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摯友
第50章 摯友
溫煦劍晃了晃,應了下來。
走出洞窟,自心脈深處而生的不适感才緩緩褪去些,懷中一直無意識靠近熱源的少女安分下來,只剩一只手緊緊揪着冉繁殷胸`前衣襟。
在洞口緩了片刻,女孩手背上霜色漸退,險成冰雕的身體逐漸變軟。
冉繁殷提了提胸`前那只手,少女不松反緊,低聲喃喃:“美人師尊好軟……”
女人心底升起幾分笑意,虧你這時候還能分得清誰是誰。
甯淞霧清秀的面龐上還挂着霜,冉繁殷溫了手掌,輕輕按上去試圖化卻霜雪,但揉捏一圈才發現,這凝的霜雪并不在皮膚表面。
她只好抓過少女空着的手,靈力探入內視,看向一切的根源,怦然跳動的心髒表面同樣挂着霜雪。
怎麽都入侵到這裏了。
女人微微蹙眉,靈力小心翼翼試探着,融化這層霜寒。
少女口中呼出的氣息漸漸變熱,溫熱的氣息撒在冉繁殷的耳側,輕緩下來。
這才是徹底好轉。
洞窟內情況穩定下來後,溫煦劍飄了出來,幻回摺扇自動鑽入冉繁殷的納戒中,分外乖巧。
冉繁殷回望洞窟一眼,松松嘆了口氣。
在搞不清楚這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前,她必須得時刻盯着自家這小倒楣蛋了。
“真想找根繩子把你拴在腰上,去哪兒都丢不掉啊。”冉繁殷看着女孩兒恬靜的小臉,輕輕掐了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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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淞霧擦着劍,暗戳戳的想着。
好在那日只是陣芯震顫,并未牽動整個大陣,除了幾個始終關注此處的長老,沒有引起更大的關注。
岑染知曉這事後同樣陷入沉思,如今再想起來,寧淞霧身為一個無世家傳承的孤兒,能夠擁有舉世無雙的天品冰靈根,還有極強的修煉天賦,種種皆是疑點。
更別提她身上還有其他諸多疑點,特別是她對未來的預知能力這點……
岑染摩挲着黑子,緊盯棋盤,尋着最佳落子點位。
對側,雙指夾着白子的冉繁殷捂嘴輕咳,對着關切的目光輕輕搖頭,“無礙,前幾日動用了溫煦,靈力波動沖了下心脈和內腑而已。”
岑染輕嘆一聲,道:“日後情況還有得緩時還是別用了,切莫影響了你那好不容易穩住的心脈。”
“知曉了。如今你們一二倒是比本座還關心本座的身體。”
岑染:“……”這話說的,以前就不關心了嗎?
至於兩人於山下所歷之事,寧淞霧尚未醒轉時冉長老便已在長老開會時提了出來,岑染報給其他宗門的同時,選出門內恰好需要歷練的元嬰以上的弟子,将收繳邪修當做歷練任務派了下去。
據二長老說,內門一下寬敞多了,他也不用每月申領資金申請擴建,建議多來幾個歷練任務,一舉多得。
寧淞霧後跌幾步,試着退出水霧纏裹的範圍,但霧氣如影随形,很快就鋪了整個鬥獸場,她随便走幾步都能徹底濕透。
手中朝霜劍仿若成了廢鐵,畢竟此時此刻她随便降溫,變成冰花的可就不止空中水霧,還有她自己。
遠處,一灘水震顫起來,輕淺地笑着。
甯淞霧撇嘴,單手撐地,緩緩鋪了一層薄冰。┆┆
只是修為的差距實在可觀,霜霧還未鋪開,水波凝轉,一道蛇影滑入冰下,猛然一挺,水冰四濺,少女一個不穩被卷入蛇尾,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滑膩冰冷的蛇皮一碰,冒了一層雞皮疙瘩。
少女如今爽利多了,膽子也大許多,哪怕此時幾乎是被倒吊在空中,她伸出還能自由行動的左手,手中幾乎瞬間凝了一柄短冰劍,直直捅入蛇尾,水花四濺。
失去支撐,寧淞霧幾乎倒栽着掉下去,她快速催動靈力,但水終究比冰快,靈力還未推出就被水推了回來——
反而把她自己凍了一半,砸在地上。
寧淞霧喘着氣,乾脆倒在那兒擺爛。
水漸漸凝成一道蛇影,而後褪成人形,素夜随手一撩鬓發,笑道:“小冰塊,給姐姐凍幾塊,五月五了,好熱。”
寧淞霧雙眼一閉,不理她。
肩上一沉,壓了一對沉甸甸,女人泛涼的氣息噴灑在少女頸側,抑着嗓子說:“小冰塊,凍幾個,姐姐下次給你放水啊。”
“……不用。師姐,降溫也是一種自我訓練。”
素夜嗔她一聲,“你這小姑娘。”
賀蘭長老帶着永遠上揚的尾音插入對話:“素夜~帶着甯寧上來啦~”
素夜輕哼一聲,長尾一卷,卷着冰雕離開。
賀蘭眠眠一看這造型,笑得前仰後翻,手指輕輕一點化開厚重的冰,把少女救了出來。
賀蘭叉着腰忍了許久,艱難壓下笑意道:“五月五了,師姐讓我帶你們這群小的去吃點好吃的,走吧?”
