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也很喜歡你啊
我也很喜歡你啊
祁正印的攝影事業進展得如火如荼。
整日背着相機在村子裏四處拍照,村子裏拍得差不多了,便去隔壁的村莊和附近的牧場,亦或是更偏更遠的深山。
這簡直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背着背包,騎着駱駝,便敢貿然踏上完全陌生的未知旅途。
起初巴太也不太放心,将放羊的事情托付給朝戈,陪着她去了幾次。
後來卻慢慢發現,那個曾經羸弱怯懦的漢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脫胎換骨,蛻變為另外一個人。
她變得越來越來從容,也越來越堅定。
長久以來被深深壓抑的天性終于破繭而出,掙脫了束縛的自由靈魂,肆意地行走于遼闊的深山草原之間,重新點燃了心底的火。
阿勒泰遠比想象中還要大。
祁正印的心裏卻翻滾着沸騰的熱情,一刻也無法止息。
她貪婪地想要在秋天結束之前踏足更多的地方,往往剛從一個地方回來,短暫地休息一晚,便又迫不及待地踏上新的旅途。
有時一去便是好幾天,餓了就吃随身帶的幹糧,渴了就去牧民家裏讨水喝,累了就找個地方支起帳篷睡覺。
運氣好的時候,遇到牧民的氈房,便能美美地借宿一晚。
哈薩克族是她見過最好客的民族。
當地有一個說法,牧民的財産有一半是留給客人的,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來家裏做客,他們都會報以最大的熱情,烹牛宰羊,美酒以待。
祁正印不知道第幾回在素不相識的牧民家中飽餐一頓過後,心生濃濃的愧疚,總覺得應該回饋些什麽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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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特意去請教了張鳳俠,問她該給牧民帶點什麽回禮為好。
沒成想後者卻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邊悠閑地吐着瓜子皮,一邊不遺餘力地數落她道:
“你這個小孩子簡直不要太傲慢诶!牧民對你大方,那是人家骨子裏天生就帶着善良,你跟人家談回禮,不是侮辱人嗎!而且人家招待你的時候,就已經從中獲得了滿足和快樂,這難道不比回禮更珍貴啊?”
說着,她擡起手指重重一戳祁正印的眉心,又輕嗤一聲,放緩些語氣道:
“你啊,既然決定留下來,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猶記得她當年剛來新疆的時候,也跟身前的這個年輕女孩一樣,什麽都不懂,像個剛剛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初生牛犢,橫沖直撞,野蠻生長,吃了不少的苦頭。
若不是李山一直不離不棄地陪在身邊,或許她早就灰溜溜地逃回老家去了。
想起那個男人,這個素來不輕易在人前示弱的小賣部老板罕見地流露出一抹感傷,背過身去長吐一口氣,丢下身後的女孩徑直走了。
夕陽沉沉,日暮西山。
粉紫色的晚霞在天幕裏緩緩鋪開,沿着雲層的紋理向着更遠的地方肆意蔓延,細長蜿蜒的溪流水波流轉,倒映着漫天霞光,宛若一條輕柔的飄帶,将河邊盛放的白色花叢分割開來,生生劃為了彼岸。
河邊的女孩擡眸望向逐漸消失在視野裏的背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個一生要強的漢族女人,已經不再年輕。
她的腰背已經有些佝偻,身姿也不再朗朗威風,隐約間透出些蕭索的孤零。
她在晚霞裏沉默地走着,緩緩走向那扇老舊的藍色木門,也走向房子裏慢慢亮起的暖黃色燈光。
還好,那裏還有一個人始終等待着她,讓她不至于孑然一身。
秋天的阿勒泰就好似挖之不盡取之不竭的隐秘寶藏,每一處山林湖泊,每一處草原荒漠都充滿無窮的韻味,令人很輕易便沉醉其中。
祁正印又一次從深山裏滿載而歸,滿懷欣喜地躺在那個好看的哈薩克青年腿上看星星。
在他們頭頂,墨藍色的巨大天幕裏,群星若帶,銀河斜挂,月亮圓似銀盤,溫柔地俯瞰着腳下的山河。
縱是頻繁地見過許多美景,她仍然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
“真美啊!”
被枕着雙腿的男人聞言,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星空,目光掃過中北天區狀若飛馬的璀璨星群,倏爾想起馬場的那晚,緩緩開口道:
“好久沒去看逐風和比劫了。”
先前因為擔心逐風的身體,他隔三差五便要去馬場裏看看,一度搞得達力紮布誤以為他準備重回馬場,後來逐風慢慢好起來,他才去得少了。
巴太随手拾起散落在腿上的女孩的一縷頭發,放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輕嘆了口氣繼續道:
“也不知道比劫現在有沒有适應訓練。”
之前他去馬場,正好撞見了馴馬現場,它總稍微感覺到一丁點危險便吓得撒開蹄子滿場亂跑,任憑馴馬師喊破喉嚨也叫不回來,膽小又暴躁的模樣,簡直和踏雪如出一轍。
他這樣想着,眸光略微一暗。
身前的女孩隐約察覺到他敏感波動的心緒,撐起手肘翻了個身,擡眸望向那個沐浴在月色裏的男人。
月光似雪,落進他琥珀色的眼眸裏,撩撥起流轉的光華。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提議道:
“不如我們明天去看它吧!”
女孩的聲音清脆,洋溢着不加掩飾的愛意。
聽得身前的哈薩克青年心頭一暖,擡手将人撈進懷中,靜悄悄地在她看不見的頭頂落下一個輕柔克制的吻,有些不确定地問她:
“可你明天不是要去可可托海嗎?”
被偷偷親吻的女孩卻是毫無察覺,俏皮地笑了一笑說:
“可可托海可以改天再去,反正秋天還長着呢!”
說完,她又想起些什麽,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略顯煩惱地抱怨道:
“你能不能幫我管管張三豐啊?它最近很不聽話,老是舔我的脖子!”
張三豐就是當年蘇力坦抵給張鳳俠的那頭駱駝,之前祁正印問它叫什麽名字,電視機裏正好在放《倚天屠龍記》,張鳳俠随口便給它取了這個名字。
也是相當之随意。
巴太垂眸望向苦惱中的女孩,本想教她些正兒八經的應對辦法,眼珠子一轉,卻生出些狡黠的念頭,故意逗她道:
“這我哪裏管得了!它老是舔你,那肯定是因為喜歡你呀!而且……它現在正是發情的時候,我能有什麽辦法?”
“啊?發情!”
祁正印聞言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滿臉嫌棄地皺起眉毛,下意識伸手摸向被舔的地方。
卻還沒有碰到皮膚,便被那個好看的哈薩克青年一把握住手腕,挪到了身側。
只見他忽然欺身過來,埋頭吻向了她的脖頸。
月色朦胧,旖旎蕩漾。
低低的喘息之中,她聽見他含混不清地在耳邊說:
“我也很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