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燎原
白日裏過長的睡眠直接導致了夜晚的輾轉反側，柔軟的被子當中分明只有自己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池魚卻總覺得處處都帶着顧清聞的氣息。
大腦精神無比，即使閉上眼也無論如何找不到一點的睡意。
眼前不斷重播的只有那個沒有任何旖旎意味的晚安吻，以及今日她從未見過的顧清聞。
就像将遠在天邊的人拉倒了面前。
在這樣陌生的氛圍裏，池魚甚至自己都在疑惑，自己下午是怎麽能直接一覺睡到晚上的。
安靜的房間內除了窗外柔和的月光，只剩下細微的翻身，這樣的動靜持續到了天微微亮才堪堪停下。
隔天又因為要去收拾東西，她提早定了個七點半的鬧鐘，還特意拉開了遮光的那層厚重簾子，等日出的光線刺眼的照到她眼皮上時，距離她睡着也才不過兩個小時。
池魚掙紮着起身，她坐在柔軟的被子裏，失眠過後的大腦疲憊不堪，連肩頸處帶上了一抹酸。
身上的衣服有些大了，瘦削的肩膀露出了條姣好的弧度，一小塊肌膚在陽光底下白的柔和而又耀眼。
發絲有些亂，看着比平時蓬松不少，将她整個人都襯的柔軟溫和。
顧清聞在敲完門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明顯還沒睡醒的人努力睜着眼睛，頂着頭淩亂的頭發和寬大的睡衣，臉上的表情還帶着點不谙世事的懵懂。
這樣的池魚是他從未見過的，從未出現過的溫軟在心底蔓延，卻又在看到她眼底的烏青時染上了幾分心疼。
他開始有些懊惱自己昨天的提議了。
“沒睡好嗎？”他柔聲問。
池魚睜睜眼，沒有否認：“有些失眠，昨天白天可能睡太多了。”
聲音還帶着點沙，卻又比平日要軟上不少。
顧清聞再開口時又忍不住放軟了語調。
“再睡一會兒吧，抱歉，打擾到你睡覺了。”他說。
“沒事，我們早點出去吧，先去師傅那邊一趟可以嗎？”池魚揉了揉眼睛，讓自己看着盡量精神點。
“嗯，好。”他答應的快。
池魚頓了頓，還是主動說了嘴；“我師傅那邊現在應該都知道我們的事了，今天他們應該都在，我想正式和他們說一聲。”
她的聲音慢了些，直面這件事時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卻依然直視着他的眼睛，眸子裏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清明。
顧清聞卻在此刻突然多了抹逗她的心思。
他挑了挑眉，故意裝作不懂：“我們的關系？抱歉，我可能沒太聽懂，麻煩池小姐解釋一下？”
池魚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眼前人的心思，她心裏無奈，卻也生不出什麽氣，只是看了眼顧清聞什麽都不說。
幾十秒後，最終還是敗在了他滿眼的柔和笑意裏。
池魚低下頭，又好笑又無奈：“你怎麽總愛開我玩笑？你知道我不太習慣這些事情。”
頓了頓，卻還是按着他的意願說了出來：“我們的夫妻關系，我想和他們正式說一下。”
說出口後，那點不好意思和難以啓齒的感覺卻突然散了個徹底。
池魚嘴角扯出個弧度，坦白了說：“畢竟總是瞞着也不好，他們也不是什麽外人。”
“小魚，你後天有空嗎？”顧清聞突然問。
池魚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卻還是點了點頭。
“想和你回趟我的老家可以嗎，抱歉，明天可能來不及，這裏回去太遠，你會很累。”
說話間，是比剛才還要正式幾分的語氣。
池魚卻被他柔軟的眼神看的怔了一下，她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她将他介紹給親朋好友，那麽他也會。
如果是真實的夫妻，這并不奇怪。
但他們只是白紙黑字定好的協議夫妻。
哪怕知道見家長的目的是為了合同，這樣等價的回複卻還是讓池魚難免有幾分動容。
她眼裏多了分柔和，點了點頭。
這裏離王增成的家距離有些遠，開車過去大約要近兩個小時的車程。
幾乎是一上車，飽腹之後的困意就彌漫了上來，池魚努力的睜開眼睛，最終卻還是敗在了故意開得緩慢的車裏。
她靠着椅背，車內是特意為她挑選的木質香薰，味道不大，卻勝在清雅。
舒緩的音樂緩緩流淌，窗外不斷灑進柔軟的光線，像是将她整個人都攏進了朦胧的濾鏡。
湊近了幾分看，連臉上的細小絨毛都帶着一層暖色光暈。
紅燈亮起，顧清聞轉過頭，無比輕柔的舉起手撫了撫她的發。
眼睫垂下，又湊近幾分，熟悉的氣息湊近，讓他忍不住暗了眸子。
胸前的一縷發絲被輕輕放于修長指間，發梢泛着蜜色的粽。
他微微低頭，最終在那抹發梢落下輕輕一吻，眼神卻深深的将她整個裹住。
宛如盯上了只能是屬于自己的寶藏的惡龍。
他閉了閉眼，輕嗅發梢，再次壓住那些彌漫上來的蓬勃情感，睜眼時，只剩滿目清意。
到王增成的住處時，小小的院子裏已經坐滿了人。
氣溫開始下降，逼人的熱終于散去，蛻變成了适人的溫度。
池魚對于自己在車上睡着一事只覺得尴尬，一會兒想自己有沒有流口水，一會兒又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太累打呼嚕。
直到走到王增成門口了顧清聞也沒說任何事情，她才堪堪放下了心。