寧淞霧:“……師尊呢?”
賀蘭嗨呀一聲,“和養天宗的吵架呢,尹汐嘴可硬了,所以師姐要敲出來三千株上品藥草才肯放人。”
寧淞霧心底無語:“……她配嗎?”
貓貓長老嘿嘿一笑,“她不配啊,你配啊,你還不知道你師尊那個護短的勁兒嗎?”
寧淞霧沉默了。
羅雲殿內,方呷了一口暖茶的女人猛地咳嗽了幾聲,正滔滔不絕的養天宗長老一僵,迎着幾道審視的眼刀,聲音發顫:“本座沒有動這茶啊!”
冉繁殷冷寡着一張臉,清了清嗓,淡然道:“無礙,你繼續。”
“我……繼續?”這還怎麽繼續?!
岑染施然道:“繼續吧。”
【神魂!】
【以前都只有神識,分一縷精神力,如今分一縷魂魄……】
【應該不會有什麽負擔吧?】
【下意識反應不是驚恐,也沒有遲滞,下意識是想提氣嗎?】
【演技不太好吧,魔尊大人。】
甯淞霧順着自己聞到的氣息,一路向城南而去。
越靠近這邊氣息越濃烈,尋到一方宅院前時,少女跪倒在地,差點把前日的晚飯都吐出來。
冉繁殷擡手按着她的後心,溫熱靈力權做安撫,在空氣中勾出一方隔絕魔氣的結界,沉聲問:“可好一些了?”
少女揉揉鼻子,堪堪起身,“好多了,師尊。”
“雖說人族修士對魔氣乃至魔族有反應是很正常的,但強烈到你這種情況的屬實少見。”冉繁殷一手帶起她,扶上手腕輕輕搭着,眉尾微垂,“體內倒是沒什麽奇怪的。”
寧淞霧笑笑,“興許我生來便與魔族勢不兩立呢?”
冉繁殷敲了敲她的頭。
沒由來的,女人忽然想起來前些日子那個夢,夢裏娘親撫着陣芯講的那番話是她能感受到為數不多的溫情,也不知這陣芯究竟有沒有聽進去。
不過這些年她守着大陣,倒也沒發現什麽變化,興許也沒聽進去吧。
可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比如,接過大陣時她從未想過陣芯對她這個火靈根修士的親和度會那麽高,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彈出去乃至受傷的打算了。
并沒有,與陣芯接洽的過程柔和而順利,冰藍色的陣芯散着溫熱,她們互相接納,非常順利。
這很奇怪,眠眠也去試過,但凍得脫了一層毛都沒碰上陣芯。
彼時她們開玩笑說,這是陣芯在向冉前輩報恩,她只是一笑了之,如今看來興許确是此般。
可為何,那個夢後緊跟而來的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徒兒呢?
冉繁殷還沉在回憶中,少女不知從何處揪出來兩個布條,團吧團吧塞進鼻孔裏,用嘴呼吸,淡然推開門。
然後淡然地吐了。
【為什麽這門裏魔氣這麽濃郁,都不散開的嗎?】
她是真的快把前日晚上的飯都吐出來了,扶着門框哇哇大吐,冉繁殷都只能哭笑不得地扶着她,靈力急速運作幫她遮罩周圍的魔氣。
太不容易了。
待小姑娘堪堪能直起腰,冉繁殷含笑道:“跟在為師身側,可以遮罩些魔氣。”
“好,好的,師尊。”
推開正廳大門,一堆扭曲到不行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的東西躺在地上,周圍是更為濃郁的魔氣。即使冉繁殷拉起了防護罩,但視覺的沖擊有些時候更能給胃狠狠來一拳。
揪着冉繁殷的衣片的手猛然一僵,少女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刷了一層霜雪,徑直跪倒在地,劇烈顫唞。
“師……師尊……這不會是尹汐做的吧?”
