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升職了
升職了
認真做一件事時,時間總會流逝得飛快。
聽同事們說兩小時後,也就是五點半有個會議,時肆本以為自己沒機會聽,賀松餘便打了通電話說可以去。
時肆很開心。
他不知道大家為什麽喊累,但這份工作是他做得最輕松的一份。
只需要坐在電腦前,敲敲鍵盤,動動鼠标,時不時處理一下經理遞來的文件,好生快活。
到會議時間,大家也都沒急,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似乎是開完會就可以去吃飯了。
公司二樓是食堂,時肆之前被帶去見過,只覺得自己從沒見過這麽奢侈而華麗的地方。
為什麽吃飯還要這麽優質的環境?
這時候的他是不會明白的。
“走吧。”陳言打斷了他的冥思苦想,向他伸出手。
時肆毫不猶豫地牽上,笑着點頭:“走!”
開心得要命。
陳言輕笑,帶他走向會議室。
會議室中,賀松餘老早就坐在最中間的位置,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身側出現了一張突兀的椅子。
要知道,他不喜別人接觸他,因此也不會讓人坐在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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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中陸續有人到來,卻遲遲不見時肆的身影。
與之一齊沒到的還有陳言。
賀松餘往椅背上靠去,面上依舊露着他那逢人便彎的三分淡笑,眼神卻比以往更加陰郁。
沒有人敢在賀松餘主持的會議下說話,哪怕這個人一直挂着溫柔的笑顏。
賀松餘心下一片煩躁,甚至有給時肆打個電話的沖動,卻又覺得不妥,若是直接問怎麽還沒到,大抵是會吓到小朋友的。
于是便只好按下心中那道無名火,靜靜等待着。
一分鐘後,他等的人終于來了。
卻并沒讓他心情好到哪去。
時肆和陳言牽着手,小朋友正笑着,微微側頭昂臉看他身旁的人,嘴裏還念着什麽。
時肆見會議室沒人講話,便也噤了聲,臉上的笑意尚未褪去,幹淨的臉上唇角稍彎,眉眼中流露着純真,乖到不行。
他自然而然地在陳言身旁落座,并沒注意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自打他進門起便一直盯着他。
時肆還想再繼食堂的話題繼續聊,但四下安靜,他也不敢貿然出聲,便拉起陳言的手,将其手心攤開放在桌上,用手指給他寫字說。
陳言低眸,唇角擒着抹笑,專心地注視着時肆在他手心裏落下的一筆一畫。
大致明白時肆要說什麽後,他便悄悄擡頭,和賀松餘視線對上。
一雙淡漠的眸子将他罩進眼中,冷到令人發指。
陳言心下一驚,立刻就要将手收回。
時肆手裏一空,怔愣一瞬。
旋即微微擡頭看向身邊的人,那眼神像是在抱怨對方。
一道叩桌聲将所有人都拉回神,賀松餘總算開始說話,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卻莫名夾帶着些其他什麽情緒。
說的話卻和本次的會議內容無關,他看向時肆,溫柔地笑道:“時肆,你的位置在這。”
時肆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坐在了別人的位置上,連連起身念了三句不好意思,然後才在賀松餘身旁落座。
有人眼裏是吃驚,更多的卻是迷茫。
賀總身邊居然讓人坐了,真是不可思議。
過了會,有人從洗手間回來,坐到陳言身旁的空位置上。
惹得時肆又埋怨地看向陳言。
有人坐這也不和他說一聲!
賀松餘勾了勾他的手指,令他再次回神。
緊接着,手上就覆上了片冰涼的東西。
時肆和賀松餘的手都放在桌下,他便低下頭去看。
賀松餘神色如常,只手拿着張濕紙巾擦拭他的右手,另一只手卻放在鼠标上,從善如流地将PPT打開。
會議室的顯示屏上出現PPT的畫面時,時肆同時湊到賀松餘耳邊小聲問:“我手上有髒東西嗎?”