進去前最後摸了摸嘴角，确保那裏幹爽一片沒有任何丢臉的跡象後她才松了口氣。
在一旁的顧清聞看着她的小動作，面上劃過了幾分不太明顯的笑意。
推開門前，手背一暖。
池魚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顧清聞握住了她的手。
在得到她的同意後，指尖滑動，最終鑽進她的每個指縫，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她眨了眨眼，努力忽視心裏升起的酥麻，推門進去時身子主動貼了貼，努力裝做一對親密無間的恩愛夫妻。
幾乎是一進門，院子裏的四個人就立刻停止了自己手裏的動作，眼巴巴的看着他們。
其中反應最大的還屬是陳苗苗。
看着眼前十分養眼的一對她心裏激動又想湊上去吃瓜，但又被上次顧清聞的眼神吓到，悄摸的看了眼面上神情淡然的男人，脖子忍不住縮了縮。
最終還是決定等池魚一個人的時候再去狠狠吃幾口瓜。
而其餘三個人除了王增成，都是第一次見到顧清聞本人。
即便提前搜過資料，在看到本人時卻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下。
尤其是看到平日裏拒人于千裏外的池魚親密的貼着他時。
要知道先前林澤辭和她一起來的時候，池魚可從來沒那麽主動親密過。
說是正式介紹，其實壓根輪不到池魚說什麽，在和王增成打完招呼後幾個人就安安靜靜的坐到了院子裏擺好的圓桌等着吃飯。
不熟悉的尴尬只維持了幾分鐘，在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嘴角總是挂着溫潤的笑時，其餘兩個愛熱鬧的師姐很快就又說笑了起來。
加上陳苗苗三個人，以往每次聚會，都能鬧到半夜。
池魚有些擔心這樣的場景顧清聞不喜歡，悄摸的在桌底下捏了捏顧清聞的手。
她趁着別人不注意湊夠去，在他耳邊輕聲問。
“會覺得太吵嗎？要是不喜歡我帶你出去吧。”她小聲說。
眼裏那點冷瞬間消融，只剩下滿目的真切笑意。
他反握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語氣是說不出的滿足。
“池小姐是打算帶着我私奔？”他輕笑一聲後說。
耳邊的語氣帶着故意的調笑，配着熱氣一起噴灑與肌膚，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的耳語讓池魚感到了一種本能的羞澀。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紅了耳朵繼續道：“怕你會不舒服，真的沒關系？”
顧清聞收回了視線，再不忍逗她，搖了搖頭，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他彎起唇，薄唇微張，正想說什麽，正對面卻猛地傳來“砰”的一聲。
池魚被吓的一哆嗦，下一秒，就見她唯一的師兄俞擇維站了起來，面上帶着幾分不知名的不快。
他看了眼正前方前不久舉止親密的二人，面色冷淡。
“筷子掉地上髒了，我去換個。”頓了頓，又說：“這裏那麽多雙眼睛看着，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不該做還不知道嗎？想親密回家去。”
語氣生硬尖銳，矛頭對準的是誰一目了然。
直至他轉身離開，飯桌上都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安靜。
顧清聞卻只是淡然的看着他離去的方向，眸子裏沒有絲毫在意。
他微微側下頭，确保身側人沒被刺到，這才替她夾了塊昨天晚上說的糖醋排骨。
熱絡的氛圍被打的七零八落，王增成無奈的看了眼弟子離開的方向，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別在乎，直到吃完飯，也不見俞擇維再回來。
吃完飯，池魚獨自坐在院子裏，顧清聞去裏屋處理緊急電話，剩下幾個人或許是被今日的氛圍吓到，早早的就打道回了府。
陳苗苗離開前，還不忘拍了拍她的肩安慰。
她坐在院子裏，久久的嘆了口氣出來。
俞擇維是她幾個弟子裏最不熟的一個，平時不愛講話，脾氣也硬，又因為天賦極高很早就被收為了徒，性子有些自負，平日裏對一些事情總是很挑剔。
他這麽說池魚見怪不怪，但到底和顧清聞沾了關系，想了一肚子的話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安慰感覺他不需要，道歉她也沒資格，而且确實是俞擇維做錯在先。
“池魚，和林澤辭才分手幾天，你就這麽快又找了一個？”
身後傳來腳步聲，伴随着聲音一起來的，還有先前在飯桌上撂筷子走人的俞擇維。
他單手插兜，站到池魚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裏滿是不屑。
“虧我以前還覺得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看來當時和你告白真是我瞎了眼。”
他輕笑一聲，又說：“那個顧什麽的是不是很有錢，還是他伺候的你很爽？這麽快就和他結婚，也不怕自己以後沒的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