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真好
你真好
最終賀松餘還是忍辱負重地帶時肆去了李齊觀他們吃牛排的餐廳。
“吃什麽?我幫你點。”賀松餘打斷時肆和代數的滔滔不絕,問。
“自助吧,”時肆笑道,“還能帶回去給我爸媽嘗嘗。”
“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啊,”黃秘書在一旁呵呵地笑道,“你們一定過得很幸福吧?”
時肆噎了噎,尴尬地咳了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賀松餘視線掃向黃秘書,淡聲說:“有款飲品挺好喝的,不過老黃你可以先幫大夥試試新品。”
黃秘書有點愧疚,忘了時肆貧苦的家境,也自認倒黴,接下這個并不算令人難堪的罰處。
“貴人多忘事,你別介意,”李齊觀沖時肆笑笑,“他就嘴笨,誇你呢突然給人這麽來一句。”
黃秘書愧疚道:“對不起啊。”
時肆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猛地擺擺手,說:“沒事沒事,不用在意我,你們繼續聊——”
他話音剛落,一道驚呼就蓋過了所有聲音。
“喔!”鐘秘書捧着手機大喊,“小興出新周邊了,老賀!什麽時候發工資?”
賀松餘:“……”
李齊觀:“……”
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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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秘書:“……”
時肆:“……?”
“幹、幹嘛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鐘秘書弱弱地放下了手機。
代數嘆了口氣,無奈道:“鐘選手,請你認清事實,現在才五月初。”
鐘選手怒氣沖沖地說:“誰說五月就不能發工資了?”
“我說的。”賀松餘笑着接話。
時肆的話題就此帶過。
鐘秘書之所以有個“鐘選手”的綽號,據說是因為他游戲打上隐了,和幾位秘書及賀松餘揚言自己不幹金融了,自己要去打職業,要當職業選手。
接着就當場被人嘲了。
場景大概是這樣:
鐘選手:“啊啊!我不幹金融了!老子他媽要去打職業賽!我要當職業選手!”
黃秘書:“呵呵,你開心就好,鐘選手。”
李齊觀:“先把你那随口髒話的習慣改改吧,別職業沒打成,還賠了一身回來。”
賀松餘:“去職業賽打舌戰麽?”
鐘秘書:“……QAQ!”
回到當下,賀松餘下了單,又在一群吵吵嚷嚷的聊天聲中扭過頭,專注地看着時肆,耐心等他和代數聊完天,然後問:“有什麽想吃的嗎?我幫你打。”
時肆看向自助區域,一時半會難以決定,便說:“都挺想吃的,我和你一起去吧。”
賀松餘當然點頭:“好。”
李齊觀看見兩人起身,啧啧幾聲,那表情嫌棄得很。
“賀總,我想吃炒粉,也給我打一份呗?”李齊觀對即将走開的賀松餘說。
賀松餘笑笑:“哪來的那麽大臉?”
時肆已經跑到自助區,拿了兩個碟子,見賀松餘過來,将其中一個遞給他:“喏。”
“謝謝。”賀松餘接過。
狀似無意,賀松餘一直跟在時肆左右,見到時肆打什麽,他就會說話,點評幾句。
時肆打了兩個泡芙,賀松餘會說:“這個好吃,給我也打兩個。”
時肆拿了兩片賀松餘不是很喜歡吃的面包,賀松餘就會點評道:“這個不是很好吃。”
總之,時肆打什麽吃的,賀松餘都會評價一句,像排雷游戲一樣。
時肆一聽到不好吃,就會放回去,他怕自己吃不完就浪費了。
雖然從小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但他心裏門兒清自己是有點挑嘴的。
兩人回到坐位以後,其餘四個人居然在組隊打游戲。
從鐘秘書那串見到時肆後壓抑着髒字說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話中可以聽出,那局打得有多激烈。
時肆打了主食,這會吃起來,動靜很小。
他好像很有教養,好像處處都能做得很得體,總會讓人忘記他是從什麽地方走出來的人。
賀松餘撐着臉看他,問:“你覺得你的高考成績會怎麽樣?”
