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助理室
助理室
時肆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只看見他老板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小包濕巾,抽出一張來慢條斯理地擦着剛剛碰到陳言的那只手。
“咦?你手髒了嗎?”時肆湊近去看了眼。
他站在賀松餘面前,頭微微低着,打量賀松餘的手。
這雙手白皙修長,骨骼在該突出的地方突得恰到好處,既不會太過凹造形,又不會顯得毫無力量。
總結兩個字:好看。
“嗯。”賀松餘盯着對方,唇角微勾,忽地問,“好看麽?”
“特別好看!”時肆擡起頭和賀松餘對視的同時笑起來,頰邊的酒窩深深淺淺。
很适合被親吻。
賀松餘斂下眼,細密的睫毛遮住眼底,他溫柔地笑道:“謝謝,我覺得你今天的打扮很适合你,以後多搭配些我給你買的衣服,我覺得只要是你,穿什麽都好看。”
“好!”時肆很暢快地接受誇贊和提議。
到了樓層,時肆率先走出,賀松餘走在他身後,盯着他背後那條淡藍色魚的底圖,微微勾起唇。
這層除非賀松餘帶人上來,否則沒人的電梯能上到這樓。
有會客廳、茶水間、辦公室、休息室等等等,每個地方采光都很好。
“天吶!”時肆驚訝一聲,“這裏好漂亮,但是……”
他臉上什麽表情都有,卻唯獨沒有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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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裏沒有人,很安靜,很空曠,他好像可以在這裏幹很多事,卻會很無聊。
賀松餘知道他在想什麽,揉了揉他的腦袋,另一只手将濕紙巾扔進門口的垃圾桶中。
他溫聲說:“放心,這裏不是你的工作環境,我有時候煩了會來這靜心,我們和之前的工作環境是一樣的,只是比他們高幾個樓層,到時候你會見到很多領導。”
時肆松下口氣,繼而又問:“那帶我來這幹什麽?”
“錄你的入職信息,量你的身高體重之類,”賀松餘狀似無意地牽起時肆的手,帶他走向更衣室,說,“順便給你綁張老板專梯的卡,以後這層你想來就來,東西随便用,不用和我打報告。”
時肆雀躍起來。
“好诶,”他忽略掉手上那細小的,被另外的手指磨蹭着皮膚的觸感,高興地說,“做你助手真的太幸福了!”
幸福到……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報。
“是麽?”賀松餘笑着問。
“是!”時肆篤定地點頭。
兩人來到更衣室,時肆才感覺不對,問:“量身高這些,其他人也是你負責嗎?”
“不是,”賀松餘并不打算瞞着這點,“其他人制定衣服一般會集體定,有專業的團隊幫他們量,不用我出馬。”
他也不可能出馬。
“那為什麽我不讓團隊來量?”時肆坐到軟沙發上,微微擡眼看賀松餘。
賀松餘無奈一笑,走到他面前,途中還順手拿了刻度卷尺,一邊彎腰将尺貼到對方頭上,一邊說:“一個人就沒必要麻煩一團隊了。”
他不想讓任何人碰時肆。
“噢!”時肆懂了,又問,“為什麽要量頭圍?”
“不知道,”賀松餘抿唇,作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說,“我看那個團隊都量。”
因為他想知道關于時肆的一切。
“噢。”時肆點頭。
時肆不說話了,看着賀松餘的眼睛。
賀松餘收起卷尺,将數據記錄到桌上寫有員工信息的本子裏。
“站起來。”賀松餘記完數據後命令。
“噢,”時肆聽話地站起身,看見賀松餘手裏拿着量身高的,又問,“身高不能用機器量嗎?”
“人量比機器準。”賀松餘這麽說着,蹲下身将尺子的一端放到地上。
“踩着這。”他說。
“唉,我知道的,”時肆懷疑對方覺得自己是小朋友,強調道,“我會這些的!”
賀松餘勾唇,拉着長尺站起身,往前貼近了些,另一只手繞上來,仿佛将時肆抱在懷中。
他兩手在時肆的頭頂上操作着,找到最高那點後将尺子拉平,與之對齊。
時肆又聞到那股清晰好聞的檸檬香,他看着眼前的脖頸,微微向上揚,将喉結全然暴露在自己面前。
“一七九點六,”賀松餘收回手,低眸打量着這張微微擡眼看自己的人,覺得這個角度很适合親下去,他笑了笑,沒這麽幹,後退一步說,“加油,吃多點能長到一米八。”
“唉,已經很高了!”時肆又坐回椅子上,說,“我上次量才剛到一米七。”
“你上次量那得是多久之前的了?”賀松餘無奈,又去記錄數據了。
時肆想了想,然後說:“初三體檢的時候吧,那時我在班裏已經算高的了。”
“這樣啊,”賀松餘轉身,狀似無意地問,“都體檢了什麽項目?”
時肆将一條手臂伸出,讓他量,然後一個一個地報出體檢項目。
兩人一邊測量一邊聊天,賀松餘把腰圍和胸圍放到了最後來量。
他眯了眯眼,說:“上衣脫了。”
時肆一頓,這回沒那麽聽話了,猶豫道:“不……了……吧?”
