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別動
第44章 別動
場上一瞬便靜默下來,藤蔓之間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消失不見,無數朵白花在藤蔓間綻放,芳香四溢,一時之間臺上臺下都有幾分恍惚。
賀蘭面色一凜,道:“這孩子竟然将毒融入了自己操控的藤蔓之中!”
這不算什麽見不得人的手筆,世間植物萬千,對應到木靈根修士的身上便也是有千萬種不同的展現方式,但能學會禦毒并将之毫不損害自身地融入靈根之中,這等本事,只能說不愧是九州第一宗門的弟子。
但賀蘭眠眠還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畢竟不知這毒究竟有什麽作用,也不知羅笙能否應對自若。
下一瞬,場中藤蔓自中段齊齊斷開,判官筆在前扣着一張符紙竟将空氣都劃開一片,其後女孩如飛箭般彈出,身後一條狐尾若隐若現,為她更是增添了幾分速度。
張雪駭然瞪大雙眸,她沒想到羅笙破解此困會如此之快,手下術法推進極緩。
但到底是大宗子弟,羅笙的旋身倒踢當頭扣下來時,她幾乎是下意識手中光暈流轉間一道木藤長鞭截住了倒踢之動勢,稍加使力,竟直直将這人連腿一起甩了出去。
羅笙在半空堪堪穩住身形,手指勾畫重重一拍,眉心水波痕跡一閃,憑空生出滔天巨浪,直直撲向那在地之人。女人也不猶豫,席地而坐,淺綠靈力盈滿整個空間,生生一口一口吞下這無邊巨洋,催生着樹叢愈發瘋漲起來。
羅笙輕啧一聲,二指并攏向上一勾,樹叢迅速乾枯,水珠自樹叢縫隙間湧出,迅速構成一條長劍,直直插向張雪所在之處。
幾乎就在同時,藤蔓攀上水劍,羅笙耳旁忽地響起一句——
“小姑娘,有些樹木死後才會散發毒性哦。”
話音未落,她手腳俱麻,只剩手指能動,乾脆死死咬着牙,驅着水劍一路向前截斷無數藤蔓。在一顆樹叢抓到她的同時,水劍抵達了張雪的面前。伴随着一聲巨響,羅笙掉在演武臺外,而另一人同樣被長劍擊飛,落在了演武臺外。
羅笙試着掙紮了下爬起來,全身除了一張臉和手指全都失去了知覺,她只能認命躺着,等青葉峰人上來擡她下去。
好在不算什麽重傷,植物中的毒素也只是麻痹她的手腳,沒有其他害處。
另一人亦是這般,只是被擊飛出去卻未曾受什麽重傷,趴在地上便緩緩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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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一場,兩方都被擊飛出去,算是平局。
岑染稍放松了幾分,後續弟子修為差距普遍為兩個小境界到一個大境界,在看了羅笙的手段後,除了一特別長於強攻的弟子,殺退一人又帶走一人,其餘人俱拼盡全力奪得個平局了事,這樣做至少他們和天成仙門都可順利通過這第一輪比試,若是一方全敗恐怕就要在此告別賽場了。
不遠處的看臺上,不少人都在關注着這場上雲宗同天成仙門的比試,長刀宗一長老無奈嘆息,道:“這上雲宗今年派出的弟子,實力不算強橫,但天賦都堪稱可怕啊!”
另一人應:“是啊。聽聞年紀最大的才不過八十餘歲,八十餘歲就抵達煉虛,這得是何等恐怖的天賦!”
又有一人:“假以時日她們未必不能發展起來,只能說當年劍仙果然眼光毒辣。不過,仙門這……”
“仙門怎麽了嗎?”一道嬌俏女聲插入幾人的對話之中,循聲望去,是一貌美女子抱着一可愛的小姑娘,一臉好奇地問他們,“仙門應當不會氣量如此狹窄吧?”
她一身華貴衣衫,實力更是深不可測,一看便是出身不凡的修士,又兀自出現在這裏,十有八九同仙門有什麽關系。
長老忙擺手打斷她,連連讓她小聲些,道:“這位道友,老道們不過是在随意聊一些,別,別放在心上。”
蕭晚澄眨了眨眼,道:“所以是發生什麽了嗎?你們在此讨論的事情,可以給我講講嘛?”
一人輕嘆一聲,低聲道:“道友不是仙門人?”
“不是呢,在下一介散修,花了高價才買到的門票,想帶我家的一起來看看。”蕭晚澄笑眯眯應道,本就弧圓的一雙眼睛微微一勾更是可愛,那人心底戒備又輕幾分,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說啊,我們在嘆上雲宗呢。”
“哦?劍仙千年前公開說要加入的宗門,怎麽了?”