“應該還行吧,”時肆低眸,輕笑道,“我有一所很想上的大學。”
“什麽大學?想好選什麽專業了嗎?”賀松餘問。
“等我考上了再告訴你,”時肆說,“萬一沒考上我可就丢大臉了。”
“考上後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嗎?”賀松餘心下泛起一層愉悅。
“當然。”時肆又塞了個泡芙到口中,“這個好吃!”
“吃多點長身體。”代數突然說。
時肆緩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在說游戲的內容,沒忍住一下笑出聲。
賀松餘也跟着他笑起來。
半個小時過去,牛排才被端上來,幾位打游戲的早就開始聊天,時肆被代數拉着加入進去,唯有賀松餘在看手機。
“我去接個電話。”中途,賀松餘離開了座位。
幾個人裏,只有時肆注意到,他離開時情緒并不太好,像在壓抑着什麽——盡管他面上還是一派的溫和。
時肆特意盯着賀松餘的方向看,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
視線收回,時肆又加入到話題中,只是這次在心裏默默計時。
如果賀松餘太久沒回來,時肆就打算出去找他。
不過他得先發信息看看對方的态度。
否則萬一賀松餘不想被人看見自己那樣的狀态,時肆貿然過去會讓人讨厭的吧。
他也想對對他好的人好。
別人對他好的時候他也會對別人好。
賀松餘在二樓看臺處點了根煙。
天還沒完全黑下,是墨藍色,街上車水馬龍,路燈已經被打開,旁邊的夜市剛開始有人出來擺攤。
賀松餘吸了口煙,一手舉着手機貼在耳邊,聽其中傳出的抱怨聲。
“小兔崽子!你怎麽還不回家?我都等了你一個星期了!!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了?!”賀父抱怨的聲音在耳邊回環。
“爸,你冷靜一下,”賀松餘吐出口氣,說,“我明天一定回去看你,今天臨時有點事。”
“你每次都是這麽說的!魚魚,你都這樣騙我多少次了!”賀父說。
賀松餘聽見自己的小名被喊出口,便知道對方是真的不高興了,于是無奈道:“我真的有事,明天一定去看你,好嗎?我會回去的。”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賀父說完,便把電話挂了。
賀松餘嘆了口氣,轉而又給另一個人打電話。
“小魚?”是一道溫潤的女聲。
“媽,”賀松餘将煙按滅,扔到一旁的煙缸裏,“爸在家嗎?”
“不在啊,”賀母說完後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他給你打電話了?”
“嗯,”賀松餘說,“只打了今天,但是……他說我從上周就約定好了要我回家看他。”
“你別去,千萬別去,”賀母勸阻道,“我去給醫生打個電話,他不應該拿到手機的。”
“我得去看看他,”賀松餘不放心地說,“我要知道治療流程。”
“不攔你,但你自己注意安全。”賀母說。
“你不去看他嗎?”賀松餘問。
“我很想他,也很愛他,”賀母深吸了口氣,苦笑道,“但同時,我也害怕他。”
“…我明白了。”賀松餘等了會,見對方沒動靜,便挂了電話。
他吹了會熱風,看着下方的街道,有點恍惚。
他爸的病是在他十六歲的時候突然出現的,沒有誰知道他爸那次出差的時候經歷了什麽,但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變得神神叨叨的了。
想帶他去醫院,卻一直被推距。
後來還是被賀母騙到醫院去的。
到醫院那時的賀父很安靜,好像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有發瘋,也沒有吵鬧,一張平靜的面容,沒了往日的神彩,變得黯淡、蒼茫。
離別時,他終于有了點情緒,似乎是失落,似乎是迷茫。他抓住賀母的手腕,力道不大,賀母也沒去掙他。
“謝謝你的驚喜,我……會好好收下的。”
這是賀父對賀母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賀母再沒見過他,以賀父身體不适,不方便出面為由,披着賀父的馬甲,她替他打理公司。
駕松餘的哥哥大他五歲,那時哥哥已經在念大學的另一個專業了。
他姐也比他大三歲,那時也選另一個專業在讀大學了。
于是所有希望都指向了他,指向了賀松餘。
賀松餘只好放棄愛好,放棄音樂,把它當成業餘愛好,在上大學時選了金融學。
18歲他上大學,一邊跟着老媽學習打理公司,一邊在校讀着金融。
19歲,公司出事,虧本近百萬,賀松餘在期末考到一半,匆匆寫完試卷飛奔回家。
他用了一整個晚上詳細了解完了公司所有事,巧妙地抓住了敵對公司的最大把柄,最後不虧反盈。
21歲,賀松餘在金融界成為一個傳奇人物,也穩住了賀家的位置。
沒有人再因為賀父的消失而使勁欺壓他們,因為出現了個“小霸王”。
畢業後,賀松餘正式接手公司,開拓出屬于飛魚公司的一片新天地。
一不小心在外頭站了太久,直到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賀松餘才回神。
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時肆。
他接起,将手機貼至耳邊,離開趴臺,轉身走向門口。
“怎麽了”他溫聲問。
“你出去好久了,”時肆說,“牛排涼了就不好吃了,裏面開着空調,降溫快。”
“嗯,”賀松餘手壓上門把手,說,“我現在回去——”
他話音剛落,随即怔住。
很快又變為一聲輕笑,他看着眼前有些驚吓的人,問:“怎麽來找我了?”
