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張冰倩喜歡許瑞年,這點鄭佳盈不必問也沒興趣問,她知道這間公司暗戀許瑞年的女人也并不只張冰倩一個,只是雖然自己并不完全相信張冰倩的話,但她有一點說的沒錯,自己跟他在一起,對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領導者形象會有很大的影響。
許瑞年自己也說過,在公司裏跟她表現得親近對她并不是一件好事,對他自己而言又何嘗是件有利的事,她想不出張冰倩說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麽,她現在甚至懷疑他并不是有意要接近她的。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頭撞向他,包括那天的事,試想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被一個半裸的女人死死抱着,誰能要求他無動于衷?而事情發生後,她又怎麽能将所有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不知死活的人一直都是她,她卻将那想成是他的一種表達,想從“為了你”三個字裏死命挖出一些不同的訊息,想要向自己證明,他的心裏其實是有她的位置的。
說到底還不是她一廂情願,不然他又為什麽一直不回答她的問題?或許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得很,就算他并不讨厭她,但要說喜歡他也做不到。
他是怕說出實話會讓她傷心嗎?因為人都是他的了,卻要接受他對她無心的事實,他怕她會受不了?是不是他已經發現他的回答在她心中的份量,才不能輕易開口?是不是他已經發現,她的心裏早就有了他的影子,才會在半推半就下順從他的索求?
甜蜜又痛苦的期待,恐懼失去又害怕得到,現在她終于明白了,自己愛上了他,才會期待他能夠回應她,才會期待過去所有的恩怨,都能随着他們的相識而消弭。
但天下事哪能盡如人意,張冰倩的話打醒了那個作着美夢的少女,讓她重新審視這個殘酷的現實,她忽然覺得,只是一句話卻變得那麽難。
而在這個時候,鄭佳盈又要面對另一件讓她頭痛的事。
媽媽幫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對象是住在比利時的華僑,在比利時有實業,這次是短期回國探親,不知媽媽怎麽這麽神通廣大,竟然能在他短暫的逗留期間裏,找上他又安排了這場相親,而對方竟然還同意了。
鄭佳盈完全不了解媽媽為什麽這麽急着把她嫁出去,而且對方馬上就要回比利時了,只是見面吃幾頓飯又有什麽意義,結果媽媽卻說,就是因為他生活在國外,才要安排她去相親,如果覺得彼此性格合适,就讓她跟他一起回比利時。媽媽說,能不能結婚是一回事,跟對方說的是自己女兒想去比利時讀美術,兩個人剛好可以一起回去,如果見面的感覺不錯,也可以在那邊更進一步交流,女兒有人照顧,父母也比較放心。
鄭佳盈都要暈倒了,他們根本已經作好了把她送出國的打算,要是對方是從美國來的,是不是又要說她想去美國讀書了?即使她熱愛美術,也早就過了心無雜念專心讀書的年紀。
事實上她現在滿心都是雜念,還不是因為那個汪明湧,被她逃婚在先,之後算計她不成,把自己搞得頭破血流去看醫生,又做了虧心事不敢報警,就把火氣全都發洩在她身上,在這段時間,他時常向外界散播她的謠言,說她早就有交往的對象,逃婚都是跟那個男人計劃好的,而他從頭到尾都是無辜受害者。
汪明湧不斷加油添醋,說到沒有男人敢娶鄭佳盈,她媽媽才會心急如焚,打算讓她先離開臺灣,才找了一個還沒聽聞謠言的華僑當她的相親對象。
媽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鄭佳盈知道自己推托不了,最麻煩的是,這件事還是在電話裏說好的,可能是這個比利時華僑出現得太及時了,媽媽興奮之下根本等不及她下班回家,在她上班時就打電話過來,無論如何都要她答應。
等挂了電話,鄭佳盈意識到自己剛才打電話的情緒比較激動,聲音可能大了點,不然怎麽一瞬間,整間辦公室的人都知道她要去相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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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佳盈才剛挂掉電話,就有三四個人圍了上來,都是這段時間跟她關系比較好的同事,大家三言兩語,不停問她電話裏那個相親男的情況,對那個比利時男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那不就是說你可能要出國生活了?”
“哇,你一定要去見這個人,世界那麽大,生長在兩個不同國家的人一見鐘情,多麽浪漫!”
