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愛惹的禍
愛惹的禍
兩個小時後,陳斐把冷山打包的飯菜一掃而光。他那髒污得不堪入目的衣服也洗好烤幹了。不冷不熱的季節,烤火會汗流浃背,陳斐披着冷山的衣服坐的遠遠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是這麽行動的。可冷山不樂意,一副陳斐敢跟他掙着幹活就發飙的模樣。所以陳斐只好當個布偶,聽他安排。
穿上洗幹淨的衣服褲子。冷山看他半晌,說: “你頭發太長了。都紮到耳朵了。後脖子也是。回去讓餘盡你修剪一下。”
陳斐對自己頭發沒有過多關注,随口一問: “他還會這個?”
冷山: “會。”
“他是收費的還是免費的?”陳斐問。
冷山: “免費,自己人不計較那麽多。他又不是靠這個來金票的。林與冬和許輕經常都是他幫忙剪的。手藝很不錯。”
陳斐把冷山外套還給他,正了正臉色: “那先把這裏的事情完成。回去找他給修剪一下吧。許輕他們,現在在哪裏呢?”
冷山: “就在我們面前。”
陳斐一愣,面前什麽也沒有。只有矮小細瘦的松樹,地面上雜草也被人割得幹淨,總體來說,這地方讓人感覺挺舒服的。雖然天色很不好,但不像其他地方,黑暗得像随時會有洪水猛獸出沒。
“林與冬的玫瑰。”冷山指了指地面上的一抹鮮紅,細小的花瓣碎片。如果冷山不說,陳斐根本沒注意到它。
陳斐: “玫瑰不是他的武器麽?壞掉了?”
冷山: “他受了傷,玫瑰失去巫力的支撐,所以才會這樣的。
“玫瑰碎片在這裏,所以他們就在這附近麽?”陳斐心裏已經知道,可還是向冷山确認。
冷山嘴唇有些發白,他點點頭,朝着另一處走去。兩人沒多久就看見了地上的血跡。不懷疑,他們就要見到兩人了。
果然,血跡的盡頭,那裏有一個林與冬。他無力站起,一個靠着小小的樹幹狼狽不堪的歪着腦袋坐着。聽到動靜,他掀開眼皮。面朝着陳斐和冷山,雙眼失去焦距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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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他才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坐姿。即使受了重傷,臉上還是不可一世誰也不服的神色。如果有力氣,現在肯定又要爆粗口了。
陳斐左看右看,沒看見許輕的人。林與冬知道冷山是專門來找許輕的。他咧嘴露出一口帶血的牙齒,得意的說: “你們不用白費力氣了,他已經走了。而且,你們再也找不到他。”
不可能找不到,活傀儡的書籍還在冷山這裏,怎麽可能找不到。不過,看見冷山的反應陳斐就有點相信林與冬說的話了。
“你找死麽!”冷山厲聲呵斥,氣的沖上去卡住林與冬的脖子。神色冷冽,殺氣騰騰。一字一句的說: “你以為靠着自己的巫力,就能隐藏活傀儡本身留在書籍上的氣息?你以為這樣就沒辦法找出他來?之前你已經幹擾過一次了。這次還有作用麽?哼!幼稚!你看,他就在附近。”
林與冬本來還想怼回冷山,可真看見他手上的戒指。面部表情再也無法控制。因為的的确确提示着活傀儡留在這裏。林與冬面部被勒得漲紅,目露絕望。
陳斐生怕冷山真把人掐死,趕緊動手去扒他手臂: “松手!”
“我不殺他!他自己找死!現在還強撐着想用巫術掩蓋許輕的蹤跡。你說他是不是自找死路。”冷山大部分是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低吼着,嘴角竟然溢出了血。
陳斐怔住。冷山自己卻不以為意的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絲。難道是氣到吐血了?陳斐發現冷山面無人色,剛才是嘴唇有點發白,現在整張臉都像白紙。
“為什麽還不走!為什麽!我都讓他快走了,為什麽就是不聽我的話!總是讓我擔心!以前也是!現在也是!”林與冬突如其來的狂砸地面,碩大的拳頭很快血肉模糊。
陳斐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這是神經錯亂要瘋癫的前兆。不過,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林與冬發洩了痛苦的怒氣,接着竟然低頭喃喃自語起來。他說: “我守着他十二年。當年看着他死去無能為力。到最後靠着自己讓他又回來了。你們為什麽又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呢?”
