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純黑色的絲質馬甲
純黑色的絲質馬甲
祁正印說完,沖着身側的男人露出一抹難得的玩笑顏色,眨了眨眼睛說:
“我們扯平啦!”
太陽攀着漫天霞光升至山巅,用金光稀釋掉漫天的紫紅,天幕像是一塊被擦拭幹淨的玻璃,又重新恢複透亮。
扯平?
那個年輕的哈薩克男人可不這麽認為,抑制不住地生出了醋意,眸光一暗,不悅地追問她道:
“你差點跟他結婚?”
馬背上的女孩聞言扭頭,神情裏透出些淺淺的無奈。
如果她當初沒有放棄那種人人豔羨的生活,走下那座荊棘叢生的高塔,或許她真的會和高瞻結婚,爾後日複一日地扮演那個完美的角色,像機器人一樣,麻木而精準地活着,直到有一日,終于耗盡最後一絲心力,便徹底摧毀,瓦解,不複存在。
還好她選擇了放棄。
在徹底坍塌過一次之後,從滿目瘡痍的廢墟裏爬出來,找回了向死而生的勇氣。
祁正印沉肩長長吐了口氣,欺身朝身旁的人靠攏幾分,柔聲道:
“這不是沒結成嘛!”
醋意橫生的哈薩克青年卻并不滿意這個答案,哀怨地埋着頭不說話,心思還停留在那個差點搶走心愛姑娘的陌生男人身上,恨不能時光倒流,将他從她的過往裏徹底剝離。
那個豁然開朗的漢族女孩卻并未察覺出這個大男孩心裏的小小執拗,擡眼望向在明亮天光下蘇醒過來的村落,輕笑了一聲道:
“快回去吧!還要放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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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這句話落在某個人耳裏,卻又是另外一番意味——還沒解釋清楚差點結婚的事情,就要趕他走?
一頭紮進醋缸裏的男人小情緒爆發,頭也不回地生着悶氣走了。
也是這個時候,祁正印才終于看出些端倪,踢了踢馬肚子就要追上去問個明白。
剛要動身,卻聽到有人叫她。
天光攢動,明波潋滟。
張鳳俠抱着鐵盆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扯着嗓子嚷嚷道: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來了!你那個朋友,叫什麽寶寶還是貝貝的,昨天給你打了一天的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你可趕緊給她回個電話吧!”
徐寶寶?
祁正印擡手安撫住身下躁動的馬兒,埋頭稍作思索,便暫時擱下去追男朋友的念頭,調頭朝着小賣部的方向去了。
徐寶寶看似風風火火,卻從來不是個毛躁的人,給她打了這麽多電話,想必是真的有急事。
一回到小賣部,她便拿起電話撥通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沒響幾聲便被接起。
電話那頭的徐寶寶異常興奮,來不及寒暄問候,便迫不及待地向她的老同學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她先前将祁正印拍的照片推薦給一個認識的旅游博主,本來沒抱什麽希望,結果沒有想到那個博主因為一篇博文一夜之間爆火,而博文所用的配圖,正是祁正印之前在夏牧場拍的照片。
緊接着,知名地理雜志《視行天下》也通過博文注意到照片,而他們正好在籌備一個地方專欄,便通過博主聯系上徐寶寶,想讓她幫忙從中搭線,與祁正印達成合作。
祁正印聽着電話裏傳出來的聲音,卻只覺得恍然若夢。
對于攝影,她從來不抱太大的願景,只是單純地喜歡相機裏面的世界,但若是有人喜歡她拍的照片,願意聆聽她鏡頭下的故事,卻也是一件錦上添花的事情。
更遑論還有如此豐厚的報酬。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一口答應下來。
挂完電話,祁正印第一個念頭便是去和巴太分享這個喜訊,脫了外套就要出門,但轉念想到某人在河邊離開時的情形,又折回房間,從櫃子裏翻出了那個放置已久的紙袋。
當時給阿依努爾挑選結婚禮物,碰巧路過旁邊的男裝店,只一眼,她便相中了模特身上的衣服——一件純黑色的絲質馬甲。
她記得巴太有一件好看的白色絲綢襯衫,搭配這件馬甲正好合适。
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他穿上去的樣子,一定是高大漂亮,矜貴得像個草原王子,忍不住心馳神往,拎起紙袋,便尋去了河邊的草場。
入秋之後,天氣總是格外晴朗,白色的雲朵像泡沫一樣堆積在遠山的盡頭,再往近處來,是如階梯般由深到淺次第漸變的各種黃色。
那個生着悶氣的哈薩克青年明明早就看見了走近的女孩,卻故意裝作沒看見,裝模作樣地驅趕着身側的羊群,忍住不去回頭看她。
祁正印跨過身前的羊糞,慢慢地繞到他面前,試探着問道:
“要不我替你一會兒,你去補會兒覺?”
馬背上的人卻不領情,撇頭看她一眼,賭氣似的地說:
“不用。”
說着又調轉馬頭,背過臉去。
她好脾氣地跟着馬轉了一圈,又湊到他的跟前,舉起手裏的紙袋笑道:
“那這個也不要嗎?”
聞言,男人擡眸望向紙袋,眼睛裏透着些許疑惑,下意識伸手去接,猛然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又立馬縮了回去。
眼前的女孩不禁被他逗樂,開心地笑起來,邊笑邊故意逗他:
“你要是不要的話,那我就只能送給別人啦!”
說完,不等他作出反應,便收起紙袋轉身就走。
他萬萬沒料到她居然真的會走,有意等了片刻,見她絲毫沒有折回來的意思,這才終于急了,策馬追上去,将人攔在了馬前。
伴随着馬兒的一聲長鳴,男人的聲音接踵而至:
“我又沒說不要,你幹什麽就要送給別人!”
馬前的女孩努力憋住笑意,煞有其事地狡辯道:
“那你也沒說要啊,我以為你不喜歡嘛!”
他哪裏看不出她是在故意氣他,卻也不能真的把她怎麽樣,只搖着頭嘆了口氣,伸手就要去奪她手裏的紙袋。
卻被她未蔔先知地輕巧避開,趁機與他讨價還價道:
“收了禮物,就不許生氣了哦!”
他雖然心裏不太樂意,但看在她主動哄他的份上,還是硬着頭皮點了點頭,俯身再度去拿紙袋。
卻被她按住手,得寸進尺道:
“也不許再翻舊賬!”
他本來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經她這麽一提醒,瞬間又回想起來,臉色倏地一沉,張口就要讨個說法。
卻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見她突然态度三百六十度大翻轉,乖巧地将紙袋送到他跟前,還附贈一個甜甜的笑容道:
“快試試吧!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竟然給他來這一套!
他剛剛才提起來的一口怒氣,瞬間就像是啞了火的槍,生生給逼退了回去,雖然還心存些許餘怒,但身體卻非常誠實,擡手接過了紙袋。
看清楚紙袋裏的東西,某個哈薩克青年不禁一陣狂喜,強行壓下上揚的嘴角,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新衣服。
衣服出乎意料地合身,就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他喜歡得不行,卻故意裝作還在生氣的樣子,板着臉沖身前的人道:
“這次就原諒你,但是沒有下次!”
見狀,祁正印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十分配合道:
“好的。”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然還能怎樣,寵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