“比利時說什麽語言啊?我要快點上網查查。”
大家七嘴八舌,搞得鄭佳盈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另一邊,許瑞年全身肌肉緊繃,面色凝重陰沉,一雙眼楮直視着前方,步速極快地行走在走廊上,凡是從他身邊走過的人,都是想張口叫一聲總裁,又被他那吓人的臉色吓得發不出聲音。
許瑞年攥着拳頭,無視那些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們,他在心裏默念着,下班有空嗎?我有話跟你說……下班有空嗎?我有話跟你說……
要注意的是,講話千萬不能結巴,必須像是在談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沒問題的,他已經對着鏡子練過幾十遍了,絕對自然,然後餐廳也訂好了、玫瑰也買好了,而且是店員推薦的紅玫瑰。
玫瑰要放在後車廂裏,等吃完飯後再拿出來,然後在星空下表白,他查過了,今天晚上天氣極佳,星空也準備好了。
許瑞年臉頰抖了抖,轉過前面的彎就是鄭佳盈所在的辦公室了,沒什麽好怕的,他已經作好了充分的準備,不行,還是得先等一等,他好像走太快了,心跳怎麽這麽快?
許瑞年就像一輛緊急煞車的車子,突然杵在走廊中間,吓了周圍的人一跳。
就在他調整呼吸,再次為自己打氣時,在他對面的茶水間裏,傳出的聊天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因為那些人在八卦的正是他準備去找的人。
“聽說了嗎?當千金大小姐就是好,名聲都臭了還是有父母幫忙找好男人,國內的不行就去國外找,還說要跟那男人出國,真好命。”
“你不是說她的目标是總裁嗎,怎麽這麽快就轉變目标了?”
“還不是我的功勞,看她整天在總裁面前打轉,都快煩死人了,所以那天我就跟她說……然後她就知難而退了,那種女人還不就是那樣。”
幾個女人一起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一張張美豔的臉全都成了豬肝色,真是白天怕說人,晚上怕說鬼,怎麽說曹操曹操就到,為什麽總裁會出現在這小小的茶水間裏?
許瑞年面似惡鬼,眼光慢慢地從這幾個女人的臉上二掃過,最後停在主導談話的張冰倩身上,其他幾個女人很聰明,很自動地排着一列,從許瑞年身邊的縫隙擠出茶水間,小小的茶水間頓時顯得十分寬敞,只是這讓瑟瑟發抖的張冰倩更沒安全感了。
在許瑞年一個眼神的示意下,張冰倩把那天與鄭佳盈的談話全數吐了出來,就算她有心想保留點什麽,但一見他那個眼神,還是選擇保命為重。
許瑞年聽完後面不改色,還是那麽黑暗陰沉。
“總、總裁,我可以去跟她解釋,那天的事有些是我稍微誇張、誇張了那麽一點點……”張冰倩這時倒是真心佩服鄭佳盈,雖然許瑞年身為一個暗戀的對象是很不錯的選擇,但真要每天和這個人面對面,鄭佳盈那女人是怎麽做到的?
“總裁我錯了,是我胡說八道有意誤導她,我這就去跟她解釋清楚。”張冰倩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說着就要跑出去找鄭佳盈,卻被許瑞年一只手臂攔了下來,吓得她差點暈過去。
“不用。”他陰郁地吐出幾個字“不要再去找她,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明白嗎?”
張冰倩點頭如搗蒜,“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寫辭呈,主動提出辭職。”
張冰倩飛也似的跑了,丢掉工作什麽的都是小事,她撿回一條命已經謝天謝地了。
而許瑞年在茶水間站了好一會,眼楮盯着茶水間裏的咖啡機,好像那是他的情敵一樣。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真苦,所以他才讨厭喝這東西,但他還是一口氣喝了一整杯,把紙杯揉成團丢進垃圾桶。
難怪最近幾天都沒見到她,還以為她在實驗室裏忙得不可開交,原來是在準備她的相親,很好,非常好。
鄭佳盈的相親安排在一家氣氛很好的餐廳,讓她意外的是,這位霍英思先生跟汪明湧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兩個人,汪明湧張揚暴躁,而他則是內斂溫柔,難道說她媽媽被汪明湧刺激到了,眼光産生了颠覆性的轉變?
只聊了幾句,鄭佳盈就确定霍英思是個耳根子很軟、很好說話的人,這麽一想,會被她媽媽拉來相親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霍英思也對美術很感興趣,又是長居比利時擁有産業的人,長相也不差、脾氣還溫和,鄭佳盈已經能想到她那強勢的媽媽是怎麽把他拉來的,想想都覺得對人家太不好意思了。
“對不起,聽說你跟我媽是在美術館認識的,她突然向你提出這種要求,你一定很傷腦筋吧?”