“我看着他結婚,看着他妻子謀害他後棄他而去。我陪着他,陪着。只要我在,我可以讓他安安穩穩的度過一輩子。不要再颠沛流離。我可以不讓他察覺我的心思。後來他竟然主動說有我真好。”他痛苦無比的說: “這具傀儡,原本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他不存在就是為民除害,不是麽?你們還要那種肮髒的人回去做什麽?”。
他說的越多,情緒就越是處于崩潰的邊緣,他低下頭顱,臉埋在雙手中,極大的痛苦把這個原本嚣張至極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淹沒。那是一種滅頂的痛苦,來自靈魂和心靈上的。
洶湧的淚水從林與冬指縫間滴落。
冷山無情的說: “你這樣給誰看?!不會有人同情你的,同情了也沒什麽用處!為了個許輕要死要活!真是丢臉!”
陳斐想:他丢命都不怕,還怕丢臉麽?
冷山說沒人同情林與冬。實際上,陳斐是同情的。
“帶他去處理傷口吧,我跟你們回去。”許輕的聲音無可奈何的響起。林與冬剎那停止了流淚,慢慢的垂下手,微微擡起滿是淚水的眼。看到許輕,他立馬擡起手臂用袖子惡狠狠的擦掉臉上的不堪。
許輕在林與冬哭的時候他就出現在陳斐的視野裏。只不過,陳斐沒有提醒冷山。
誰知道林與冬吸吸鼻子,盡量讓自己恢複如常的神色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敢跟他們走,我現在就死給你看。”。虛弱中帶着不可忽略的兇悍之氣。
許輕果然被他這句話威懾到。
陳斐沒想到這句話的殺傷力這麽強。冷山忽然摘掉自己的戒指,交給陳斐,嚴肅的說: “許輕就交給你了,我在這裏防着他自殺。”
不知該說冷山粗心大意,還是太信得過陳斐。陳斐接到他的戒指,心裏是不安的。他感覺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許輕但凡有一點不樂意,他都沒辦法辦到。另一面,他自己也下不了手。
陳斐摩挲着戒指,又看看冷山。
冷山并沒有催促他。只站在林與冬的邊上,随時随地謹防林與冬一命嗚呼。
可是,許輕沒有了。冷山現在能控制林與冬不讓他尋死,又能保證他之後還會好好活着?
陳斐走近許輕。好歹說兩句永別的話,畢竟相識一場,許輕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可惜,陳斐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冷山就閃到許輕面前。兩人就此展開決鬥。
原來許輕不打算束手就擒的,武器都亮在身後了。見狀冷山才迅猛的殺了過來。
許輕的武器這次一點不弱。冷山的武器,則光芒暗淡,鋒利大減,破損多處。兩人糾纏之際。
陳斐專注着,也防着林與冬,離他遠遠的。
可能是看兩人又打起來,林與冬着急了,因此吐了幾口血,從虛弱變成奄奄一息。陳斐不好見死不救,挨過去查看情況。
就在他半蹲下去時,手腕被猛的扣住。陳斐瞬間知道自己上當了,可為時已晚,手腕的骨頭都像要碎掉。陳斐當即護住戒指,但徒勞無功,最後戒指被林與冬輕而易舉的拽走。
奄奄一息的林與冬恍若回光返照。天上大鳥俯沖下來,他咬牙跳上去就一飛沖天!許輕他都不管了!
