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憐兮兮
可憐兮兮
陳斐運氣挺不錯,有一種天助我也的好運。
因為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天降一盆冷水…………面前的冷山被兜頭澆下。那騰騰殺氣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剎那的發愣。
那水是污濁泛黃的,潑下來之後一股奇怪的味道随即蔓延開來。冷山頭發上挂着好幾條視覺效果很滑溜溜的不明物體,不停的有水從他臉側滴下。
陳斐:“…………”
“我的衣服,我的頭發……”。冷山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怔愣半分鐘後,聲音忽然變得低了兩個度,冷冰冰的。他伸出兩根手指,撚起落在自己胸前衣服的一條不明物體,手在輕微的顫抖。他茫茫然望向陳斐,頭上還有好幾條黏答答的不明的物體。此刻他如此無助茫然像個孩子,眼神露出厭惡,但更多的是無措。
冷山盯着手上的東西,抖着聲音問:“這是什麽?”
陳斐認真的辨別了下他肩上挂着的東西,然後告訴他:“別擔心,應該只是一些爛菜葉。”
冷山目光呆滞,夾雜着不可置信,機械性的開口:“爛菜葉?為什麽會有一股酸臭味?”
“因為那是泡久了沒打理好,壞掉的酸菜葉啊。”這句話不是陳斐說的,而是從頭上傳來的。陳斐擡眼,就看見一個大約五六十歲歲的大嬸拿着一酸菜壇子站在窗戶邊。
冷山嘴角一抖,神情脆弱:“所以這是臭酸菜?”
那麽一刻陳斐覺得他像個玻璃随時要破碎掉,這麽撇下他,還真讓人不忍心。他回答說:“對。”
冷山不說話了,抿着嘴,眉頭緊鎖。
陳斐試探性的問:“你沒事吧?”
冷山沒說話。沒想到一壇臭酸菜的威力這麽大,直接把冷山變成無法自理的白癡。他一動不動的站着,木頭一樣。陳斐想還是給他先弄幹淨先,這狀态有點不對勁。
老大嬸抱着壇子下來,看看陳斐又看看冷山,然後嚴肅的說:“我看他有點傻了。你帶他進來,我給他一碗回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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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神湯什麽的,陳斐不管。主要借地方把冷山這副樣子收拾一下。就算要走,也不急在這一時。回房東那邊,恐怕冷山這個樣子走不過去,現在他連邁開步子都要陳斐拽拉着。
“竟然被這麽惡心的東西沾到,那我和泡在罐子裏的酸蘿蔔臭菜有什麽區別。”一張老式藤椅裏,冷山沒骨頭似的癱在上面。失心瘋般自言自語。
老大嬸端着一碗黑不溜秋的東西過來。聽到這話,不樂意了,戳在一邊兀自怼他的話:“酸蘿蔔多麽美味的食物,你可不好吃。”
冷山根本聽不見,悶悶的說:“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麽惡心的東西,居然還有人吃。”
那黑不溜秋的東西跟毒~藥那樣,冷山讓陳斐倒掉了。
陳斐折回來後,輕聲問他:“把衣服清洗一下然後再洗頭發,還是你要直接洗澡。”。這溫柔體貼的語氣,和哄孩子沒什麽區別。
冷山擡頭,一片茫然之色,複讀機似的:“洗澡?”
陳斐莫名的不好刺激他,面對冷山這種我見猶憐的落魄貴公子既視感,現在誰對他說一句重話都會讓人徒升罪惡感:“對,洗澡還是簡單的處理一下,你自己選吧。”
冷山無法忍受的選擇從頭洗到腳。陳斐只能幹苦力的活了,冷水怕是不行,得熱水。忙活半天終于給他弄好了。
冷山生無可戀的拖着步子有氣無力邊走邊脫衣服,陳斐快速關上門。這又不是自己家裏,還有一個老大嬸不是。這麽□□的,傷人眼睛。要換成冷山的角度,他肯定是會氣冒煙,因為他覺着別人看他,一定是一飽眼福,自己吃大虧了。
冷山進了木桶就往下沉。腦袋也沉下去了,只浮上來一些發絲。
陳斐看他半天不冒出頭,生怕他淹死,趕緊湊上去看。敲敲木桶邊緣,沒反應,他只能叫:“冷山?”。
照舊沒反應,他又叫了一聲:“冷山?”