另一人道:“這宗啊,發展勁頭極猛,這不就被天成仙門給盯上了?你看這第一場比賽就要給她們開個下馬威。”
“不止呢!我聽說啊,本來她們同域外有生意往來,好幾年前忽然就斷了,斷的可乾脆了,說不準也是仙門人搞得。”
長刀宗長老揉了揉手掌,搖頭道:“啧,九州之大,怎的容不下一個欣欣向榮的宗門呢?本座還想同這上雲宗比試一二,看樣子是趕不上喽。”
畢竟擁有那揚名九州的劍仙傳承,誰不想試一試呢?
“不過你想的那劍仙傳人好似沒有來诶。”
長老一驚,重新看向練武臺,“怎麽會?她們報的參賽人員裏有啊。”
那人應上:“冉仙子一頭銀發,若是來了應該是很明顯的,确實沒有。聽聞她的弟子一年前便突破化神,若是來了,這宗門應當也不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吧。”
練武臺上,上雲宗最後一位弟子方才落敗,而她對面之人便是與衆人相熟的多年前就拜訪過上雲宗的癡狂劍士,江茫。
長刀宗長老将之看在眼中,無奈搖頭。
罷了,果然是沒有一戰的運氣啊。
身側一人道:“方才咱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女修士啊?”
另一人回:“做夢呢吧?哪來的女修士啊,男修士除了咱仨也沒人過來了啊。”
長刀宗長老摸了摸胳膊,有幾分疑惑:“你們有沒有覺得,好冷?”
而在練武臺中,執法長老同樣摸了摸胳膊,抖了一瞬,看向上雲宗方向,催促道:“若是再不上人便要判你們輸了。”
在她身邊,抱劍而立的白衣修士如有所感地擡頭,空茫的一雙眼睛盯着萬丈高空,不知在想什麽。
岑染輕嘆一聲,詢問一旁負責觀察全場的二長老:“若是這最後一輪認輸,會在第一輪被篩下去嗎?”
老二遲疑道:“這不好說。目前兩方均未勝一負一平二,若此輪認輸,倘運氣不好排進倒數就……”
“最低也得是平?”
“最低也得是平。”
岑染大嘆一聲。
任誰也想不到這麽幾年無聲無息的江茫再出現便已經抵達煉虛,更何況她在劍術上本就超然絕塵,随意的煉虛弟子未必是她的對手。更遑論此行她更多是想讓小弟子們漲漲眼界,未曾将核心弟子們帶出太多。
這可如何是好?
不若就此認輸,賭一把,也好保存一下實力,畢竟接下來的事情才更為重要。
岑染撫着認輸的牌子,反複思忖糾結。
賀蘭将這些看在眼中,心疼在心裏,輕輕拍着她的胳膊,道:“木頭,不行的話,換個理由也能再留幾天的,不若……”
一只玉手芊芊探過,施然按倒這牌子,悠聲道:“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行呢?”
【師尊不是說交代了嗎?額啊啊啊!!】
【這個人第一個目标會是誰呢,我該先從誰下手……】
【不聽話的秦長老啊啊……】
【這麽貪吃的狐貍是怎麽當上的妖王,而且還那麽可靠,那麽成熟……】
【這麽偏,萬一哪天買東西的時候被人拐走了可咋辦,傻傻的。】
【不過,聞着還真挺香的。】
^o^
【嗯,有品味的狐貍。】
不多時——
岑染看看手中長信,輕輕甩了甩信紙,又看看不遠處跟如錦玩搶包子游戲的賀蘭眠眠,認命地嘆了一口氣,仰天長嘆道:“我能不能現在就傳位啊!”
這外出游玩的人也太過分了!一聲不吭地出去玩就算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給她寫如此多的信?表面上到一處記錄一處回報一處,實際上滿滿當當都是對她的切切實實的傷害啊!過分,太過分了!
“等你親傳弟子突破合體,你不就可以傳位給她了?”賀蘭咬了一口包子,搖頭晃腦道。
岑染板起手指算了算,又嘆一聲,“還得一百年啊!”
“一百年就一百年喽。阿笙,來把你師妹抱走。”
解決了這小麻煩,賀蘭抻了抻腰,站起身,看向某個悶悶不樂的大笨蛋,乾脆悠悠然走過去,側坐在岑染的腿上,雙手環上這人脖頸,悠聲道:“就是你還得守一千年,不還有我哪兒也不會去,在這兒陪着你嗎?”
一時之間,二人之目光都漸漸變得深邃,賀蘭乾脆側過頭靠在女人耳旁,帶着氣聲道:“既然今日政務處理完了,掌門大人不若來白日宣……”最後一個字被她說的極輕,舌尖探出的瞬間抵在女人的耳垂。
她又說,“便在此處,在羅雲殿偏殿,如何?”