“這是個元嬰後期的魔族,她打不過,但她一定是既得利益者。”
冉繁殷皺眉走過去,她想到了現場會十分慘烈,卻沒想到會這麽慘烈,她挑開這魔族身上蓋着的布,碎渣滾落到本就抖若篩糠的人的腳邊。
徒兒的心聲已經快戳破天了。
冉繁殷無奈拍了拍耳朵,試圖緩解一下,繼續檢查着魔族,終是在層層疊疊的身體下發現了一張紙,借用魔族語言記錄着一些東西。
“好了,找到了,把這個帶回去給秦思悅。”
【呵……】
【如果我不是真正的寧淞霧,現在這一切算什麽呢?】
【老天賜予二人再來一次的機會,可「寧淞霧」的身體卻被我這個同名同姓的人占了,相同點是我們都深切地愛着眼前這人,想要眼前這人變好。】
【可如今這一切終究是我努力換來的,和我是不是真的寧淞霧有什麽關系嗎?】
【至少在……她眼中的我,是我,不是嗎?】
已經離開的人自然是聽到了這滿是顫唞的心聲,她阖了阖眼,任淚珠自眼下滑落。
不久前,在無間幻境中——
在蕭晚澄應允要将她送去幻境之中後,冉繁殷緩了幾瞬,眼前重新恢複了明亮,恰看到正在忙碌的蕭晚澄。
這是幻境之中的她,是來解答的她的問題的人。
蕭晚澄倒好了兩杯暖茶,遞了一杯給對面這位冷寡着一張臉的小可愛。
她覺得可愛怎麽了?
而後抱着自己的杯子,看着冉繁殷,等她開口。
冉繁殷思忖片刻,試着模仿當時的自己的語氣,問:“我若是要在重啓世界的過程中複活一個人,該如何做?”
蕭晚澄疑惑回應:“重啓世界之後,那人自然就活了啊。”
她忽地意識到什麽,放下茶杯,“你說的,是寧淞霧嗎?”
冉繁殷點頭應下。
不如說,她尋找這些方法的目的僅唯二,世界和甯兒。
“若是不能,你還要做嗎?”蕭晚澄沉聲詢問。
冉繁殷随意笑笑,道:“要做的。”
蕭晚澄不好多言,只微微嘆一口氣,道:“我不是和你講過了嗎?小天是絕天陣的陣靈。何為陣靈,以陣芯為核心構造的靈魂,也就是我們為人時,這顆心便是啓動大陣的鑰匙,而她已經将自己的本源天靈還給了大陣,靈魂亦散在陣中,如何去救?”
“再次取出陣芯呢?”
“她将自己的天靈還給了大陣,換取片刻的自由,這代表她已經消散了,陣芯會誕生新的陣靈……這個過程,沒辦法阻止。”
冉繁殷本就顯了幾分疲憊的身體微微蜷了些,又問:“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蕭晚澄看她如今模樣,看在眼中,心底泛着酸痛,緊緊握拳卻又……舍不得講出那方法。
許久,她松松嘆了一口氣,道:“罷了,其實還有辦法。”
“況且你本就需要付出自己的所有去換一次重啓了,再付出一些,你應該也不介意吧?”
兀自消瘦的人來了精神,看着她,一雙眼又明亮了幾分,“您請說。”
蕭晚澄忍不住在心底一聲聲地嘆着氣。
她現在恨不能直接去搗碎那個混蛋僅剩的魂靈,好讓冉繁殷徹底放下這個念頭。重啓還是要重啓的,也只有她能做這件事,但至少……至少可以多和天道讨價還價,少付出一些。
畢竟純粹為公是為無上至善,可其中摻雜了私人情感便要為天道所不容了。
天道,就是這麽可笑,但是又公平至極。
可她不能那樣做,雖然心中滿滿當當的不爽,但她更看不得眼前這人難過。
蕭晚澄思忖片刻,道:“陣芯充當的是陣靈的心髒。不是這顆跳動着的鮮活心髒,而是神魂的凝結處,存儲本源的心,寧淞霧的那一顆被你們人族稱之為冰雪玲珑,你懂嗎?”
自進入幻境以來的所有問題在這一瞬都得到了解答,潛藏在過去的自己身體之中的女人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她能聽到傻徒兒的心聲呢。
不得不說,蕭晚澄選取的告知她們真相的方式屬實不錯,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而是靠蕭晚澄轉述這其中緣由,她恐怕心底不自主地會升起一絲疑惑。
現在,她的一顆心澄淨透徹,平平整整,也便是……沒有半分的質疑與不信任了。
冉繁殷笑了,點着頭,“我懂。”
蕭晚澄便繼續說:“我不确定可不可行,但可以試試,也就是分出你的一部分代表本源的心,收集她溢散的魂靈,大概率是可以成功的。”
冉繁殷:“好,那便這樣做吧。”
她說的很是輕松,蕭晚澄呼吸一頓,反問她:“你不要再斟酌一二了嗎?”
