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再親!
第46章 再親!
屋內此時的殘熱也不再惱人,門板上的餘溫讓後脊不再貼着冰冷的牆面,至少從上到下一般的火熱而不是某人作祟之處燙的驚人。
間關莺語花底濕滑,幽咽至深泉流且難湧流。
比起殘熱更讓人惱恨的是支在唇側的一根手指,女孩聲音泠泠又正經,“師尊,小五快要能化形了,別帶壞她。”
以至於攻守之勢異也之時,冉繁殷半是逗趣半是報複地看她眼尾通紅嘴唇嗫喏,半晌吐不出來那個字便只能繼續帶着潋灩水眸可憐看她。
“這怎麽不是一種煆心呢,對吧,傻徒兒?”
夜色且長,夏日夜晚總是還未降溫至低點便迎來旭日初升又一輪緩緩升溫,在慵然的晨光中方才落入了休息的好時光,賴在一起,難能可貴。
*亓平城外*
女人手握長笛,一身松垮散衣搭在身上,墨發輕垂,赤足輕輕點在地上,手中掐訣計算片刻,又赤足點地輕輕飛起,身後不知何時冒出許多柄劍,狂亂地轟向地面,塵土飛揚間地上只有一個接一個的深坑,樹木倒向坑洞之中,又漸漸掩了這些坑洞的痕跡。
塵土兩歸後,只剩女人半是淡漠半是咬牙切齒的一張臉,握笛之手随意挽了個花,思忖片刻,将笛子像拂塵柄一般搭在肘上,足尖随意一點,便又飛出數百丈遠。
在她走後不久,一棵将倒未倒之樹的樹冠枝幹上,一枚果核掉了下來。
“喂!你這樣萬一被她發現了,樹又要遭殃了!”女人手忙腳亂要去接一旁的女孩手中的果子,女孩駭然左移半寸,道:“你別想用這種理由搶我的果子!她都走了多遠了,別演!”
“甯晉钰!我還是不是你奶奶!”
“蕭晚澄!你不要以老賣老!”
女人呵笑一聲,做西子捧心狀靠在樹幹上,泫然欲泣:“這便是以老賣老了嗎?果然是快要有娘了就不要奶奶了。”
女孩白了她一眼,又挪半寸,這才幽幽開口:“那便是道成老賊?怎的感覺逾千年沒見,更像個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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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晚澄也不再裝模作樣,随意一靠,悠聲道:“人家現在叫無魇尊主,啧,沒想到我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這麽深啊,上哪兒都要帶把笛子。”
“當初為什麽沒把她揪出來?”
“那不是回陣裏才發現這還有個極品嗎?本來想說修養個幾年等出來了就和小天一起淨化一次也就行了,誰成想她跑的那老快啊。诶,你說她跑的挺快,投胎咋這麽晚,都比人家小那麽多了。”
“……我哪知道,行了,回吧,準備準備看戲了。”
“還吐槽我不會取名字,呵呵!小玉你說我給你取得名字好不好聽?”
扶着樹幹站起來的靈擺了蕭晚澄一眼。
她并不是很想要這名字,誰想莫名其妙冠個姓啊,整得跟她和寧淞霧這個前陣靈現僞靈有什麽關系一樣。
不過,蕭晚澄想叫就叫吧。
她個地縛靈也就這點樂趣了。
甯晉钰想着,又說:“不過,有個問題我很好奇。道成老賊不是千年前就渡劫了嗎?怎麽還在渡劫,按理來說她應該早就吞夠能量了啊。”
蕭晚澄誠實搖頭,而後一躍而下,聲音悠長又飄遠——
“五年了,最後一片故事拼圖要開始了,走吧,去仙山看戲。”
與此同時,天成仙門內,多個練武臺同時啓用,仙法缭亂紛雜異彩豐呈,這是只有宗門比試時才有的盛況,各大宗門齊聚一堂,各派可以從門下元嬰以上煉虛以下的弟子中挑出五人趕來參賽,意圖博得頭彩,為宗門為自己都好好漲漲名氣。
但上雲宗所在區域,其內衆人表情卻算不得是極好。
羅笙揉着眉心,頗有幾分無奈:“掌門,您的意思是我們一上來就抽到了天成仙門?”