此處将要發生什麽暫且按下不表,此時此刻,江南朦胧煙雨之中——
自告別了白澤,甯、冉二人率先向着江南而行。
此程既是随性而走,便不再計較什勞子向北更近還是向南更近,她們尋了一艘小船,又找到一條直通江南的河,便坐在其中,任其随意漂流,無拘無束,只要大方向是對的就行。
冉繁殷倒不是有意要給宗門寫信去氣岑染的,只是她二人此行還有一目的便是看看如今九州之上除卻還不太好接觸的域外海天,有無殘存的源毒,因而每個地方都要報備一下。
一開始岑染還會盡心盡力地回複,後來就變成了一兩句話,再後來便——
極舒緩的水聲之中,寧淞霧聲音悶響:“掌門這一次回的什麽呀?”
冉繁殷本就是雙目無神地看着頭頂烏蓬,銀絲散落滿船,一雙失了神的潋灩眸中滿是水霧,神色恍然,紅唇之上俱是壓抑的咬痕,因而聽到這聲問題時也不過是恍惚了一瞬,好似并未聽到一般。
唇舌一時有些不太夠用的人皺了皺眉,乾脆用另一種方式喚回這份意識。
【師尊,掌門這次回的是什麽?】
空靈靈的聲音忽地在腦海中炸響,冉繁殷堪堪回了神,而搗蛋作祟之人便也在此時停了下來,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太過分了,自從知道了這心聲能被她聽到後,寧淞霧在某些時候本就過分的念頭愈發張狂起來,也多了許許多多的壞心思,從未出現過的極過分的話語變作家常便飯,時不時就會出現在心言之中,而後在她的腦袋裏空靈靈地播放着,避無可避。
就比如此時此刻,冉繁殷不太能聚焦的眸子亦能看到女孩唇邊的一圈晶瑩,看着她時帶了幾分頑劣的笑,手指便擱在溪口石旁,輕輕地觸着,釣着人堪稱不上不下。
但偏偏這人此時就起了許多的壞心思,一遍遍催促她拿起早已被揉皺的信紙,盡管那上面不過只有一個字。
這是一些不能明說的話語另一種展現,是寧淞霧故意而行的作弄,偏要看她眸含熱淚,只為念出這無甚關緊的兩個字。
冉繁殷咬了咬唇側,盡量平了氣息道:“……過分。”
溪口軟石旁的手指偏撥了撥水色,主人微微挑眉:“師尊,你說什麽?”
冉繁殷壓抑地握緊身下軟被,又吐幾字:“說你過分。”
“哦,那便不過分了好了。”
一臉遺憾神色,甚至退出了溪流。
鬼才信。
女人阖眸緩了片刻,再睜眼,寧淞霧已握着乾淨的帕子在慢條斯理地擦着自己唇邊之晶瑩,動作極緩,帕子很長,但偏偏好死不死地露出一截兒她方才沉在水中的手指,輕緩地動着。
過分。
太過分了。
“扶我起來。”冉繁殷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不知何時竟已經沙啞成這般,還帶着幾分軟澄的魅惑,半點為人師者的氣勢都沒有了。
但寧淞霧至少此時還是乖的,當真湊過來摟起腰身,扶着她堪堪坐起來,倚靠在自己身上。
她甚至有些委屈,輕輕咬着冉繁殷的耳朵,“徒兒不過是要師尊兩個字罷了。”
她是極其有耐心的,手指便落在溪口,非得等兩個字。
有什麽好念的呢?
冉繁殷正想講,女孩又提醒道:“看着紙,念出來。”
“甯兒……”冉繁殷是真的有些委屈了,偏偏這通體透紅的姑娘偏了偏頭,“我在,師尊。”
大有一副,今日就偏要這般鬧騰下去的意思。
女人認命地展開紙,偏得此時風高浪急,船身猛地癫了一瞬,暫态的刺激一瞬間點燃了冉繁殷的腦袋,她下意識咬住身前的肩胛,眸中水霧滿溢而出,滴落在寧淞霧的肩上,濺起一片溫熱。
又是一陣風卷襲而來,浪卷上上下下,女人險些倒跌在船上,幸而寧淞霧一手攬過腰身,緊緊貼靠在一處,直到一番巨浪卷來,水霧順着縫隙滑入打濕了船艙,寧淞霧緊緊擁着女人,雜亂的呼吸中艱難勻出一句話。
“師尊,稍後怕是得換條船了。”
“濕透了。”
意識迷茫的人聞言亦偏過頭咬了咬光潔的肩頭,只是無力如她,這噬咬也似遞情,變作下一輪狂歡開啓的鑰匙。
徒兒的念叨似全天無休止盤旋的經文在冉繁殷腦袋裏直打轉,她堪堪狠心走出幾步,卻忍不住低嘆一聲。
罷了,買吧。
於是寧淞霧捧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桂花糕,方才出爐甚至還在煙雨清涼中冒着絲絲熱氣。她翻了翻,挑了一塊正軟的便要去拿,燙的下意識縮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傻兮兮地還要去摸。
冉繁殷笑她一聲,“傻不傻啊?這麽燙,一會兒再吃呀。”
下一瞬,那冒着絲絲熱氣的軟糕被舉在了她的面前。
“……?”