他想接過那張紙自己擦,賀松餘卻不放手,他便只好作罷。
“嗯。”賀松餘應聲。
應完便開始講會議的主要內容,時肆也不好再打擾他。
但手上的濕巾都被搓熱了,賀松餘都像沒察覺到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每個指尖,每寸手心。
時肆趁他松了桎梏的力道,猛地成功将手抽出。
賀松餘正講着,忽地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掃了身側的人一眼,終是收回手,将濕巾扔到桌下的垃圾桶裏。
啧。怎麽就主動牽陳言的手。
時肆毫無所覺,認真聽着講話。
散會後,時肆和陳言約好一起吃飯,剛準備去和陳言勾肩搭背,一聲發落便将他留在原地。
“時肆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賀松餘說。
沒有人想跟賀松餘待這麽久,各個都一溜煙地走出去了,包括陳言。
會議室重歸安靜。
時肆雖然很喜歡跟賀松餘待在一起,但不讓他吃飯他總歸還是有點委屈。
他低着頭,如果頭上有耳朵,這會應該耷拉下來了。
“新工作習慣嗎?”賀松餘溫聲問他。
“習慣的。”時肆低低地應聲。
賀松餘見他這副神态,無奈地笑了聲,說:“一會我陪你吃飯,比食堂吃得好點。”
時肆總算擡起頭,眼中重新出現欣喜,唇角有要挑起的前兆,不确定地問:“真噠?”
“嗯,”賀松餘看着他一開又一合的唇瓣,因營養不良而有些泛白,卻另顯可愛之色,他別開眼,溫聲說,“真的。”
“好!”時肆眼裏愈發地光彩,他笑起來,整個人又乖又帥,“我特別喜歡你!”
賀松餘的手指蜷了下,喉結滑動,目光掃過時肆領下的那條領帶——這是他親手為他系的。
“嗯。”明知對方無心,賀松餘卻将其當作一句情話,眼裏是橫溢的占有欲。
可惜善于察言觀色的時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神情,無法從他眼中再讀懂更多。
即便如此,他也笑。
世上有人對他好一分,他便還十分。
只是對方實在太好,好到似乎什麽也不缺,他才只能夠耍耍他這嘴皮子。
對他來說“喜歡”并不難言,難言的是真心實意地說“愛”。
就連他父母,都鮮少提起這個字。
“以後你開會就坐我身旁這個位置,”眼裏似乎容不得半點細沙,賀松餘見他在走神,便淡然開口,“日薪已經結到你賬上了。”
時肆再次激動地點點頭,連忙拿出手機來看。
卻見微信和短信各有一條消息,短信那條自然是銀行卡收到轉賬,而微信消息是陳言發來的,時肆想也沒想,先點進了微信。
賀松餘那雙溫柔的眸子在看見他點進微信後出現裂縫,淡然失色。
“時肆,和領導談話時不要玩手機。”語氣冷漠得像是變了個人,賀松餘也成功瞥見時肆匆忙将手機收好時,陳言發去的一句話:看來只能下次再約了。
賀松餘內心冷笑。不會有下次的。
“對不起……”時肆內疚地低下頭。
在其他工地野慣了,來到這樣入室即賓的地方還真不太習慣。
賀松餘搖頭,說:“下次不要再犯這種錯。”
換作別的領導會視為這是對他們的不尊重。
“我記住了……”時肆擡眸,望進那雙清澈卻又深不見底的眸中,又問,“您找我留下來究竟有什麽事嘛?”
說到這賀松餘心情便終于愉悅一分,他向時肆面前湊了湊,襲卷而來的青檸香撲入鼻腔,令時肆恍神。
明明系領帶的時候并沒有聞見這味道——
“我想讓你正式入職,”賀松餘似乎也很滿意時肆的領帶,手指輕輕勾起絲滑的綢布,指腹在領帶上輕輕磨着,溫柔又小心,卻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容拒絕,詢問,“你想做我的貼身助理嗎?”
時肆必然是想的,但他在猶豫。
畢竟像這樣的大公司,肯定有不少人觊觎那個位置,他只想有個穩定的工作,有穩定的收入,待在平凡的崗位也就夠了。
他雖有勾心鬥角的本領,卻也不想參與這些紛争。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賀松餘也能猜出他在顧慮什麽,說:“放心,沒有人會想來這個位置,一個個見到我跑得比光還快。”
時肆愣住,問:“為什麽?”
“現在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你要想知道,我以後再慢慢和你講。”賀松餘眯了眯眼,望着這呆愣的表情,不自覺又湊近幾分,“怎麽樣?想好了嗎?”
