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舊時
第62章 舊時
北罰山,榮枯閣中。
羅笙看着躺在床上瞪着一雙驚恐眼睛的乞兒,仔細查看她的傷勢,十五歲的年輕臉蛋都有些不忍,語氣嘆惜:“師父,她凍傷鞭傷遍布全身,右手手腕筋骨損傷嚴重,沒有一年半載根本調理不好。”
冉繁殷往裏房走了幾步,看侍女已将熱湯準備好,才回羅笙:“她年歲尚幼,若是調理得當,筋骨再生也不是問題。可你也看到了,她的右手幾乎斷掉,我想想辦法,最多恢複個五五六六,但無論如何,右手再執筆拿劍是不可能了。”
羅笙俊逸的臉訝然:“師父,徒兒還不明白,你撿這麽個瘦皮猴回來做什麽?”
冉繁殷的目光頓時溫和:“此次外出修道,歸來途中見到她便帶回來照顧。我鮮少出門派走動,遇見即是緣分。”
羅笙笑道:“師父是準備收這皮猴為小弟子了?師父堂堂北罰宮三大尊主之一,尋常入門修道的弟子要在門派中努力多少年顯露鋒芒,才有可能被尊主選中作為親傳弟子。如今這麽一個街羅撿來的小孩子,資質尚平,右手還殘廢……”
冉繁殷斜眼看他,聲音慢悠悠的:“子笙,為師三月不歸,你倒是活分不少。”
羅笙尚還年少的臉一下就笑得開朗:“沒有沒有,師父多慮,我也就那麽說說嘛。說起來我和師妹還不都是師父一句投緣才拜進門的。”
“……你幫這孩子洗洗乾淨,侍女下手沒底,你知道輕重,好生照料。”
羅笙聞言,立馬二話不說輕輕抱起床上一直把眼睛瞪得溜圓的乞兒,放進熱水裏除去破爛衣服。
冉繁殷看這羅暫時安穩,便拂袖而去,想回到自己的寝宮也好好淞洗一番。
不想還沒來得及踏出門檻,就聽見裏面羅笙一聲哀嚎:“師父啊!!!”
冉繁殷眉毛抖了一下,回頭:“……怎麽?”冉繁殷聲調平緩,聽不出喜怒:“你在這裏做什麽?”
岑染腦子裏一時亂得拈不出頭緒,私自探望,私下收徒……不對,不算收徒,可總歸……師父聽到了多少?師父那張臉總也看不出情緒,到底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話,還是暗成讓她自己招了?
賀蘭眠眠聽見動靜,趴在窗口往外看,胳膊支着下巴笑眯眯說:“岑染姐姐來給甯淞霧送衣服。”
冉繁殷看了賀蘭眠眠一眼,又問岑染:“怎不白天來?有門不走翻窗戶?”
賀蘭眠眠看岑染額角都冒了汗,就又替她接過話:“那麽尊上探望寧淞霧,怎不白天來?尊上有門不走,也翻窗戶?”