“那怎麽辦,隔着衣服量不準。”賀松餘眼裏有些失落。
“一定要量到最準确的數嗎?”時肆的神色也為難起來。
賀松餘斂神,沒有說話。
“算了,”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妥協道,“站起來,手張開。”
時肆有點過意不去,但他沒有在別人面前光着身體的習慣,更別說別人還要上手碰。
“對不起。”然後他就莫名奇妙道了個歉,也不掩眼中的愧疚。
賀松餘動作一頓,又緩緩圈住對方的腰,說:“不用道歉。”
“我很麻煩吧,占用你那麽多時間。”時肆苦笑了一聲,最後的神色是淡漠且愧疚的。
“不麻煩,”賀松餘輕聲說,“你可以多麻煩我一些。”
“這樣顯得我很……算了。”時肆輕嘆一聲,沒再說下去。
而賀松餘也沒往下問。
從更衣室出來以後,賀松餘給時肆錄了專梯的指紋,然後就帶他到了樓下的老板辦公室。
“你的辦公室在外面,平時有人找我或者需要審理什麽文件都是先經你手再到我這,明白了嗎?”賀松餘說着,推開裏間的門。
“好!”時肆興致沖沖地坐到自己的辦公位上。
賀松餘見他正到處搗鼓,也沒阻止,說了句記得把東西都放回原位就關上了門。
他拿出剛剛的員工信息表,将時肆那面撕了下來。
又填了張差不多的進去,卻沒有被撕下來的那張記錄得詳細。
賀松餘合上信息表,将被撕下來的那張紙疊起,放到自己的公文包裏,打算今晚帶回家。
在外間的時肆熟悉布局以後,就開始思考自己該幹什麽。
他捋了一下公司的現狀,打開工作群打算先随便看幾個有用的文件。
賀松餘沒給他安排任務,他也就只能随便看看了。
在裏間,賀松餘搖控關上了隔音門,一邊翻昨晚秘書室發來的關于時肆身份背景的文件,一邊把打着電話的手機開免提放在旁邊。
“賀總。”電話那頭的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兼秘書,李齊觀。
“他們還在踩西城的貧困區麽?”賀松餘問。
李齊觀說:“嗯,已經撤資了,但很多家公司都看他們正在因為流量走紅去投資他們。”
“有我們合作過的公司在投嗎?”賀松餘滾動鼠标的手一頓,停在了一處文字上。
“暫時沒有。”李齊觀回答。
“這份時肆的背景都是你打聽來的,并且有事實根據屬實的信息嗎?”賀松餘忽然插了個題外話。
李齊觀很快反應過來接了話,說:“全都屬實,從你在橋洞附近看到他以後讓我打聽,我就開始找人脈,打聽這種幾乎無名無字的人物的生活經歷不簡單,我結合了很多人的說法做的總結,我認為不對的都沒寫上去,你要聽聽那些不對的說法嗎?”
賀松餘按了按太陽穴,道:“簡單說,說重點。”
“說時肆六年級的時候怕初中不要自己,搶了成績好的學生的試卷,但根據他小學班主任的說法,時肆從小到大一直很乖,沒幹過這樣的事情,我就排除掉了。”李齊觀說。
“那為什麽會有他‘為了獎學金把同學打進醫院’這一條?”賀松餘不敢相信時肆會幹這樣的事。
“這是真的,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最後的獎學金用來付醫藥費了,連醫院付費開支都還有,時肆沒留案底聽說是他媽跪着求人家別把他們家告上去,而且還跪到校長室前,班主任辦公室前,一路走一路跪。”李齊觀沒什麽情緒地說。
賀松餘不相信時肆會幹出這樣的事,但在事實面前,他卻也真的沒辦法不去懷疑時肆的人品。
于是他做了最後的掙紮,問:“有人看到是時肆動的手了嗎?”
這回李齊觀卻沉默了,也許是在思考。
“好像……”他那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沒有任何一個口供說是自己親眼所見的,除了他媽鬧辦公室,其他全是聽來的。”
頓了頓,他又說:“但付費開支是他老師給我看的。”
“沒有看到就不一定是他打的……”賀松餘小聲喃喃了句,對方沒有聽清。
賀松餘雖然沒和時肆認識多久,但時肆這麽……瘦,不像是能把人打進醫院的。
可時肆以前都是在工地裏幹粗活的,這種事對他來說又好像沒什麽不可能。
賀松餘決定到時候再套一套時肆的話。
“沒事了,綜藝的事不用管了,你繼續忙天雨那邊的項目。”賀松餘說完,挂了電話。
賀松餘繼續翻文件。
[時肆初中以來一直很乖,遵守紀律,別人說一他從不說二,鬧出這樣一件事所有人都很震驚,老師也很不敢相信,所以也幫時肆向那位受害者的家長求了情。
而時肆對他有沒有打人這件事一直沒有給出解釋,于是所有人就都默認人就是他打的。
後來他再沒惹過事。
這件事之後有人爆出獎學金本就是屬于時肆的,但被家裏有關系的被打了的那位同學動了手腳,獎學金結果念到別人的名字的時候時肆只覺得是自己還不夠努力,臉上除了迷茫就是失落,并沒有憤怒。
……]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正在專注研究近期一個命名為“天雨”的項目的時肆擡了擡眸,淡淡道:“請進。”
他有點困,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精神。
說完這兩個字後他就把視線放回了電腦屏幕上。
“您好,我找賀……”敲門的人一邊推門進來一邊說,說到一半整個人都頓住,卡在門間,看着時肆,又慢慢補上了最後一個字,“總。”
時肆擡眼,然後也頓住。
“時肆?”那人進門,順手把門給帶上,大步走到時肆面前,語氣似乎不太友善。
兩人之間隔着一個辦公桌。
公事公辦,時肆收起翻湧的思緒,問:“找賀總什麽事?”