自甯修潔、成韻歡二人在上雲宗外四鎮住下,并挂上雲宗長老的名職,将寧氏一族自吹自擂的所謂靈力控制的修行秘法經由挑選授予了各峰核心弟子後,上雲宗的綜合實力小小地上了一個臺階,如今來參賽的弟子年齡均未超過一百,修為方面最低也是羅笙這個就快要突破化神的小弟子,況且她時年不過接近三十,堪稱前途無量。
她們在本次宗門大比之中絕對算得上是第一梯隊的宗門,但再是第一梯隊,她們也害怕遇到最低修為也是化神中期的天成仙門,更遑論在第一場比賽便遇到。
況且,她們此時此刻只有四名參賽弟子就位,還有一人尚未出關。
岑染重重嘆了一口氣,十分無奈。
羅笙:“掌門,臨場換人可以嗎?寧淞霧應該幾天內就能出關,咱們先上……”
賀蘭眠眠搖着手指打斷她的設想,“不可以哦,阿笙。規則不允許的,咱們只能先四個人上場。”
“……好想去把寧淞霧拔出來啊,她倒是享了四年多的福,連突破化神的雷都沒怎麽劈她,太過分了!”羅笙憤憤不平地說,轉頭就一頭栽進正在同青葉峰上的師姐一同清點藥材的柳若映的懷中,哼哼唧唧。
賀蘭長老無奈搖頭,“一點大人的樣子都沒有。”
但打趣歸打趣,眼下的情況依然緊急。
她們不是很需要宗門大比的名氣,但她們需要時間來調查此處有無異常,若是第一輪就被送走,後面再想進來就難了。
賀蘭暗想,難怪無魇尊主說五年後宗門大比見,這上來就給她們擺了一道難題,後面不知道要怎麽做呢。
真是麻煩。
執法長老開始喊她們速速派弟子上場,岑染只能按下焦躁一顆心,道:“阿笙,你打頭陣,上吧。”
【可,徒弟本就該為師尊做事,相反,師尊為我如此盡心竭力……真難得。】
【若是能看着師尊變好,也挺好的。】
【師尊……師尊在幹什麽……!!】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直女的把戲!!】
寧淞霧
“甯寧,你……”
女孩一頭秀發又一次盡數變作銀色,雙眸漸白,“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拜托了,長老。”
手忽然被緊緊握住,女人聲音虛弱:“不許你去,若是去了……”
“師尊,逐出師門,至少還有師門。”寧淞霧看着她,害怕冷到她便小心地調整了溫度,竭力平靜着聲音,“這一次甯兒誰都不為,甯兒為的是你。”
“師尊,你要平安。”
話音落下,朝霜同數柄冰劍一起緩緩在她背後顯出外形,她的眸子只剩一片霜色,那雙手也冰到握不成,但冉繁殷依舊緊緊握着她。
“不準去,寧淞霧,不準去。”聲音顫到了極致,眼尾已然紅透,仿若下一秒便要落淚。
寧淞霧緩緩掙開這雙手,道:“師尊,你要平安。”
她退開半步,跪在空中行了一禮。
随後,寧淞霧轉身便抽出朝霜,劍影随身而動,飛身向前,幾道引自陣法中的淨化靈力裹纏在劍上,她一劍斬出,那些靈力便直直插入眼前這癫狂之人的身體中。
她緩緩落在蕭晚澄的對面,女人一挑眉,用僅有她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家小冉兒可還傷心着呢,你完蛋了。”
“至少還有師門,總比事後後悔的強,來吧,少說廢話。”
“好無情哦~”
“不若事後你去和她相認,然後來好好折磨我一番?”
“噫!惡婆母什麽的,啧啧啧,感覺有點意思诶,來叫一聲聽聽。”
“……別耽誤時間了。”
【同在那邊的植物差別還挺大的,也不知道這個叫什麽名字。】
【秋是第二個春,從此,每片葉子都是一朵鮮花。】
【這樣,六峰的植物葉片都集齊了,做一個葉簽,定然很美。】
【但一直這樣也挺好的,傻乎乎的,也漂漂亮亮的。】
【快捏成小倉鼠了師尊。】
“你可知為何會靈力枯竭天下大旱?”女人忽然跑過來緊緊握住寧淞霧的胳膊,目眦欲裂,“因為九重天上收走了這片世界的靈力!哈哈哈哈,她們想收就收,想放就放,不行,這樣不行。”
她笑的幾近癫狂,拂塵被她甩在手中,塵柄甩出一道道流光,她繼續說:“九重天下有三千小世界,老身要打通這三千小世界,老身要逼她們下九重天來同老身對峙,老身要問問她們究竟是如何草芥人命的,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實在是太吵了,寧淞霧下意識要捂耳朵,胳膊卻被這人死死握住,生生掰到兩旁,只剩一張臉陡然在寧淞霧眼前放大,“你說老身說的對不對呀,她們是不是該給老身一個交代,絕天陣的陣靈?”