“她将天靈和本源徹底還給大陣,是為了我,那我自然需得将她接出來,不是嗎?”
“……”蕭晚澄撇了撇嘴,哼了一聲,道:“行吧,你說的也對。不過我要提醒你哦,這樣做了之後她會變成芸芸衆生中的一員,也不再是靈了。”
“嗯?”=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蕭晚澄看她忽地蹙眉,反問道。
冉繁殷微微搖頭,道:“無事,我知曉了。”
那僞靈的狀态是什麽意思?若是徹底成為了人,為何這一世的會和大陣共鳴,會有那白發的姿态?
但看蕭晚澄一副自然模樣,冉繁殷思忖片刻便明曉了緣由,與此有關的東西應當不是這次對話中決定的,但若是想要知道更多,那便要看那位陣靈的心情了。
畢竟人的記憶只能存儲到還有意識之時,而那之後的事情,恐怕只有那位陣靈前輩知道了。
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冉繁殷微微嘆了一口氣。
蕭晚澄又搖頭晃腦講了許多,最後笑着問:“這便是第一條了,你記住了嘛~?”
冉繁殷方想應一句記住了,腦海中忽然出現的熟悉聲音讓她的心顫了一瞬。她只一瞬便鎖定了目标,擡手按上蕭晚澄桌上放的貔貅茶寵,柔聲應道:“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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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寧淞霧錯過的那一段對話,也是蕭晚澄同她都想要瞞下來的東西,可沒想到竟在不過幾個時辰後便以這樣的方式被捅了出來。
可她沒有鎖門,沒有鎖死結界,
【沒想到敵在內部,不過我記得已經剿滅了許多這個邪教的分舵,至少可以攔住他們繼續肆無忌憚發展的步伐。】
【所以,前世為什麽我們對此一無所覺呢。】
【不是我太過聰明,是你們作惡多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責任既然到了我的身上,那我來做,也算給被我占了身體的原主了卻一樁心願。】
【太刻意了點,親。】
【哇哦,堂堂魔尊大人怕水蛇。】
她随意招招手,自後堂走上來一婦人裝扮的人,行了禮,溫聲道:“老奴來替家主給各位講講這宅子裏的規矩。”
幾人在府中的活動地點被圈在側宅,待三人被引到這裏才發現,這小小一方側宅之中,亭臺水榭一應俱全,院中立有假山,院旁有簡單的練武場,每人房中都有聚靈陣法,她們認得制作這陣法的手筆,這裏的陣應該也是賀蘭眠眠設計的。
“一日三餐俱會送到院外,幾位平日裏可以從側門出府,在日落前趕回來就行,晚上有宵禁,大家還是不要随意走動的為好。”
寧淞霧撫上院中擺着的水缸,其內水色清澈,哪怕日頭昏黃也輕輕松松便能襯出她的倒影,她看着水中倒影,脖頸上若隐若現有一道傷痕。
這是方才在正廳,那婦人講完諸多注意事項之後,寧遠月給她留下的傷痕——
“你便是寧淞霧?挺有緣的,你也姓寧啊。”寧遠月挑了兩條腿踩在地上,緩步走過來。
寧淞霧這才發現,這人竟然是赤着雙足踩在冰涼的地上,下一瞬,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喉口。
喉口被壓迫的瞬間,難受的嘔吐感瞬間湧了上來,但寧淞霧也只是不着痕跡地壓了壓眼神,和這人對視的雙眼極為平靜,好似半點不懼怕她。
寧遠月輕輕扭了一圈手指,“冰靈根,修為還不錯呢。”
一枚紅痕暫态便出現在了寧淞霧的脖前,她眨了眨眼,依舊沉默。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近到可以聽得清彼此的呼吸聲,近到寧淞霧能清晰地感覺到銳利的指甲一寸一寸按進她的血肉之中。
但她未退一步,未懼一分,就那樣微微垂了眼,靜靜地看着寧遠月。
寧遠月似乎也覺得有幾分無聊,不再逗弄她,随意拍了拍手,腰肢輕擺,又走了回去,坐回她的原位,無聊道:“方才家奴所言不全,還有一條。”
她的直覺告訴她,寧遠月真的是個瘋子,她真的會動手殺人。
可甯修潔她不能不救,這一行,也不能是單純的交流學習。
柳若映見她坐在這裏不動,走過來,輕聲喚道:“師姐?”