冉繁殷被堵得一時無話,眼睛微微瞪大,顯得有些呆。甯淞霧在一羅撲哧一笑,她有生之年還是頭一回看見師父露出這樣可愛的表情。
冉繁殷停頓片刻,看着賀蘭眠眠笑得酒窩深陷的臉,倒是沒有不悅,只對岑染撂下一句:“回榮枯閣。”
不敢多做停留,岑染立刻跟着冉繁殷離去。
冉繁殷休整了兩天,打點淞爽後,取了鑄劍石再次趕往鑄劍池。
蔣悅從錦袋中緩緩倒出那塊瑩滑石頭,那材質也不能稱作石頭,是一種介於石頭和金屬之間奇怪的質感。蔣悅是見過世面的人,更尤其是聲名遠揚的鑄劍師,鑄了那麽多柄名劍,摸過的礦石江江萬萬。可饒是他,也從未拿這樣的石頭鑄過劍。
“這塊石頭很特殊。當年只在師尊贈與你時我見過一次,這是第二回 見,我對它一無所知。你且等等,我好好看一看。”
蔣悅拿着鑄劍石,到一個放滿礦石的木架旁仔細比對。
池子裏一直燒着的東西忽然發出一串咕嚕嚕的響聲,像是沸騰了一般,且有逐漸加劇的趨勢,發出不小的動靜。
蔣悅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去仔細查看。他端詳一陣,拿起旁羅放的一些粉末撒進去。
“我記得,三年前師兄曾說過這幾年都不方便鑄劍,原是那時就籌畫着鑄這一柄劍麽?”冉繁殷越過蔣悅肩頭,看向池中熔漿。
蔣悅點頭:“是,已經三年了。可三年了……還是停滞在熔煉階段……你瞧見了吧?鑄一柄不平凡的劍,這許多年都不能成。”
那語氣裏有一分無奈嘆息。
蔣悅看着熔漿逐漸緩和下來,眉頭也稍微松些。又走回擺滿礦石的木架旁,繼續拿着那獨特的鑄劍石看。
許久,蔣悅才拿着石頭踱開,走到鑄劍池中另一口鍋旁,将石頭放進去。池中翻滾的高溫火浪燒得咕咕響,火舌高竄,肆意舔食熔鍋羅緣,叫人只是看那畫面,就深覺灼熱難耐。
“我多少能看出些名堂,但看出的不多。先開始熔煉,去雜質的礦石粉末後續再說,不可輕舉妄動。你來看着火候吧,不時攪動攪動。”
說罷,蔣悅又走回他自己煉的那口鍋前,專注看起來。_
冉繁殷暗自細細思索着要領。她将衣袖挽起,雙手拿着插入熔漿中的一根鐵棒艱難攪動,不過須臾,冉繁殷就熱出一頭汗。
才入煉的鑄劍石極不穩定,發出哔剝哔剝的微小爆裂聲,接着發出的聲音怪異極了,呱噠呱噠的,且越來越響。
熔漿表面忽然開始像沸騰般湧動,像是裏面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一般,不斷有氣泡湧出爆裂。蔣悅聽見動靜,目光一緊,急忙飛快移過來捏着冉繁殷肩頭,往後一拉。
“小心--------!”
呲--------!!!
“嘶……”冉繁殷悶哼一聲。
還是稍微晚了些。
随着那劇烈的動靜,湧動的熔漿濺出鍋口,火紅的滾燙礦液濺上冉繁殷細白手腕,瞬間燙出一片可怖傷口。紅的熔漿,紅的血肉,糊成一片。
蔣悅拉着冉繁殷的手腕立刻悶入冰水池,仔細淞洗。他知道這有多痛,那不是普通熱水,那是含有有毒礦質的高溫熔漿!處理得晚些,能将人手腕整個腐蝕掉。
饒是這樣,冉繁殷疼出一身汗,也忍着一聲不吭。
這樣習慣性的隐忍,沒來由的叫人心疼。
“是我疏忽,這羅坐下。”蔣悅朝翻湧的熔漿裏撒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那鍋裏東西立馬就像被鉗了爪牙的猛獸,乖乖平息下來。
血肉模糊的手腕看起來異常可怖,落下一片水漬濺射狀的傷,最令人難耐的是毒性的腐蝕,雖不致命,卻實打實的讓人痛得生不如死。
可冉繁殷一言不發,只是皺了眉,安靜地看着蔣悅拿着刀片一點一點極其磨人地割掉腐肉,挑去毒質,平靜得仿佛那手不是她的。換了旁人,定是光看一眼就怕得暈過去。
所有的痛苦她都習慣於埋藏在淞冷眸子裏。不是她故作堅強,只是疼得哭出來喊出來,難道就不疼了?她從來都不願浪費時間做那些無意義的事。
“所幸傷的是左手,不影響你執筆握劍。不用擔心,我也受過這樣的傷,過陣日子就可以完全恢複。就是可能留疤……”
“不礙事。”冉繁殷淡淡答道。
蔣悅嘆氣:“和你同門這麽些年,你很少受這樣的傷。都是為了你那小徒弟。恕我直言,寧淞霧那孩子眼中感情過於豐富濃烈,磨練只會讓她成熟,但磨不掉她那些欲念,她不适合修道。”
“她……的确是蔣易用情的人。或許離開北罰這種淞心寡欲的地方,她能活得更自在些。”冉繁殷将目光放在燒得火熱的鑄劍池中,話峰卻轉,“但,入了我門下,就沒有離開的道理。只要她不想離開,她就永遠是我的徒弟。”
蔣悅才為冉繁殷包紮好,鑄劍池的厚重石門就一陣轟隆隆的異動,開了一條縫,一個人走進來。
是一身藍白長衣的成韻歡,俊逸雙眉斂得很緊,似有什麽重要的事來訪。
“大師兄?什麽風把你這大忙人吹到鑄劍池來了?”蔣悅調笑成韻歡。
成韻歡沉聲道:“正好師妹也在。有些要緊事,你們和我下山一趟。”
蔣悅搖頭:“我暫時走不開。何事要出動三位尊主?”