霍英思笑了笑,“沒有,伯母是個很健談的人,我們很談得來,她說她對美術作品不感興趣,是因為女兒喜歡所以她才去那的,想給女兒找一個有共同語言的對象,問我想不想多交一個朋友,伯母很愛你。”
鄭佳盈更不好意思了,她媽媽的說辭真的很像拉皮條的。
不過幸好霍英思是個很明事理的人,看起來很好溝通,要是當朋友也許真的會是個不錯的選擇,鄭佳盈很高興見面的對象是這樣的人,正想着該怎麽跟他解釋,并為媽媽的行為道歉。
這時一道不可忽視的黑影降臨,而不知為什麽,在鄭佳盈一個眨眼的瞬間再睜開眼,神奇地發現自己面前竟然變成了兩個人,霍英思也吓了一跳,看着那個突然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
“許許許……”鄭佳盈像是喉嚨卡了什麽東西,憋得小臉漲紅。
許瑞年,他怎麽會來?明明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但看到他那雙深不見底鎖着自己的眼,鄭佳盈竟然覺得很心虛。
許瑞年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對面的另一個位置,坐得十分拘謹,兩腳平放在地上,腰杆挺直,手放在膝蓋上,視線筆直地射向對面的她,應該說他坐得也太拘謹了,讓人害怕,總覺得像是眼裏能射出殺人雷射光的機器人……
“是你的朋友嗎?”
沒想到霍英思還那麽淡定,不,他只是不知道目前的狀況而已。
“你們聊到哪了?”許瑞年問霍英思。
鄭佳盈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小時候第一次偷改考卷分數被爸爸發現,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讓她有種腦袋缺氧、手腳冰冷,像是要死掉的感覺。
“聊到我跟鄭小姐的母親在美術館見面,聊得很開心的事。”霍英思顯然也不是一般人,面對許瑞年還笑得出來,八成真把他當成她帶來的“謀士”了。
“那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女兒年紀一大把還嫁不出去,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卻在婚禮現場跑掉的事?”
許瑞年問,他問話的語氣真的很平常,如果不是內容讓鄭佳盈抓狂,她真會以為許瑞年跟霍英思的關系很好。
“聽說過一點,伯母一直很後悔幫她訂了那門婚事,才想再找一個有共同語言的。”霍英思回答。
“那她媽媽有沒有告訴你,帶她跑掉的人是誰?”
“是你嗎?”
“是我。”許瑞年還不忘點頭,很鄭重地告訴他,“而且她還在我家住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相當相當長,她的牙刷毛巾、內衣內褲都是我買的。”
“許瑞年!”鄭佳盈面紅耳赤地打斷他,天啊,在她一心想着要怎麽為媽媽的無禮行為向霍英思道歉時,他來火上澆油幹嘛,這不是讓她更難做人嗎?
霍英思意味深長地打量着許瑞年,竟然詭異地笑了,不行,這個人好像也不太正常。鄭佳盈站起來繞到對面,奮力拉起許瑞年的手臂,“請你跟我出去一下好嗎?”
許瑞年無視她那點微小的力道,看了霍英思一眼,說“看來她很需要我,我先離開一下。”
“好,我等你回來。”霍英思點頭。
“他不會再回來啦!”鄭佳盈對霍英思喊了一聲,拉着許瑞年出了餐廳。
外面車水馬龍,感覺一下子就到了另一個世界,鄭佳盈大口呼吸着真實的空氣,感覺肺裏被切實地填滿,斷定自己應該不會死掉了,才稍微安心一點。
許瑞年靜靜地看她做着一連串怪異的動作,反正他已經毀了她的相親,今天也沒什麽事可做了,時間充裕得很。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地方啊?”鄭佳盈忍住朝他咆哮的沖動。
許瑞年聳了聳肩,“跟來的。”
“跟來的?你跟蹤我?”