“天雨有産品出了問題,”那人似乎也明白公事公辦的道理,很快收起情緒,交代,“需不需要開個短會?”
剛好時肆看的就是天雨項目的文件,對這些倒是有把握。
“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是李齊觀,你不用直接越級找老板,”時肆再次将視線重新放回電腦上,“李秘書覺得項目沒事,就是沒事,而且他有老板聯系方式,有需要能手機聯系,派不着你來找賀總。”
那人一時啞言。
時肆辦起工來和平時有很大的差別,斂去了一身的無害和人前的活潑,分外正經和認真,讓人想起一句話:“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請回吧。”時肆說。
“行,我攤牌,我不是來我老板的,我就只是好奇這位一入職就跳上老板助理位置的人是誰,從哪個公司跳槽來的這麽牛逼,沒想到居然是你!”那人坦白。
那人名叫王林淺,可以算是時肆的學長。
王林淺是個深櫃,比時肆大四屆畢業,回校看老師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位長得特別合他胃口的學弟,就開始了漫長的追求過程。
知道時肆缺錢,就送禮物送錢,誰知對方一一退回,頗有一副“萬鐘于我何加焉”的感覺。
“很驚訝?”時肆再次擡眼對上王林淺的視線。
“那不然呢?你不打算高考了嗎?你今年就高考了吧?”王林淺的語氣一直給人一種不太好的氣惱感,但話裏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所以當初時肆才能被他纏這麽久。
因為對方是确實在對他好的。
“考,但現在才五月中旬,我高考随便報個考場就行。”時肆随意地說着。
王林淺拉來一張椅子坐到辦公桌前,微微皺眉,問:“你現在還在上學嗎?”
“沒上,但我在自學,”時肆說,“報考的時候我也報了。”
“有想上的大學嗎?缺錢的話我可以……”玉林淺頓住,忽然想起坐到老板助理這個位置的不可能缺錢,便笑道,“差點忘了,你繼續忙吧,我微信沒換,有事微信找我!”
“好,拜拜。”時肆說。
王林淺離開之後,時肆就又繼續盯項目。
把公司目前主要的項目差不多了解完後,也該到了午飯時間。
他去敲了敲裏間的門。
賀松餘早就把隔音門打開了,這會聽見敲門聲,淡聲道:“進。”
時肆推開門,但只探了個頭進來,提醒:“午飯時間到了,您什麽時候吃飯?”
聽見熟悉的聲音,賀松餘才注意到時間,關掉處理文件的網頁,說:“走吧,一起。”
時肆點頭:“好。”
賀松餘關掉設備,揉了揉手腕,走向門口,挂上那副溫和的笑:“喜歡吃什麽菜?”
“我不挑食。”時肆說。
“不是問你挑不挑食,”賀松餘無奈地說,路過他身邊時順便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是問你喜歡的菜。”
時肆跟着他轉身,思考了一下,最後搖搖頭,說:“沒有特別偏好,有很多好吃的我都沒吃過。”
賀松餘跟着這句話心疼了一下,說:“以後每一樣好吃的你都會吃到的。”
“好。”時肆聽完後笑起來,知道對方這是在心疼自己,也不想讓別人多擔心。
“你以前因為錢和別人産生過什麽沖突嗎?畢竟你們家那邊……”賀松餘說得有些為難。
“有是肯定會有的,難道你們這些做商業的就沒有了嗎?估計沖突比我們都多呢。”時肆自然地接過話茬,顯然是對這樣的場景早有準備。
他的語氣輕松、玩笑,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
賀松餘知道目前是套不出話的,他也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态,如果這一次不成功,那下次再找機會。
雖然在機會到來之前他可能就已經找到真相了。
兩人一路聊到食堂,時肆聞到飯香,非常開心,拉着賀松餘的手到每個窗口前都看一眼,并表示自己都想吃。
他在激動,賀松餘則在暗自高興。
時肆把他牽得好緊。
跑來跑去,衛衣的帽子一抖一抖的,可愛死了。
“別跑了,每天都有這些菜,你可以每餐都試試。”賀松餘忽地收緊手指,扯了時肆牽着他的手一下。
時肆重心一歪,就要撲到前方,又被扯回來,進入一個滿是檸檬香的胸膛。
賀松餘擡眼,淡淡掃向那位故意往時肆身前湊的人,溫爾一笑,道:“注意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