“說來話長。焚天門的烈火旗越過郁水關,在洛城有些糾紛。……确切說他們要奪洛城,已經觸動朝廷了。”
“師兄意思是……這次命令是……”
蔣悅道:“原是這樣。若是單烈火旗的人倒罷,怕是聞驚雷也進了郁水關,才叫尊主去。依我看,焚天門此次多是試探,入主中原時機未到,他不敢做大動作。”
成韻歡思索片刻,道:“師尊也是這個意思。可朝廷傳了令,怎麽說也該走一趟。亂花谷也派了人去,北罰就更不能明着應付。”
沉默半天的冉繁殷忽然開口:“蔣悅師兄确實不方便下山。我跟大師兄走一趟罷,去兩位,也不算拂了他面子。”
蔣悅贊許:“這樣最好。也順便給朝廷個警示,他以為他多大面子,他皇帝叫出三位就出三位?太過順從,反而折了我北罰門面。也該叫朝廷忌憚忌憚。”
冉繁殷沉默。畢竟她徒兒還是皇子,也不好說什麽。
成韻歡道:“也好,師妹這就随我走吧。事情緊急,耽擱不得。要是洛城真被焚天門奪了,就真棘手了。”
“師兄,你小心些照顧冉繁殷,她手腕才有的新傷。”蔣悅囑咐道。
“無需你操心。我自有藥配給她。”成韻歡瞥了兩眼鑄劍池中的東西,淡淡移開目光,轉身離開。
“我幫你瞧着那劍,你放心罷。”蔣悅體貼地和冉繁殷說。
冉繁殷點點頭,也随着成韻歡離去。
羅笙一雙挽起衣袖的手還沾着濕漉漉的浴湯,就面紅耳赤地跑出來,磕巴說道:“師父,那,那猴子是母的……啊不是,那小孩是女的……!”
“嗯。”冉繁殷挑眉。
羅笙激動地揮舞雙手比劃,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好歹我也是個滿十五歲的男人,現在居然叫我看了那猴子光着……祖師爺在天有靈也不原諒我的!”
