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缺你
我缺你
七十年後，相柳數着日子，提前去了玉山。
卻未能見到小夭。
一路上，相柳想着即将與小夭重逢，兩人從此後再不分離，他心中陣陣喜悅便如潮水襲來，如盛夏蓮花朵朵怒放于心湖之上。
他埋頭專心趕路，絲毫沒察覺桃花林中傳來陣陣歌聲，如絲如縷、若遠若近、若有似無。
相柳只覺心情越來越松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
不知不覺間，他走進了一處山洞，眼裏卻映出一片桃花源……
相柳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他自己。
夢裏的他也是天生地養，破殼而出。年少無知的他被賣進死鬥場，好不容易逃出來後，卻沒有幸運地遇見小夭。
共工救了他，他為了報恩，投入共工麾下，後來被收為義子，從此踏上一條名為“忠義”的不歸路，身不由己，卻無怨無悔。
身為妖族，赴人族大義，他的處境可想而知。
身邊袍澤萬千，可托生死。
然而他依舊是孤獨的。
一年又一年，一百年又一百年。
直到清水鎮上，他遇見那個名喚玟小六的人……
她如同一團溫暖的光，驅散他心底的萬年黑暗。心上堅冰破裂，絲絲消融。
這個世界上那麽多人、那麽多神、那麽多妖……
他們畏他、敬他、惡他、恨他、鄙他……只有玟小六，她喜歡他。
無論是清水鎮的小流氓、還是貴不可言的高辛王姬，小夭對他的愛，始終如一。
這份愛太過難得，他萬分珍惜。所以當知曉小夭是高辛王姬後，他就決然為二人選定了結局。
他死局已定，無可更改。
與其讓小夭重複父母的悲劇，不如他潇灑放手。
她放不下的執念，就由他親手斬斷。
百年守護，他陪她一路成長，自立自強，讓她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處可去。這樣的她，就算他不在了，她也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一世安樂無憂。
……
大夢三百年，相柳醒來後，小夭早已離開玉山，在大荒各處流浪。
相柳循着夢境記憶，從玉山找到冀州，又從冀州輾轉到了極北之地，到深山、到大海，最後，兜兜轉轉，他到了大荒東邊的清水鎮。
一別三百年，重新踏上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相柳心情複雜。
他很快找到了回春堂。
此時回春堂的生意十分火爆。
相柳排了一天的隊，黃昏時才慢吞吞地排到回春堂的大門口。
“這位公子，不好意思，六哥他出去透氣了。”
“她去了哪？我有急事找她。”相柳急切道。
串子笑嘻嘻道：“還能去哪兒，六哥吃完飯最愛去河邊散步了。”
相柳瞬間亂了步伐。
這個時間點……
在夢裏，小夭最初遇見塗山璟，也是在清水鎮的河邊。
他大步流星踏過藥圃，飛快前往河邊。
西河邊，玟小六蹲在河岸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憤憤不平地刷碗。
髒話罵了一句又一句，盤子刷了一個又一個。
大約是罵得太起勁，連身後何時站了個人她都沒發覺。
好不容易刷完一桶盤子，小六直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
手臂猝不及防打到了相柳。
“呃？？？”
小六吓了一大跳，往後一蹦三尺高。
相柳猝不及防被她甩了一耳光，愣了一下。
“你你你……”小六正準備惡人先告狀，一擡眸卻被對方的美貌狠狠晃了神。
“你是誰？鬼鬼祟祟站在我身後，難道是想趁我不備，劫財劫色？”小六很不要臉地扯着嗓子開吼。
相柳看着眼前這張朝思暮想的容顏，眼眶驀地一熱。他沙啞着聲音道：
“你是大夫，我找你，當然是看病。”
小六驚住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相柳，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可知道我是什麽大夫？你你你……你确定要找我看病？”
相柳點頭：“是。”
小六目光詭異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遍，心想，她專治不孕不育，這位公子年紀輕輕、花容月貌，卻沒想到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可是公子，我粗粗一看，您身強體健，好像也沒缺啥零件……”難道真的是天妒紅顏、虛有其表？
小六摸着下巴琢磨。
手腕忽地被人一把抓住，她大驚擡頭，卻見眼前比雪花更美麗的白衣男子目光深深地凝視着她。
他無比認真地對她道：
“不，我缺。”
“缺啥？”
“我缺你。”
小六：“……”
她莫不是遇上變态了？
相柳仿佛有讀心術一般，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直截了當道：
“我不是變态，小六，我是相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