笑聲驟然停止,只剩兩人面面相觑時留下的沉重的呼吸。
寧淞霧目光流轉一圈,道:“你……你說得對。”
無魇尊主忽然收了笑,點點下颌,“嗯~比起外面那群人,你還是很懂老身的,抓你進來果然是沒有抓錯。”
見她松了幾分态度,寧淞霧便乘勝追擊問她預備如何建立這個新世界。
女人好似忽然理智回體一般,拽過她的胳膊,就在一旁同她仔細講着自己的目标,什麽建立天下大同的社會,什麽打通三千小世界反攻九重天,什麽人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地府見她們想見的人,将地府和人間分到世界的兩端……
給寧淞霧聽的一愣一愣的,心底翻湧着的只有惡心。
“之後呢?”寧淞霧試探着反問了一句。
之後呢?建立世界之後呢?反攻九重天之後呢?
無魇明顯一愣,喃喃道:“之後呢?”
“之後呢……”
她猛地一拍手掌,“之後,老身便是新世界的神!”
“……”啊,果然。
寧淞霧本以為這內裏之人應該只是時間長了點癫了,大抵是這人的另一個人格什麽的,也許可以和她聯合起來反攻外面那個試圖帶着全天下一起去死的人,但現在看來……
她真的想多了,這人就是個神經病,不折不扣的神經病,而且還是已經和源毒堪稱雙生共體的神經病,到底還是被貪妄蒙蔽了雙眼。
也許她在一開始确實想要建立一個新社會,建立一個理想中的美好社會,但被源毒不知不覺間侵擾至今的她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歇斯底裏的可憐人。
寧淞霧緩緩退開半步,又問:“那你打算如何去做呢?”
“老身……老身志向如此原大,應該天下人都來助我!地品五靈根也可以修煉到渡劫,也可以飛升,只要你們都來幫我!”
“都來幫我!”
她嘶吼着又要沖向寧淞霧,女孩反應極快,一柄以陣靈之力凝結的短短冰刃被她死死握在手中——
“你已經被源毒侵入至深了,沒救了。”
她故意這般說着,果不其然,女人驟然剎停了腳步,頓了一頓,道:“你胡說什麽!她不是毒,她說會幫我統一天下,她說會幫我飛升成神,她說可以幫我統一九重天……”
“可你的新世界不是人人有飯吃人人平等嗎?你統一了飛升了還如何人人平等?”寧淞霧抓住她意識混亂之時又反問了一句,趁機放輕腳步緩緩走向她。
“不!不!你錯了!我飛升了才能平等,九重天草菅人命,草菅人命!”
“你飛升了如何平等?”
“我!我!”無魇尊主重吼了兩聲,忽然沉靜下來,輕輕一笑,“險些被你這……騙……了……”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頭,一枚短劍自上胸釘入她的心脈之中,不痛,但無力感驟然騰起數分,不等她反應一二,女孩握着那把劍生生轉了一圈。
“瘋子,你早就忘了你的初心了,你已經被源毒蠱惑至深了。”寧淞霧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沉道,而後狠狠拔出短刃,連帶着挖出了一小塊已經徹底被暗金色浸入其中的不知是何物的肉塊。
虛影瞪大雙眼看她,卻發不出來半分聲音,只緩緩向後倒下,徑直砸碎了這片虛妄的空間。
寧淞霧緩緩合上眼,失重感消失後才放心睜眼。
【……有些人真的是發狗糧而不自知。】
【師尊真了解啊,但是這個優先順序最高,累就累吧。】
【兩次被吞的都是魔族而非人族,說明目前若是想快速突破,需要吞的還是魔族?還是說,需要吞的是異族修士?】
【若是前者……】
【已經這樣了,得過且過吧……】
【我媽說我按得好,希望也能幫到師尊吧。】
小冰人說着,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寧淞霧知道這話沒錯,倘若一開始就能聽到心聲,那便是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是此世界的,也知道她知道未來,更是知曉她……好多事情啊,倘若真的心有不軌,就是将她完全抛出去做研究做誘餌,其餘幾位長輩也不會說什麽的。
畢竟那時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剛進來的弟子,無依無靠,無根無萍,也不會有人在意她的。
但是師尊一直在意她,還花了這麽多錢給她買裝備造靈武,認認真真地培養她,也不會逼她強迫她去做什麽事情,後來更是一直在等她,一直在等……
其實,真心都很是明顯的。
小雪人不滿意了,輕哼一聲:“可她也聽去了很多隐私啊!你想想你都在心裏想了什麽完蛋玩意,你現在還有臉出現在她面前嗎?”
“……”怎麽辦,說的更對了。
她想的那些東西,确實讓她今生今世都沒臉再出現在冉繁殷面前了。
都說臨死最後一件事是給手機格式化,手機尚且如此,她的腦袋豈不是更是這般的……
上不得臺面!!!