許輕死命擋住冷山。
這下,陳斐無計可施。戒指被搶走,冷山拿他怎樣他都只能認。
說到底,他是有點故意的嫌疑。他沒想到林與冬會突然出手,而那一刻,他竟然做出了刻意遲鈍的反應。
林與冬已無影無蹤。冷山和許輕都各自停了下來。陳斐歉疚的說: “戒指,被拿走了。”
冷山沒有發火,也沒有說話。他徑直走到陳斐邊上,看見他手指上被戒指劃破了一道口子。當然,誰搶東西會顧着被搶的人。
“你也滾吧。”冷山這句話是對許輕說的。
後者默然不語,垂眸遠去。
之後陳斐和冷山沒有再去追林與冬,戒指也不急着找。冷山因為和許輕交手而暴露出自己受傷的事實。陳斐看見蟬翼就有點懷疑了,只是沒想到這麽嚴重。七彩羽毛托着他們回去的時候速度慢了很多,冷山的情況很糟糕。他的胸膛一個大大的血窟窿。奇怪的是陳斐從在斷崖那裏就沒發現,冷山也沒表現出什麽異常。
回到奇城,陳斐找了餘盡幫忙。接下來就是醫師的事了。餘盡在這種事情上居然也能打下手。實在很全能。
餘盡看了傷口就判斷出這是被林與冬的玫瑰貫穿而過的。
“關鍵時刻,他居然手下留情?”餘盡疑惑的說。
陳斐: “誰手下留情?”
餘盡: “冷山。”
陳斐: “從哪裏看出來他手下留情了,我看他們打得恨不得你死我活。”
餘盡: “如果不是,林與冬怎麽可能把他傷的這麽重。”
陳斐: “林與冬也傷得很厲害。”
餘盡: “反正,冷山肯定不打算殺誰就是了。”
陳斐: “他的傷,不會有生命什麽危險吧?”
餘盡: “沒傷到心髒,死不了。”
冷山沒回來時,傷得那麽重還能若無其事。回來後可能是藥物治療的作用,他好幾天都睜開眼睛吃飯就睡,睡醒了就吃。很沒精神。半個月過去了,傷口好多了,但人照舊無精打采。
陳斐專門問了餘盡,餘盡沉思良久,說: “你讓桐桐去照顧他一天,應該會好的。”
陳斐照着餘盡說的去做。冷山當天就下床活動,黑着臉訓話桐桐,陳斐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
忙着伺候冷山這麽久,陳斐終于能安心的睡一晚上。
第二天冷山帶陳斐去看病,看之前發抖的毛病。這麽久沒發作,陳斐自己也忽略了。經冷山這麽一提,去看看也好,有什麽毛病及時發現及時治療。
檢查了一通,醫師告訴他,他的身體非常健康。陳斐心情不錯,沒毛病就好。
即使霧州的工作非常失敗,好在現在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陳斐陪着冷山散步,冷山不想走來走去,看上去很蠢。看在陳斐真誠邀請,他勉為其難的跟着出來。
“你是故意想放過他們的。”陳斐忽然說,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林與冬和許輕。
冷山: “我為什麽要放過他們?”
“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回來後仔細想了想。你要是真要讓許輕消失,就不會把戒指交給我。”
冷山沒有正面回答。他認真的注視着陳斐的眼睛,說: “你讓他搶走戒指,也是故意的。”
陳斐坦誠的承認: “嗯,因為我不想他們死。那活傀儡的軀殼的主人原本也不是什麽好人。”
“你怎麽知道不是好人?”
“林與冬不就是這麽說的麽?”
“他說你就信?”
“我相信。”
冷山: “愛信你就信吧,反正也就是這樣的結果。對了,你現在真的沒有再和之前一樣,會有突然發抖的時候了麽?如果還是有,我帶你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許這裏的醫師技術有限。”
陳斐: “我只有在霧州的時候會那樣,而且…………”。陳斐不确定接下來的話要不要告訴冷山,說了可能會讓人覺得他血口噴人。
“而且什麽?”