沒辦法,他要動手撈人。一摸摸到一大把頭發,他撥開,往下,觸到的臉上皮膚,然後勾起人下巴拉上來。冷山腦袋浮上來了,透過氤氲的水汽,凝視着他。深閨怨婦氣若游絲的問:“為什麽要放這麽綠油油的葉子在水裏”
冷山泡着的木桶內,漂浮着一片片新鮮的樹葉子,別說,和他這個頭發還有一點點相配。
陳斐解釋說:“是你說要撒上花瓣的。”
冷山濕漉漉的頭發貼着側臉,雙手嘩啦啦伸出來,捧着一把水面上的漂浮物,沉痛的說:“是啊,花瓣,花瓣,我要的是花瓣。”
“這裏沒有花瓣,那位大嬸就給你摘了樹葉子。”陳斐說:“都一樣的,人也是一片好心。”
冷山磨牙:“好心?你怎麽說得出口,我就是被她害成這惡心的樣子的。”
陳斐哄孩子的語氣:“有什麽惡心的,酸菜而已。現在不是洗幹淨了麽。”
冷山虛弱的說:“不幹淨,我要換一桶水清洗。”
陳斐二話不說,就開始執行。換水的時候冷山就光溜溜的站在邊上,看着陳斐一桶水一桶水的往裏倒。完了舒舒服服的踩進去,惬意的靠着木桶邊沿。
洗完澡之後需要面對的問題就是,冷山的上衣外套那些怎麽辦?陳斐犯難了,他們出來的時候,誰也沒帶多餘的衣服。原以為就一兩天搞定的事情,沒必要帶那些。
陳斐想了想,就厚着臉皮問老婦有沒有男人的舊衣服。老婦說沒有。他又說冷山的衣服要洗了晾幹才能走,他們希望能留宿一晚。征得老婦同意,陳斐就抓緊時間把冷山的衣服洗了晾幹。
當天冷山的臉黑如鍋底,身披着大朵怒放的牡丹床單坐在藤椅上。熱水洗去他的垂喪之氣,先前的氣息奄奄恢複生龍活虎。他啃着一只蘋果,咔吱咔吱的,他好像在思考着什麽,眼底閃着異樣的精光。
“我要滅了她!”冷山突如其來的爆出這麽一句。這估計是他這半晌思考的結果。
“她不是故意的。”再說,潑一盆水,罪不至死吧。
冷山火冒三丈:“不滅了她,我要氣死!”
陳斐:“随意害人,好像不太好吧?你們不是不能這麽做麽?”
“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是我幹的?!”
“你會受到良心的譴責的”
冷山勾唇,嘴角劃開一抹鋒利的弧度:“良心?良心算哪根蔥?!”
冷山對自己思考的結果,急于付出行動力,以至于急不可待,他披着被單走來走去。“人去哪裏了?”冷山問。
陳斐:“人家還在煮飯,有你我的份。”
冷山不屑:“一頓飯就想收買我!絕對不可能!”
陳斐淡然:“那你就去吧。”
冷山斜他一眼,不說話。坐回藤椅裏,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沒兩秒鐘又說:“你聞聞,我身上還有沒有什麽味道。”
陳斐隔着幾步,回答:“沒有了。”
冷山暴戾:“你過來聞!這樣怎麽聞得到!”
陳斐湊了過去,彎身在他頭發上嗅了嗅。直起身子:“真沒有了。”
冷山這才善罷甘休。
陳斐有點餓着了,胃裏空蕩的難受。老大嬸炒了三個菜,沒有湯,分別是酸菜肉沫,酸菜豆腐,酸菜竹筍。
桌子在咔咔咔震動。
大嬸奇怪:“這桌子壞了?”
陳斐兩手壓着桌面,冷山端坐在邊上。準備掀桌,但陳斐要跟他對着幹。陳斐感覺自己壓不住了,立刻拖着凳子往冷山邊上移動。他壓低了聲說:“不要沖動行不行?”
冷山目露兇光,聲音不高不低,森冷的說:“管我?你算什麽東西?!”
陳斐笑容滿面,給他夾一筷子菜:“你嘗嘗,這個肉沫味道不錯。”
冷山扔下碗筷暴走!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傍晚陳斐親自炒了個素菜給冷山。後者風卷殘雲的解決掉。
“你知道傀儡和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麽麽?”吃飽喝足的冷山悠悠的問。
陳斐:“不知道。”
冷山看白癡的眼神:“最大的區別是傀儡是傀儡,人是人。”
“我們這工作都是靠腦子的,你這麽遲鈍,跟着我到處忙活可不行。”
陳斐疑惑:“難道不是靠巫術麽?”
“腦子都沒有,還談什麽巫術?”冷山說:“有的傀儡為什麽能一眼認出?有的就基本很難察覺?因為它們是根據制作傀儡人的能力來判斷是劣質還是極品。有的活傀儡根本就無法察覺,全靠猜測琢磨線索推斷。”
陳斐驀然意識到冷山說這些話是在回答自己之前在工廠那裏說的話。這是願意好好溝通了?
“看什麽看?有話就說,別逼我發飙。”陳斐莞爾一笑。冷山臉色一冷:“很好笑麽?”
天黑未黑,老大嬸到處撒一些圓滾滾黃豆大小的黑色玻璃珠,陳斐問:“這是做什麽的?”
大嬸說:“驅鬼的,你不知道?”
陳斐以為是和特殊節日例行公務的民間活動類似的舉動,他說:“不知道,是有什麽不吉利的事情發生。或者什麽特殊日子。才做這個驅鬼辟邪麽?”
大嬸:“驅鬼還要選什麽日子啊,那死女人成天晃來晃去,肯定有要隔三差五的驅趕她的呀。”
陳斐如墜五裏霧中:“什麽?”
“女鬼,知道吧?死了的女人又回來了,女鬼。”大嬸說:“我親眼看見她死掉了,半年後居然變成鬼回來了。還若無其事的和一大堆人在工廠裏工作,你說可怕不可怕。和一個死人天天呆在一塊啊,真吓死個人。我跟他們說過的,他們反倒推搡我,說我是老糊塗了。我看他們是色迷心竅了,尤其是那個廠長的親戚,自以為了不起,神氣得要命!”
陳斐笑了笑,沒什麽想要說的。他對這些鬼鬼神神的沒有研究過。
冷山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陳斐身後,他收斂了脾氣,正常的語氣說話,他說:“女鬼家住哪裏?”
大嬸瞥他一眼,說:“鎮口那邊”
冷山:“有名字麽?”
老大嬸:“當然有了。她叫秀菊,有個兒子叫安安,那孩子應該不知道她死了。還蹦蹦跳跳的跟着她,她走到哪兒,孩子就跟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