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記響徹天際的驚雷
一記響徹天際的驚雷
第二天早上,祁正印醒過來的時候,高瞻已經走了。
她有些失神地站在門邊上,望着昨天晚上兩個人站着說話的地方,兀自怔了片刻,轉身朝屋裏走去。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希望能與他好好告別一次,彌補上一次不告而別的缺憾。
扭頭卻看見張鳳俠拎着空酒瓶從廚房裏走出來,頂着一張宿醉的臉笑着打趣道:
“小夥子怪癡情的啊!這麽大老遠的還追過來了,看不出來啊,你這個小姑娘還是蠻厲害的嘛!”
祁正印笑笑不說話。
他?癡情?別開玩笑了。
他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和這個詞沾上邊。
卻又聽見張鳳俠說:
“但比起巴太還是差遠了,長得不如他好看,也不如他有男子氣概。哎!你是沒看見,我讓他跟巴圖爾睡一張床,他那個表情嫌棄得喲!啧啧啧,一個大男人,給他矯情的!”
巴圖爾就是面包車的主人,高瞻從縣城裏雇的司機,原本不願意跑這一趟,聽說他要找的是張鳳俠的租客,這才載着他來了。
在祁正印的印象裏,高瞻好像是有些輕微的潔癖,而且特別反感與人産生肢體接觸。
一想到他昨晚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覺,她便忍不住樂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她還真有些想看他吃癟的樣子。
那場面一定很有趣吧!
正樂着,便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逼近,直沖小賣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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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合比提騎着馬急停在門前,揚起一陣半人高的塵土,火急火燎道:
“有輛面包車陷進河裏啦!聽說是從你們這裏開出去的,趕緊去看看吧!”
聞言,祁正印立馬止住笑,與身旁的張鳳俠對視一眼,慌忙朝河邊跑去。
秋日的清晨,陽光從山的另一邊照過來,穿過房頂上升騰的白汽,落下些細碎的金黃,喚醒了沉睡中的村莊。
兩個人趕到的時候,河邊已經圍滿了人,車子也已經被擡上來了。
祁正印有些擔心地在人群中搜索那個瘦高的身影,一擡眼,卻看見了車子旁邊的巴太。
那個好看的哈薩克青年轉頭看見她,立馬咧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來,一邊擦着身上的水漬,一邊朝她跑過來說:
“還以為你沒起來呢!剛才那個車子開到河裏去了,我幫着去擡車子了!”
聽到他這樣說,身前的女孩不免心裏咯噔一聲,心虛地掃過他臉上的笑意,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那他豈不是已經和高瞻見過面了?
她深深咽了口水,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提前跟他解釋清楚,避免某個愛吃飛醋的人秋後算賬。
正要開口,卻又聽見他說:
“這裏已經沒什麽事了,我們走吧!好久沒有見到追風和比劫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聞言,她再次咽了口水,生生吞回已經快要滑到嘴邊的話,埋頭想了一想還是決定作罷,既然他不知道,那就別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了吧!
摩托車就停在旁邊。
巴太走在前面,率先跨上了車身,一指後座的新坐墊,滿臉得意地沖她炫耀道:
“你不是一直說騎馬騎得屁股痛,喏,特意給你換的,喜歡嗎?快坐上來試試!”
天光明亮,晨曦微薄。
祁正印看一眼他明晃晃求誇獎的表情,又看一眼後座嶄新的花氈軟墊,心頭一暖,笑着坐上去摟住了他的腰,靠着他的肩膀狠狠點頭道:
“喜歡!”
他卻覺得這樣還不夠,又刻意将側臉湊近她道:
“一句喜歡就沒啦?”
女孩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卻故意裝作不懂的樣子,擡手戳了戳他湊近的側臉,明知故問道:
“那你還想怎麽嘛?”
男人沒好氣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哀怨都快從眼眶裏溢出來了,望着她一副仗着他喜歡她便肆無忌憚的模樣,卻也拿她沒有任何辦法,只無奈地搖頭笑笑,擡手象征性地彈了彈她的額頭。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闖了進來,打斷摩托車上你侬我侬的小情侶。
“你們這是要去哪?”
祁正印條件反射地順着聲音轉過頭去,便看見了緩緩走近的高瞻。
相較于身後的衆人,他實在太過單薄,也太過白淨,置身于這樣的場景當中,就像是誤入了黑色棋盤的一粒白子,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掠過祁正印,徑直落在她身前的男人身上,臉上挂着他習以為常的溫和笑意,很容易便讓人誤以為他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心思單純的哈薩克青年理所當然被他的外表所迷惑,熱情地回答道:
“我們要去馬場,去看我之前養過的馬,一匹叫逐風,一匹叫比劫,都是特別厲害的馬呢!”
他說得認真而仔細,聽的人卻只捕捉到最關鍵的兩個字:
比劫。
高瞻眸光一頓,看向摩托車後座的女孩,他并不懂四柱八字命理,但第一次見到祁正印的父親,便被後者拉着強行科普了她的名字由來。
他不用問也能猜到,這匹馬的名字大概率是她取的,就算不是她取的,也必然與她有着密切的關聯。
沒來由的,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心底陡然升起,宛若煙花淩空般,嘭的一聲炸開。
他擡手扶了扶鏡框,掩飾住內心的動蕩,清了清嗓沖着身前的人說:
“剛才人多,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高瞻,是正印的朋友。”
此言一出,剛剛還笑得十分燦爛的哈薩克青年倏地就斂起笑意,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當事人一號,又轉頭望向身前的當事人二號,不可置信地問:
“你們認識?”
車前的男人瞥見他逐漸沉底的臉色,意識到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不動聲色地掩面輕笑一聲,恰到好處地收住了話頭。
“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趕火車,剩下的就讓正印跟你解釋吧!”
他這樣說着,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态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微笑着扭過頭來,沖着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哈薩克青年揮手道:
“再見!今天謝謝你了,巴合提別克。”
晨光中,男人的身形高瘦,幹淨的白襯衫上爬滿了褶皺,沿着被羊群啃食得幾近荒蕪的草地越走越遠。
人群的聲音窸窸窣窣,伴随着一聲發動機啓動的轟鳴逐漸散去。
祁正印忽然意識到,有某種東西正在徹底與她告別,她無意識地擡起手臂,沖着逐漸遠去的車尾揮了揮手。
“再見。”
上一次欠他的告別,這一次終于還清了。
也是這個時候,某個被蒙在鼓裏的哈薩克青年才終于醒過神來,腦子裏炸開一記響徹天際的驚雷。
“這不會就是那個差點和你結婚的人吧?”
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女孩被震得周身一顫,緩慢而機械地轉過臉來,硬着頭皮望向他正在歷經地震的琥珀色眼睛。
咂了咂嘴,沒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