“可能是我自己心理問題。”
“心理問題,那就去看看心理醫師。”
“不用,現在也沒什麽問題。”
“有什麽話不能告訴我?”冷山刨根問底,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理所當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改口: “你可以告訴我,我能幫忙的,一定會盡量。”
說到底,兩人沒什麽公開表白的話,也沒說過什麽接受對方。而且,兩個男人,冷山也許還是怕陳斐不大能接受。即使沒有拒絕他的靠近,貌似也沒有什麽更進一步的感情進展。導致冷山偶爾會顧慮到某些方面的問題。
陳斐終于說出自己都覺得離奇的話:“你朋友李豐年出現的時候?我會不知不覺的顫抖,不知道為什麽。而且自己根本沒辦法控制。”
冷山好像沒聽見他說了什麽一樣。反應遲緩的,像聽不懂交流的語言,他略顯愕然的說:“……什麽?”。
陳斐: “可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多了,錯覺。”
冷山緊了緊拳頭,嘴裏念了句: “李豐年……你說是…李豐年?”
陳斐: “你當我沒過,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有點進水了。”
冷山低聲說: “那以後,我們不要見他了。”
陳斐自己成了挑撥離間的人,即使他後邊說是自己的原因也于事無補。冷山依舊不打算再讓他和李豐年碰面。
陳斐來這裏第一次剪頭發。不得不說,餘盡這個手藝完全不愁有朝一日工作樓倒閉了沒飯吃。
就在這時候,桐桐帶來一個重大消息。林與冬回來了,就在工作樓。
陳斐一動腦袋,餘盡一剪刀剪歪了。
冷山立刻不滿的說: “餘盡,你別給剪個狗啃頭出來。”
餘盡沒什麽表情,手上動作繼續咔嚓咔嚓。剪完了,那剪歪的影響不大。餘盡收了工具之後才說: “狗啃頭怎麽?陳斐頂着這麽一顆腦袋,你就不喜歡了啊?”
陳斐差點從凳子上栽倒。餘盡是什麽心情說出這樣的話?況且,他們,沒這麽明顯吧?本尊都沒幹什麽事。他怎麽這樣說?陳斐拍拍自己額上碎發。心裏安慰自己,這只是偶然,語出偶然。
冷山破天荒的沒反應。陳斐有點尴尬,尴尬轉瞬即逝。清清嗓子後,說: “你們要去工作樓麽?”
答案是,當然要去。林與冬這個家夥回來,怎麽能不去?
林與冬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着許輕回來了。工作樓的人全部到齊。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椅子都轉了轉朝着林與冬。
林與冬說自己深刻認識到的錯誤,願意接受懲罰。冷山他們幾個看猴子表演一樣,面無表情。林與冬把戒指還給他,并且好心的告訴他,這次活傀儡的名字已經被他喚出。
很好,那等于以後許輕就是許輕。即使他是活傀儡,那誰也拿他沒辦法了。怪不得這麽大搖大擺的帶人回來。為了彌補錯誤,他把自己的存款交出一半補貼工作樓。
陳斐還以為他沒有存款,原來道聽途說的都不能當真啊。林與冬本人沒有,不代表許輕沒有。林與冬的金票都存在許輕那邊。
冷山目光鄙夷不屑,嗤笑着給了四個評語: “厚顏無恥。”
看他表演完畢,幾人都沒當回事。
陳斐和許輕對視剎那,彼此露出友好的微笑。等林與冬宣布許輕要以後要長住奇城的時候。陳斐的笑意更深了。多一個朋友是很不錯的。
“可是,好像其他房間都推滿雜物了,要清理哪一間房間給許輕哥哥。”桐桐苦惱的說: “唉!我不想打掃衛生。全是灰塵啊灰塵。”
冷山: “就想偷懶是吧?”
桐桐弱弱的消了音。
林與冬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的說: “不用騰出房間,許輕睡我那邊就行了。”。明明之前被冷山傷得奄奄一息,現在卻像個打了勝仗的将軍。
陳斐看見許輕的臉一瞬間紅得像晚霞。緊接着挪開視線。又看見冷山轉回椅子,頭微微一低。
冷山罕見的沒嘲諷林與冬,拿過桌上的一本檔案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