餘發了條語音:“找到啦找到啦。”
時肆拎着衣服回到樓上。
由于在休息日,所以他沒什麽事要幹,就在房間裏試那三套衣服。
還配了領帶。
不過他已經忘記怎麽系了,就到網上搜了教程。
三套衣褲的款式都是一樣的,只是配色不同。
白襯、黑襯,和一件不是很白但又不叫灰色的襯。
時肆試完後便興致勃勃地給賀松餘發語音:“我試過了,穿着很合身,也舒适,謝謝啦。”
這條信息發完,時肆便穿回今天那套T恤加短褲,正打算把更新的電視劇看了,手機裏就進來了一條信息。
是陳言。
時肆打開微信查看,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把鞋脫了盤腿坐着。
陳言:在嗎?
14:在!
14:怎麽了?
陳言:你現在在公司嗎[向上看.emoji.]我有東西昨天忘拿了,在我桌位裏,你可以幫我帶過來嗎?我請你吃飯。
14:好啊,是什麽?
時肆一邊發一邊下椅子,又把鞋給穿上了。
陳言:一只口琴,在我桌肚裏,綠色的,你找一下,應該挺明顯的。
14:好。
陳言:謝謝。
陳言:[地理位置]
陳言:[轉賬30元]
陳言:來我家吧,就我一個人, 這是車費。
時肆一愣。
14:啊?我不能收。
陳言:收吧,這對我來說是小錢。
時肆想着如果這是賀松餘的他就收了,但這可是陳言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為什麽是賀松餘的他就要收了??
他嘶了聲。
14:[收款30元]
14:好吧,既然你想浪費,那我就幫你存着吧。
陳言:好啊。[微笑]
時肆看着這個微笑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陳言還真是個……不上網的哥哥呢。
在陳言的桌位找到那只綠色口琴後,時肆拍了張照給陳言,問:是這個嗎?
陳言:是的,謝謝。
14:舉手之勞。
打到車去陳言家的路上,賀松餘回複了他的信息,也是條語音:“好的。”
與此同時,賀松餘還在工作群裏發了條公告。
餘:即日起,飛魚公司主要負責人編緝為我、李齊觀、黃迅、鐘景天、時肆,其職權不分先後。
餘:事由請假通知:賀松餘于5月9日請事假至下周,期間如有急事請聯系我的助理及三位秘書。
餘:天雨項目代理負責人由時肆更替為鐘景天。
14:收到。
黃大炮:收到。
齊天王:請啥假啊突然,但是收到。
鐘樓:哦,打游戲呢別吵。
言辭:收到。
淺林王:好的。
淺林王:@鐘樓,老大,您打游戲還切出來回信息,你真的我哭死。
鐘樓:[語音3s](點擊轉文字)
時肆大概能猜到鐘秘書要說什麽,于是不敢外放,點擊轉文字來看。
鐘樓:[語音3s](我操/你媽都說了別吵!)
時肆:“……”幸好沒點開來聽,能想象到那暴躁的語氣。
餘:@鐘樓,?。。
“鐘樓”撤回了一條信息。
鐘樓:賀總饒命,我不該說髒話。
淺林王:?賀總什麽時候開始管這茬了?
齊天王:知道得太多可就不好了哦[捂嘴笑][菜刀][玫瑰]
時肆見沒有重要信息了,便切到單人聊天框,給賀松餘發信息:到醫院了?
檸檬精:嗯,不過家人現在在休息,暫時見不到,正在和醫生核對流程。
14:哦好,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忙吧。
檸檬精:等我一下。
時肆不知道等他幹什麽,便先切出聊天框給陳言發信息。
14:我快到啦!
陳言:好哦。
14:為什麽你們的小區感覺都好高檔。
陳言:還行了,我家這片是普通地價,賀總家才叫高檔小區,雖然我沒去過。
14:噢。
車開到了地方,時肆在小區門口給陳言發信息。
該說不說,陳言這邊……附近好像有點過于安靜了。
他從賀松餘家離開的時候,雖然走的是地下車庫,但是出來以後仍能看見從早晨便熱鬧的街,車水馬龍,生活氣息幾乎撲鼻而來。
反之,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陳言家樓下都還安靜的不得了。
附近多是些關着鐵門的商店,連早餐店都沒有,而且人也很少。
起碼從剛下車到現在,他還沒見到除保安亭裏的保安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哦,現在有了。
時肆擡起手朝走來的陳言揮了揮。
陳言也揮了揮,刷開小區的門讓時肆進來,笑道:“麽早啊。”
“反正待公司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找個人陪我一起閑着。”時肆笑着把口琴遞給對方。
“謝謝,”陳言接過,帶着時肆往他家走,說,“這只口琴是我弟送我的最後一個禮物,所以我總是把它帶在身邊,走得太急,沒想到給忘了。”
“沒事,這不是還有閑人在嗎?”時肆笑笑,“你家……一直都只有你和你弟嗎?”
陳言搖搖頭,倒是不介意別人聊起他家的事情,按亮電梯,道:“小的時候我爸媽都還在,後來我媽做實驗的時候被嫉妒她的人算計,不幸去世了,而我爸因此郁郁而終,只留下了我和陳辭,也就是我和我弟在世上相依為命。”
“直到前年,我的最後一個親人也離世了,”他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憂傷道,“他是病死的,前年我在忙着畢業,他送了只口琴祝我畢業快樂,然後說要去和他朋友旅游,回來的時候就染上病了,還不讓我靠近,說怕傳染,我怎麽會怕被傳染,我都想和他一起走了,但他不讓,我當時就該攔着他旅游的。”
時肆安慰了他幾句。
陳言擺擺手說都過去了。
“……我覺得,會不會令他染上病的和陷害你媽的是同一批人?”時肆小心地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