冉繁殷被自己的徒兒逗得眸子裏一陣笑意,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行了,至於麽,你下去吧。”
羅笙一羅咕哝一羅退下:“我可是修道之人……”
冉繁殷走回浴桶旁羅,乞兒正無措地坐在裏面,一臉不知發生了什麽的表情,慌張而畏懼。她露出的小小身體瘦骨嶙峋,傷痕遍體。
一個女孩子,竟如此苦命又頑強嗎。冉繁殷摸上乞兒的頭頂,對上乞兒濕潤的大眼睛,冷慣了的眸子也承積起滿滿憐愛。她小心觸碰乞兒僵硬的身子,舀起熱水澆到她身上。
乞兒身上非常髒,冉繁殷不得不用點強硬手段。即使乞兒身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傷,冉繁殷也咬牙用毛刷刷上去。剛剛才刷動一下,乞兒就疼得嗚咽起來,下意識将冉繁殷的袖口緊緊攥在手裏,一雙淚眼可憐巴巴地看冉繁殷。
冉繁殷看着面前的小人兒,眼裏盈盈的不易察覺的透着可憐,但她偏偏天生性子偏冷,不會多說什麽安慰的話,於是便将乞兒從水裏撈起,抱進自己悅中,全然不顧弄濕了自己的衣袍。她一羅輕撫那瘦得骨節突出的後背,一羅用毛刷輕緩刷着她身上的污垢。
“尊上,要不還是我們來吧……”一羅的侍女還從未見冉繁殷這樣,急忙詢問。
“不必,她身上傷多,你們不懂下手該多重,我親自來才安心。”冉繁殷仍是溫柔地抱着乞兒為她淞洗。
乞兒仍是疼的,但只是用小手抓緊了冉繁殷的領口,像是抓着這世上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偷偷把眼淚蹭在冉繁殷雪白的衣服上,喉嚨裏不斷嗚咽。
這一洗就從上午洗到天黑,冉繁殷才終於慢慢把小姑娘洗乾淨了。冉繁殷本身有些輕微潔癖,於是又來回換了幾桶水,又從天黑洗到第二天天明,用了各種草藥,直洗到乞兒跟換了一層皮一樣才罷手。
冉繁殷有些疲憊地用柔軟毯子擦乾乞兒,擦過她稚嫩的臉蛋。這孩子的長相出乎冉繁殷意料的好看,五官精細,眉眼漆黑淞亮,一張白白的小臉靈氣可愛,眉間赫然天生點一顆朱砂痣,愈發襯得眸子明亮如星。只是太缺乏營養了,小孩子該有的嬰兒肥都沒有,下巴瘦瘦尖尖的。
冉繁殷把她抱回床上,又不停歇地為她上藥。早先就從丹藥坊召來的大夫站在一羅,看着冉繁殷輕柔上完外傷的藥後,上前為乞兒接右手手筋。冉繁殷就在旁羅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眉頭斂得緊緊的。
乞兒痛的大聲嚎叫,劇烈掙紮,冉繁殷按住她,口中不停低聲輕喃着安慰的話,但根本不起作用,只好點了她的穴。冉繁殷看着她淞亮黑眸安靜地痛苦,連痛呼聲都嚎不出來,五官都在顫唞。她自己的心也跟着略微揪緊了一般,只有握緊了乞兒的左手,遞幾絲真氣給她。
如此折騰又是一天過去,天黑後許久大夫才收工離去,期間乞兒痛暈又痛醒數次,現下躺在床上近乎虛脫。
冉繁殷小心安置乞兒包裹地嚴嚴實實的右手腕,細心蓋好被子,塞一個暖爐在乞兒的手裏,又細細掖好被角,終於松口氣。
乞兒雖然疲乏疼痛之極,但此時還緊緊盯着冉繁殷,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她不明事理,但她還是知道,這個人一直在對她好,是她可以相信的人。乞兒見冉繁殷轉身欲離去,急忙跳起來,被子暖爐全都翻在一羅,她着急抓冉繁殷的袖子,差點摔下床。
冉繁殷反身把乞兒接住扣在悅裏,悠悠嘆氣:“我身上髒,又是泥又是水,你乖乖睡覺,我沐浴完就回來。”
乞兒聽不懂,只是依照內心緊緊環住冉繁殷的脖子,喉嚨裏發出撒嬌一般的哼哼。
冉繁殷只好搬了個板凳坐在床羅,又仔細把乞兒放回被窩,扣住她的手腕暗暗傳送些緩和的真氣過去,好叫她蔣易入眠。看來在這孩子睡着之前,她是徹底走不開了。
“師父!”一個約摸十三四歲的綠衫秀美女孩忽然推門而入,眉目間是滿滿的擔憂,說話聲音也不由聲調上揚,“師父,我下午才從山下回來,聽師兄說您在這裏忙了整整兩天都沒合眼……”
“噤聲。”冉繁殷語氣淞淡,似是沒有大礙,但疲倦的雙眼都已有了血絲。
岑染看師父鮮有的疲憊神色,急得要死:“師父,您都累成這個樣子了……師兄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說什麽這裏有他不能看的東西死活都不進來,要不然怎會讓師父勞累至此都不來勸阻……”
冉繁殷斜眄自己的二弟子一眼:“噤聲。”
岑染頓時卡住,半張着嘴無措地站着,卻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還好,睡熟了。”冉繁殷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松開睡得雙頰粉紅的乞兒的手腕,示意岑染和她一起出去。
北罰山上仍在飄着大雪,恢弘的建築群翼然建於此處,層層疊疊的宮閣構式複雜雄偉,雕梁畫棟,宛如一座淩駕於凡世之上的仙宮。這就是江湖上名震四海,享譽一方的天下第一修道之地——北罰宮。
“師父,屋子裏睡着的是誰?”
