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約
第三約
“你不是替身。”
不等相柳問，小夭便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就是你，相柳。”
相柳愣住。
“我對你好，确實有其他原因。但最主要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對你好，你值得別人對你好。”
相柳張了張嘴，似要開口。
小夭不給他機會，強行切入下一個話題：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最大的私心，就是希望你能成為你自己，做你最想做的事。”
“相柳，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呢？你想過怎樣的一生？”
相柳垂頭。
他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知道，他會一直待在小夭身邊。
“你呢？”
相柳不答反問。
小夭想成為什麽樣的人，那他就成為什麽樣的人！
他想陪着她，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小夭不說話。
她這一生，已經快要走到盡頭，沒有什麽好想的了。
只是相柳的态度令小夭覺得莫名不安。
“相柳，你好久沒喚我姐姐了。”小夭忽然道。
相柳撇過頭不語。
這個答案已不言而明。
小夭心情複雜，默了一會，才緩緩道：“我曾無數次渴盼時光倒流，我能回到過去，陪伴一個人成長，讓他從此有飯吃、有衣穿，幫他找到一個心愛的女子相伴一生，讓他有一個溫暖人生，不用挨餓受凍，不用颠沛流離，不用獨自承擔一切。”
可我好像又要食言了。
小夭心中苦澀。
“你還想知道那個答案嗎？”小夭頓了頓，問。
相柳驀地回頭，傾身湊近她，美麗的臉幾乎要挨到小夭鼻尖。
兩人近得呼吸可聞。
靜了一會，小夭從袖中摸出一壇酒，抛給相柳，調皮道：
“先喝酒，喝完酒我再告訴你。”
相柳立即拍開泥封，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喝酒。
只喝了一口，他便愣住。
“這是……雪蓮酒，你回了極北之地？”
小夭笑着點頭：“這是我們之前一起釀的酒，我特意帶過來與你一起喝。”
相柳彎了彎眼睛，雪白的臉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冰雪般的容顏仿佛被春風融化了。
“這次回去，我又釀了許多，以後你回去可以慢慢喝。”
相柳又喝了一大口，酡紅的醉顏滿是幸福笑意：“嗯！我們一起回去喝！”
小夭笑而不答。
相柳等了等，沒等到她回話，不禁疑惑地轉頭，隔着輕紗凝視她的方向。
小夭緩緩擡手，左手捂住心口位置，她的笑容暖如朝陽：
“相柳，我這一生，只和一個人真正種上了情人蠱。”
無論是從前的你，還是眼前的你。
相柳瞳孔一震，旋即狂喜湧上心頭。
他一把丢開酒壇，興奮地上前一步，情不自禁要抱抱小夭。
小夭卻猛地退後了一大步。
她捂着心口，微微垂眸，用堅定的語氣藏住深深的悵然：
“相柳，我們再做一個約定吧。”
相柳此時只覺心中一片甜蜜，他想也不想就點頭：“好！”
小夭遙遙望着遠方，道：“我們從這裏開始分頭走，一起游歷大荒。你往東，我往西，70年後，我們在玉山再見。”
相柳呆住。
“此一別後，我們再不分離！”
相柳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上。
耳邊小夭的聲音是如此真誠，她的語氣如此懇切，相柳不由自主就點了頭。
“好。”
一瞬間，小夭只覺又安心又悲涼。她重重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又掏出一壇酒，對他道：
“那就這樣說定了！來，今夜我們不醉不休！”
相柳嘴角的笑意就沒散過，他重重點頭：“恩！”
月漸漸沉了，星星稀稀落落。
相柳太開心了，他毫無防備，很快被小夭灌醉了。
他歪着頭靠在小夭肩膀上，一只手牢牢地牽住小夭的手，睡夢中也不曾放松半分。
蒙眼的軟紗不知何時松了，一點一點滑落他美麗的臉龐。
小夭偏頭去看。
夜色中，相柳的睡顏安靜無害，上揚的唇角始終帶着幸福的弧度。
不難想象，他定然是懷着濃濃的期待入夢。
小夭心想，那應該是一個很美好很美好的夢。
她慢慢地笑了，一邊笑一邊吟唱着解蠱的咒語，淚水卻止不住地一顆顆滑落。
明日就是她的生日。
她在這個時空僅剩的時間，不會超過今晚。
月已過中天。
情人蠱解開時，小夭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消散。
相柳依舊沉浸在睡夢中。
在夢裏，他與小夭從此歲月靜好，長相厮守。
小夭看着他，眼淚忽然奪眶而出。
原來以命解蠱，這麽這麽痛。
可這些痛，在他當初獨自承受時，她從不知道。
一滴冰涼的眼淚砸落相柳額頭，睡夢中的他，突然皺緊了眉頭。
小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手，一點點撫平他眉間褶皺。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
“相柳，對不起……”
這一次，換我不告而別了。
七十年後，你會遇見這個時空的小夭。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是怎樣的開始，只要她遇見你，一定會喜歡上你。
她會代替我，長長久久地與你相伴。
相柳，願你一世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