“對,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今天要跟一個比利時實業家相親,我也想看看對方是什麽樣的人。”說到這,許瑞年的臉色有點變化。
他并不會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他只是在她下班後,恰巧跟她走同樣的路線而已,只怪她想她的相親想得太專注,他的車子離她那麽近都沒有發現。
他确實對跟她相親的男人很好奇,但他并沒有打算沖進去破壞她的相親,破壞一件事的方法有很多種,他沒必要選擇對自己最不利的那種。
說是這麽說……但他沒料到,她跟那個男人聊得還挺開心的,一見面就有說有笑的,她不是最讨厭自己的生活被人安排嗎?她不是最讨厭她父母把婚姻當成她幸福的唯一出路嗎?那她為什麽不幹脆潑那男人一臉水,轉身就走,那樣的話她父母肯定不會再幫她安排什麽相親了。
可是她卻像見到了上輩子的情人一樣興奮,一會臉紅一會嬌羞,說話間眉眼都笑得開懷,是啊,她終于發現年輕幽默又家境富裕的男人有什麽魅力了吧,終于發現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汪明湧那麽卑鄙,都像自己那麽無趣了吧。
那種沒經過大腦的沖動行為,連他自己都很意外,可是他就是做了,他沖進去,腦袋裏有着跟那男人面對面決一死戰的念頭。
許瑞年臉色猙獰,鄭佳盈也沒好到哪去,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相親被他搗亂,起碼不是最在乎的,而是他為什麽要跟來,在聽到他堂而皇之地宣布他在跟蹤她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對他的行為表示氣憤,還是為他對自己的在乎而開心。
許瑞年皺眉,“你跟從來沒見過面的男人都能笑得那麽高興,面對我時卻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我讓你這麽痛苦嗎?”
她臉上的糾結、眉間的愁苦,全都揪動了他的心,讓他的心也跟着擰了起來。
“痛苦啊……”鄭佳盈捂着心髒,他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痛了起來,連他都看得出來她很痛苦嗎?她好想笑,“你倒是給我一個不痛苦的理由,你有做過什麽讓我開心的事嗎,或者你說過什麽讓我開心的話嗎?沒有,全都沒有,你只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身旁,做了一些暧昧不明的蠢事,然後又當作沒發生一樣,我要怎麽做出開心的表情?”
“我有。”許瑞年說。
鄭佳盈一愣,見他沉着臉走到車子旁,打開後車廂,然後他的背再一次僵住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那張顏面神經失調的臉底下那些細微的感情,她讀得懂,卻不知是不是她自以為懂,因為從來都沒有人證實她讀得對不對。
待許瑞年再轉過身來,手上抱着一大束花,紅玫瑰,只不過那些玫瑰花,好一點的算是無精打采,大多數都已經萎縮成皺皺的花球。
該死,花在後車廂裏放了這麽多天,沒變成這樣才怪,許瑞文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他抱着一束枯萎的花無措地看着她,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憐。
“那是為我準備的花嗎?”鄭佳盈問。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許瑞年左右看看,沒有垃圾桶。
“是為我準備的就給我。”鄭佳盈走過去,朝他伸出了手。
他猶豫了一下,把花交給她,她會開心嗎?
鄭佳盈抱住花後立刻哭了起來,許瑞年心一驚,直覺想搶回來,她卻又抱得更緊了些,抱在懷裏哭得好傷心。
“花有刺,我再買給你。”想了半天,他覺得這是最像人話的話。
鄭佳盈搖頭,眼淚掉在枯萎的花瓣上,但花并不會起死回生,就像他們,以為會發生什麽、以為能改變什麽,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也不會有所改變。
“放過我吧,不管你心裏在想什麽,拜托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鄭佳盈說出她這幾天一直在想的,讓她心痛的根源。
說出來之後,那疼痛卻沒有遠離她半分,反而變得讓她更加難以承受,那痛苦的重量超過了她所能負荷,她無力地蹲下去,抱着那束可憐的花束蜷成一顆球。
“因為花枯萎了嗎?”許瑞年問她,卻不敢扶起她。
鄭佳盈搖頭,顯得那麽絕望,是因為他,他只是想讓她開心地笑,結果越搞越糟糕,讓她如此傷心絕望,他真是個笨蛋!
許瑞年的喉結動了動,“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已經準備好答案了。”
“但是我不想知道了。”鄭佳盈說“也許曾經很在乎,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不能在一起,不管他對她有什麽感覺,是真實還是虛僞的利用,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他們不能在一起,就像他只帶給她這種痛苦得仿佛要迷失自己的感覺一樣,她能帶給他的也是數不盡的麻煩。
鄭佳盈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麻煩,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後她覺得自己只是庸人自擾,想那些有什麽用,她會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嗎?她不會,那他對她的感覺又有什麽意義,知道了也只是讓她的心更痛而已。
他們之間的結果,她早就想好了,如果一切都源自于她的糾纏,源自于她的死纏爛打,那麽她也可以用她的方法,讓所有錯誤回到原點。
“我讨厭你,你知道嗎?”鄭佳盈擦掉眼淚,為什麽自己總是在他面前落淚?她本來不是個愛哭的人,“許瑞年,我讨厭你。”
“是讨厭還是不敢面對?我爸被你爸逼死了,對你來說這才是你讨厭的事,不是嗎?”