寧淞霧回了神。
柳若映取出藥瓶,取出一小塊,小心地塗在寧淞霧脖子上那駭人的紅印上,溫聲詢問:“師姐自從上島後就經常走神,是在想什麽?”
寧淞霧思忖片刻,傳音道:“柳師妹,我若說此行我別有目的,要鬧得這寧家天翻地覆才肯收場,你可還願意跟着我一起鬧?”
女孩手一頓,片刻後,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寧淞霧輕輕嘆了一聲,落在喉嚨上的手頓了頓,柳若映又問:“困擾着師姐的問題這般嚴峻嗎?”
“不說這個,阿笙呢?”
“餓了,取飯去了。”
“……”等會兒,她們不是在進府前才吃過東西的嗎?這狐貍的胃到底是什麽構造啊!
因而,羅笙回來後面對的便是兩人一齊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裏發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沒有吃很多啊。
“師姐?寧淞霧?怎麽了?”
柳若映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而後詢問:“賀蘭長老是不是給了你一套新的符陣,讓你順便拿來給寧家換了?”
“是啊,怎麽了?”
寧淞霧将自己要将這寧氏鬧得天翻地覆的消息同步傳音給了羅笙,狐貍眨巴眨巴眼睛,話到嘴邊,忽然明悟了:“你是想從這囚格下手?”
“囚格?”
羅笙點頭,道:“是呀,師尊告訴我的,縛靈鎖被用在囚格裏,兩年一換,剛巧今年到了更換的時候了。”
甯淞霧面色微冷,捏了捏手指,緩緩呼着氣,一點點收好表情,僞裝自己,但心裏仍然是一陣陣止不住的悲涼。
羅笙沒有察覺到這等變化,或者說,她沒有讓兩人察覺到自己察覺到了變化,只是拍了拍胸口,道:“交給我吧,我去記一記囚格的路。”
她構思的極好,但真正走在路上時,寧遠月叫人捆了她的眼睛,又封住耳朵,直到到了囚格外才松開她,也不讓她進入,只能站在門外指揮幾人去擺放符紙,構築陣法。
“我跟她說:‘這符陣很精妙的,這一套也是全新的設計,你還是讓我進去比較好。’你猜她說什麽?”羅笙回來後氣得兩眼發紅,抱着柳若映的胳膊便是一通撒嬌,“你猜嘛?”
柳若映無奈看她,伸手捏了捏這人瘦削的面龐,“她說,壞了就壞了,大不了重新再做一個?”
羅笙搖頭,在講話前猛猛灌了自己一口茶水,這才緩了聲音,道:“她說:‘符陣不就是以便捷好用出名?若是被安裝壞了,只能說明水律仙士才盡,設計不出好用的符陣了。’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她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師尊!”羅笙又灌了自己一口茶。
柳若映看了眼寧淞霧,低聲問:“那你可有隐隐約約看到什麽人嗎?”
羅笙搖頭,長嘆一聲,道:“後來寧遠月進了囚格一段時間,我只隐隐約約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狠狠啐了寧遠月一口,好似在罵她是個瘋子,話裏話外還有求死的意思。什麽人啊!”
柳若映拍着她的肩膀安撫她,又擔憂地看着自方才起就一手撐着額頭陷入沉默的寧淞霧。
她不知這囚格之中的人與寧淞霧到底是什麽關系,但想來是很親密重要之人才會讓她擔心至此,上一次見到她露出比這還嚴重的擔心神色還是許久以前不知道如何治療冉仙子時。
柳若映很快做了判斷,這人目前在寧淞霧心底的地位比不得冉繁殷,但同樣是極為重要之人,寧淞霧此時恐怕正在狠狠糾結中。
她想的不錯,寧淞霧确實在反複斟酌對策。
若是她的修為再高一層,或是此時此刻有更為強大的人來協助她,就好了。
更為強大的人麽?
待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寧淞霧轉動手上的空間戒,待流光閃過便鑽入了一方小空間內,看到其中場景時,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
不過才幾天而已,這小小空間內便大變模樣了。
“也不能讀你的心,但我會讀你的表情。”
甯淞霧默然尋了一處石桌坐下,板着張臉,不讓她再讀。
成韻歡笑的更是開心,在她一旁坐下,撐着下颌,另一只手點了點她的唇側,“你這裏有個很淺的小窩,在看到喜歡的東西時會下意識露出來一瞬,又很快被你拘束住。”
她又點點她的眼側,“你驚訝的時候眼尾會翹起一瞬,很快會放下,但那一瞬的變化很容易被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