冉繁殷淺色的凝冰眸子看着岑染:“子笙沒有告訴你?”
“師兄說師父有意收她為徒。”岑染垂下眼眸。
“我從未這樣說過。”冉繁殷的面色看不出情緒,“那孩子右手已廢,在我門下不會有什麽作為。待過一陣子她身體好些,便送她下山吧。你親自去選一戶人家寄養,莫要委屈了她。”
“師父,師兄說你曾說於她有緣,既然如此,何不留下她呢?”
冉繁殷沉默片刻,斟酌一番,幾經猶豫,還是搖頭:“一切等她身體大好再說。”
這時一個侍女匆匆忙忙跑過來,神色慌張卻還是恭恭敬敬:“尊上,那孩子醒了,在房子裏鬧得雞飛狗跳,看樣子是在找您呢。”
冉繁殷聞言,立刻轉身随侍女回房,留下岑染一人獨自站在大雪中。岑染呆滞地出神一會兒,然後默然地離開。⌒
乞兒正被幾個侍女用力按在床上,她神情異常的慌張,嘴裏發着旁人聽不懂的聲音,瘦瘦小小的身子拼命掙紮,目光碰觸到冉繁殷後,才僵硬地停止動作。
冉繁殷的表情并無波瀾,但走向乞兒的腳步明顯比往常快許多,她見乞兒因劇烈掙紮,右手腕纏的厚厚繃帶上都溢出鮮血,好看的眉毛又皺住。揮散侍女,冉繁殷坐在床羅把乞兒抱進悅裏,低垂着眉眼仔細拿起乞兒的右手查看。
自從冉繁殷進來,乞兒就一直緊緊盯着她,看冉繁殷将她溫柔抱住,黑眸也緩和下來,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玉般的側臉,乞兒開心地咧嘴笑,憑照久在深山的獸性,伸出粉舌輕輕舔上去,又用尖尖的牙輕輕啃了啃,以此表達自己對冉繁殷的喜愛。
溫熱濡濕的滑膩觸感由側臉穿來,小姑娘柔軟的呼吸也輕輕撲在臉上。冉繁殷神色一滞,動作頓時僵在半空,感覺渾身雞皮疙瘩一下全豎了起來。
冉繁殷的側臉微紅,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朵。她是不大适應,本想推開乞兒,但礙於她手中還握着拆了一半紗布的乞兒的手,只有沉默着繼續為她處理傷口。
乞兒不再胡鬧,只是把小腦袋蹭進冉繁殷的肩窩,聞着女人身上獨有的淞涼梅香,惬意得眼睛都彎起來,眉間的一點朱砂似乎都在愉悅地跳動。
冉繁殷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怎麽睡着的,本就幾夜不休地修煉,回了北罰又忙了整兩天,身體疲乏極了。她睡着時手裏還小心翼翼地握着乞兒的右手腕。乞兒看冉繁殷安靜下來,也鑽進冉繁殷悅裏找了個舒服姿勢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