時肆往後仰了仰身子,是一個躲避的動作。
賀松餘又是一頓,他回身,笑得依舊溫柔,卻抛出一句不近人情的話來:“你沒得選。”
他可是飛魚公司老板的唯一兒子,再說老賀身體也不行了,這公司主權早就在他手裏,他想調動誰的職位,誰都不可能有拒絕的餘地,只能受着。
“可是——”時肆猛然撞進那雙淡漠的黑眸,不禁想起他從試衣間中探頭出來,看見賀松餘也是這樣的眼神,雖然很快被掩下,他卻還是看清了,因此話音不由得一頓,卻依舊問,“為什麽是我。”
“我認為你可以勝任這個位置,而且你不怕我,相處起來也自在些。”賀松餘回答。
“那要是——”話沒說完,時肆又被打斷。
“沒有人敢動我看中的東西,無論人或事,明白嗎?沒有人會探究你究竟用的什麽手段坐上的這個位置,他們只知道這個人以後不可以随便再碰。”一番話語,賀松餘的語氣縱使再溫和,像在耐心開導,時肆也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了幾分不耐。
“我明白了。”時肆只好點頭。
從會議室出來以後,時肆都還在想,自己職位怎麽突然高了這麽多?
他并不怕被議論,早從他放棄念高中開始就已經被所有認為他前途無量的老師和同學們激烈談論過很久,這點小事便也不算什麽了。
只是他實在覺得,賀松餘對自己太好了,好到他不知道怎麽回報。
有恩必還,這是他從小的人生信條。
他領下這個職位,唯一的報答方式便是恪盡職守,只是——
如果是貼身助理,豈不是代表着每天來公司的時間會早很多?
那他的老媽怎麽辦?
時肆一直擔心的都是這點。
可他不敢和賀松餘說,不是怕別人的責怪,是不想撕開自己的傷疤,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爸媽是住在那的人,不希望點燃別人對他家庭背景的任何一點好奇心。
賀松餘帶時肆去到一家飯館,這裏的裝修并不花哨,卻又處處都透着優雅。
牆壁刷成高格調的灰黑色,有幾幅框着的壁畫挂于上,時肆不認識那畫,卻也看得出來價位不低。
兩人在靠玻璃的位置坐下,玻璃外是繁華的街道夜景,是時肆不曾踏足的生活。
“點菜吧,我請客。”賀松餘溫柔的聲音在這個陌生的飯館響起,讓時肆暫時安下心。
時肆随便點了幾樣看着好吃又較便宜的菜,賀松餘接過菜單,又勾起幾樣菜品,才叫服務員将它拿去。
時肆便盯着面前的桌子發呆。
茶香在鼻間掃過,竟是賀松餘給他倒了杯茶。
“是好茶,嘗嘗。”賀松餘将茶杯推至他手邊。
溫度正好,碰到他手時,不涼也不燙,暖得人心一顫。
“謝謝。”時肆這一路來話變少了許多,很明顯是有心事的。
賀松餘很想問問怎麽了,卻也知道,若是想講,便不用他親自問了。
“一會吃完飯去逛逛吧,給你和你的家人買幾件衣服。”賀松餘說得很是輕松,他總是有這樣的能力讓氣氛輕松起來。
時肆便笑起來,回道:“好。”
這餐吃得很豐盛,至少對于時肆來說是的。
他沒吃過美味佳肴,這是他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飯菜。
他想打包點回去給爸媽,又總覺得不妥,怕賀松餘認為他貪便宜,就沒這麽幹。
只是他不知道,賀松餘估計永遠也不會把他往差的方面想。
吃得不多了,菜也即見底,也算是沒浪費食物。
時肆途中接了老媽的電話,謊稱自己還在公司,聊了幾句後,才挂斷電話。
他撒起謊來從不心虛,怕被看出逆端,這通電話他還是背着賀松餘接的。
他太怕別人會把自己和橋洞的人相提并論,太怕別人發現他的任何不好,從而去挖掘他的身份背景。
他珍惜一切美好,哪怕只是表象。
飯後,時肆和賀松餘一起到街上閑逛,也算是消消食。
時肆得到四百的日工資,開心得不得了,賀松餘就告訴他那是試用期的日薪,正式員工的薪水比這高多了。
又順帶補了句,當高層的貼身助理薪水會翻倍,大概一個月三萬左右吧,還有全勤獎、加班費之類之類,時肆越聽越激動。
“明天幫你做入職手續,第二天直接來當我助理,你對上班時間有什麽要求嗎?”賀松餘邊說邊向售貨員遞去一張VIP卡替時肆結了他手上那提衣物的賬。
時肆的注意力被賀松餘所說的話全盤吸引,根本沒注意到賀松餘的動作,下意識地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出店門,說:“我可以自己定的嗎?”
“不可以,我們公司實行的是九九六,連我都得遵守。”賀松餘本來想給對方一點特殊待遇,畢竟對方的家庭情況也許比較複雜。
但後來想想又覺得算了。
出于個人私心,他想每天都早一點見到時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