他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溫柔地扶起她,輕聲細語地安慰她,讓她在自己的懷中安靜下來,書上寫得很清楚,他應該那麽做,但他畢竟不是大情聖,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難掩內心的動搖,女人傷心時可以哭,真不公平。
鄭佳盈全身一顫,許瑞年的話正中靶心,他的話很少,卻似乎每句都能打在她的心上,擊碎她所有勇氣,所以她才總是在他面前落淚,所以她才會有一點讨厭他。
鄭佳盈不說話,許瑞年也不語,兩個人一個蹲着一個站着,吸引了旁人好奇的目光。過了許久,鄭佳盈聽到許瑞年的聲音淡淡地,不算有什麽情緒地飄了過來,“看來我們都欠彼此一個答案。”
再過了許久,鄭佳盈擡起頭來,而許瑞年已經不在那了,他走了,用盡了最後的耐心。
鄭佳盈笑了笑,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只不過不是她甩了他,她才是被甩的那個。
鄭佳盈下一次跟許瑞年面對面,是在開發小組的成果報告會上,那也意味着她在越仁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說真的她還滿輕松的,一想到每次和他在公司巧遇都要裝作沒看見,一想到明明感覺得到他的視線,卻不敢回頭去看,她就期盼着這樣的日子快點結束,她要離開這裏,而這一天真的到了,就像假的一樣,她已經坐在會議桌前,看小組其他成員興奮地展示他們的成果。
身為總裁的許瑞年仍坐在他專屬的位置上,他還是那樣,細長深邃的眼楮、挺拔的鼻梁、緊抿着的薄唇,時間并沒有因為她的焦急而加快,什麽都沒有變,然而當她再這樣細細地看着他時,卻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許瑞年轉過頭來,鄭佳盈錯開視線。
“以上就是我們突破的幾個難題。”進行展示報告的人員收尾。
他們都自豪地等待總裁的誇獎,因為這幾天他們真的非常努力。
“嗯。”許瑞年點了點頭,微垂的眼還是教人看不出情緒,“明天交給蘭陽的人帶走。”
家的視線全集中在鄭佳盈身上,她默默地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大家,她知道即使他們這麽努力,最後的成果也是屬于蘭陽的,而他們只是機器人的零件提供者而已。
許瑞年似乎是在告訴大家,即使她如今終于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背後的真實卻虛僞難言,但事實又是如此,并不是她的錯,就像她和他的一切,虛虛實實,得不到定論。
“今天就是佳盈在這裏的最後一天了,想想還真是寂寞,和你共事很快樂。”小組裏一個跟鄭佳盈關系最親近的女生傷感地說。
“別這麽說,我們仍然可以常聯系啊。”鄭佳盈笑了笑。
“但你不是要出國嗎?”有個人插嘴,“你不是說完成這個項目後,要休息一段時間,去比利時散散心?”
那只是我的打算而已啦,只是偶然跟別人提過而已,不要把偷聽來的話這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啊!鄭佳盈在內心呼喊,表面上只是面色有點尴尬,心虛地說“那也可以常聯系呀。”
她沒有否認,她想看看許瑞年的反應,所以并沒有否認那個仍未成型的決定。
可是她在期待什麽呢?那天是她決絕地跟他說,請他不要再與她有任何瓜葛,之後他非常配合,當他們擦肩而過卻裝作不認識時,當他們同搭一部電梯卻各說各話時,他不就已經用行動告訴她,他會尊重她的意見。
事到如今她還在期待什麽?因為她要走了,所以想再看一次他為自己動容的表情嗎?想看看當他聽說她要出國時,能否繼續保持無動于衷嗎?
她是在羞辱自己,就如她所見,他就像沒聽到一樣,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進展了。
其實鄭佳盈想出國并不是一時興起,她發現自己人生中突然多了很多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事情,她想找一個偏遠的地方靜一靜。
而霍英思是一個契機,他們成不了戀人,卻成了朋友,既然偏遠的地方她找不到,那不偏僻但是非常遠的地方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鄭佳盈沒有打算在那邊長住,只是告訴爸媽她想先去感受一下那邊的氛圍,有霍英思的保證,她爸媽才會同意讓她去那麽遠的地方,這樣剛好,本來她還在猶豫,在許瑞年無動于衷的目光下,她反倒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