倘若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也确确實實沒辦法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了。
怎麽辦……要死掉了……
寧淞霧更是緊緊捂臉,輕嗚一聲。
小冰人不甘示弱,繼續說:“所以你決定放棄了嗎?橫豎都已經被知道完了,現在走是既丢了臉也失去了老婆,你想好啊!”
小雪人呵呵一笑,“你這是自暴自棄嗎?老婆而已啊,但是繼續下去後半輩子的面子也要丢完了,修道之人動辄就成千上萬年的年紀,這黑歷史可真是過不去的。
小冰人:“你就算逃離……她不也聽得到?
寧淞霧乾脆整個人都埋進了她自己捏的雪雲裏,既不聽這倆在這裏吵的生生死死的,也不去想這件事背後究竟還有多麽的煩人。
能逃避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哎……
冉繁殷追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
她的小傻徒弟捏的一冰一雪倆小人正在激烈地對吵着,而她的小徒兒快将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雪裏,就露了一個後腦尖尖,看起來苦惱極了。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在心裏想東西也确實很難。
但真的,有點可愛。
這就是一點都不怕冷的優勢嗎?
她放輕了腳步,但沒有隐藏自己的氣息,走到雲旁坐下,也便這樣陪着這人。
兩個小人瞬間收了聲,不敢再發出一絲聲。
許久,久到冉繁殷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下意識遮罩了自己的氣息,害的自家小徒弟沒有察覺到自己到來。
或者,是不是……她真的不歡迎自己了,真的……想要提出一句分別了。
若是那樣,她也理解,也尊重。
還好,不是這樣的。
寧淞霧忽然品出來幾分這心聲的方便之處,有一些她實在說不出來的感慨還是可以用心聲,畢竟冉繁殷都能聽到。
這豈不是更有利於她表達情緒了!
不過這樣她也不會輕易原諒師尊的。
冉繁殷無奈偏頭,思忖片刻微微颔首,“你去吧,為師就在蒼城等你。”
“師尊不回峰嗎?”
“峰上和這蒼城一般的孤寂,也便是不想回了。”
“……”
寧淞霧狠下心,起身便要離開,一冰一雪倆小人跳上她的肩膀,在她還沒聽夠這倆小精靈的唠叨前可以一直跟着她。
只是,她不過才走出兩道雲的距離,忽聽得身後一陣咳嗽,她的心脈同樣一陣酸脹泛痛,好似在暗示她這心脈另一端的人出了事,需要她回頭看一眼。
小冰人急了:“你快回頭啊!師尊靈力還紊亂着,情緒波動一大肯定出問題!”
小雪人只是呵笑:“她肯定是騙你回頭,硬氣一點,再走兩步再回……”%
寧淞霧沒等她講完便連摸帶滾地轉身駕雲回到方才的地方,女人面色果然蒼白許多許多,唇側洇開了一道血痕,看她回來綻起了一道笑意,“這麽快就想為師了?”
冉繁殷放開這片呼吸,面頰緋紅,銀發落於身前微微晃着,卻是嗔道:“這種時候,就別在意這麽多了吧?”
一雙眸如含秋水潋灩,眼尾的水都快要溢出來,看着她時仍在微微換着氣,胸口微微起伏,連帶着搭在肩上的銀發都尚在晃着。寧淞霧不在猶疑,雙手按在身下雲上,徑直靠過去含上一片軟香,沖帶着冉繁殷晃了晃身體,險些向後倒去。
偏這人今日起了壞心思,唇齒間流瀉的話語都是叫她自己撐着自己,竭力坐直,在這雲上倘若倒下去保不準是真的會掉下去。
壞孩子。
但壞孩子今天有理由,也有把柄。
冉繁殷只覺得腰一陣陣發軟,竭力撐着自己才不至於倒下,她的呼吸被整個奪過,女孩兇到甚至不允她換氣。
直到她用餘光瞟到一抹晨霞,這才有了幾分聲音,“甯兒,日出了。”
寧淞霧也在這時松開了折磨她的心思,兩張紅透如不分彼此的面頰在身側漸漸升起的燦爛驕陽中更是紅潤。
寧淞霧那雙眼,哪怕此時也是極攝人心魄的,目光流轉間冉繁殷的心顫了一顫,其內含着的水色簡直讓人歡喜。
這一次她擁住了她的腰,亦不再那般急切和兇狠,只一下下地輕輕碰着,輕輕吮着,極盡溫柔,卻也幾近折磨,磨得冉繁殷腰肢更軟,幾乎全靠環在腰上的一雙手撐着。
溫柔的呼吸中,寧淞霧道:“我想去江南,還想繼續向北,去看看大漠,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