一邊說一邊挂了電話。
時肆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他後退一步,手還握着手機舉在耳邊,賀松餘的聲音從耳側,從面前傳來。
“啊……”時肆放下手,說,“有點擔心你……”
賀松餘聞言,神色瘋狂一瞬,被遮進不透光的眼底。
他笑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看着你出來的。”時肆老實說。
“這麽不放心我啊。”賀松餘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他揉了揉時肆的頭,勾着他的肩往外走去。
“你知道你像什麽嗎?”賀松餘偏了偏頭,故意湊到時肆耳邊輕聲說。
自從上次他蹭了蹭時肆耳後的位置,他就意外地發現時肆的耳朵非常敏感。
果不其然,時肆很快避開,逃出他的吐息範圍,問:“像什麽?閑着沒事到處轉悠的人?”
“不,”賀松餘收回勾着對方肩的手,斂下眸,搖搖頭說,“算了,沒什麽。”
像一個來捉/奸的女朋友。
回到餐位,大家都把牛排吃得差不多了,現在在啃自助,只有賀松餘位置上的牛排還是完整一塊。
時肆盯着它看了幾眼,然後收回視線,回複手機上老爸半小時前發的信息。
爸:還沒下班嗎?
14:我們公司是九九六啦……
爸:那今天晚上你先在外面找地方住,好嗎?
爸:[轉賬400元]
爸:明天我叫你回來你再回來,先找個小旅館住吧。
時肆心下徒然升起一道緊張感和無力感。
爸媽不讓他回去的事以前也有發生過,時肆以前問過為什麽,他爸只說是鬧事的來了。
這次雖然估計也和以前一樣,只要是有關橋洞的事,他爸媽都不會讓他參與。
可即使知道這些,他也還是不免會緊張、害怕和擔心。
14:[收款400元]
14:好,你們注意安全。
爸:放心。
退出聊天界面,時肆打開地圖開始找附近便宜的賓館或酒店。
結果發現這附近就沒有便宜的店啊喂……
他失落地放下手機,有點走神,盯着自己的餐具發呆。
他爸說的“明天”,不一定是絕對的明天。初二的時候甚至有過連着兩個月打不通家裏電話的情況,而沒有通知的他也不敢回到橋洞那邊,只好到老師家裏寄住。
又不敢太麻煩老師,時肆在老師家裏就會幫着幹一些家務。
現在老爸和老媽估計已經處于失聯狀态了,時肆在想他該怎麽辦。
周一到周六都可以在公司湊合,公司沒有人能進的那層樓有幾間休息室,床和浴室都有。
嘶……那要不然七天都在公司住得了。
一拍即定,時肆覺得這個方法特別好。
他扭頭看向賀松餘,越看越覺得對方人真好。
賀松餘見小朋友用一種愛慕(個屁,人家用的是欣慕,你自帶濾鏡別扯!)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皮一跳,回視對方,問:“怎麽了?”
“沒,”時肆搖頭笑道,“就是突然覺得,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