她偏頭看去,女孩本是狡黠笑着,目光掃過來的瞬間變得委屈極了,眨眨眼,“師尊,第一口好吃的都要孝敬師尊的,對不對?”
女人在心底忍不住嗤笑一聲。
她一個火靈根還會怕燙嗎?但某些來不及調度溫度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冉繁殷咬過軟糕,卻又在某人尚未反應過來時偏頭按在唇上,迫她一起咬斷這軟糕。
【什麽情況,怎麽這麽一會兒就變成了這樣。】
【她這麽弱的嗎?怎麽可能……】
【我的心跳……好快……】
【腦袋,好重……】
【下次再做這件事前,不喝酒了……】
【好像不是我的心跳,是,師尊的……】
【師尊……太緊張了……放松點……要喘不過氣了……】
【師尊剛建好結界,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還是不動了。】
羅笙氣到磨牙,身後七條尾巴若隐若現,想要徹底解放她這一身的力量。
若是徹底解放了這些許力量,打不死他,難道還拖不死他嗎?!
厚顏無恥的家族人,厚顏無恥!
柳若映握着她的手,輕輕向後拽着,安撫她波動的情緒,溫聲問:“閣下到底想要做什麽?”
“不過是想帶走家妹罷了,幾位少俠自當是可以完整無缺地離開我四島領地。”
“所言為真?”
寧遠烈含笑點頭。
眼下強攻并不是最好的選擇,況且她們之中戰力最為強橫的人陷入了無法控制的暴走之中,若是這寧遠烈非要同她三人糾鬥一番,她三人怕是真的沒辦法離開。況且,不知那遠處樓閣之上飄着的人又是什麽态度,會不會幫她們出逃……
柳若映心中不甘,但只能咬着牙打算應下這一要求。
極為張狂的笑刺破了這一方寧靜,柳、羅二人擡眸看去,方才喚來那驚天雷的人環抱着白衣仙女自空中落下,不正是前段時間寧淞霧在客棧中給她二人介紹的那位前輩?
柳若映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牽着羅笙的手後退半步,将這片場地空給這實力更為強橫的幾人。
她二人已經插不上手了,如何不動聲響地救寧淞霧回來才是重中之重。
那厮,成韻歡大笑入場,緊緊抱着懷中人,輕蔑道:“族老趕來需得再過一炷香,你覺得憑奴一人,可否戰過你二人,護着這些小輩順利離開呢?寧遠烈,你還是這般虛僞。”
“成奴,你居然還活着?”寧遠烈只是驚訝了一瞬,目光落在被這女人小心護在懷中,擋着眼睛和耳朵的嬌小女人,又是一笑,“有點本事。不若商量一下,我也讓你二人離開,你二人也別再管我寧家之事,如何?”
“若是你殺了寧遠月,再将鍋推到我們頭上,那可真是有苦說不出呢。”成韻歡譏諷道,手中雷光湧動,“不若就此解決了你二人好了。”
“成韻歡,我殺不了你,但你真的能保證你一直能護得住懷中那虛弱至極的人嗎?你想好哦。”
寧遠烈笑眯眯地說着威脅,成韻歡變了臉色,但那被燦金色的繩子束縛着的陷入暴走的人反應更快,掙脫繩子後當機立斷揮劍砍向笑眯眯的人。
寧淞霧的身後,寒蓮冷光大盛,一道道劍氣随着她的低吼聲沖向寧遠烈,但這畢竟不是方才那堪稱拼盡全力才發出的劍意,只是最為普通的劍氣,以寧遠烈的修為,随手便可以擋下來。
本該是随手便可以擋下來的。
一聲輕輕的長劍破體的聲音,在劍氣奔吼的襯托下顯得是那麽不值一提,卻是徹底斷掉了寧遠烈的護體靈力,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丹田,一柄短刀自身後捅入,徹底破壞了他的丹田。
這刀,是他幼時贈予寧遠月的生辰禮物。
他還未曾發出什麽聲音,劍氣已至,一聲聲斷開他的身體,只剩血霧在空中彌漫騰湧。
在他身後,“好心”被他護下來的寧遠月拖着已經算不得是身體的身體緩緩爬了起來,重新握住那柄短刀,癡笑着:“為了我好?為了救我?”
“烈大人啊,良善的好人演久了,你是忘了你是四家出名的渣滓了嗎,寧遠烈?!”
她的控訴更像是對過去的追望,短短幾字講述的是一段滿是血色的過去,是一個少女堕入無邊深淵的過往。
只是沒必要分享出來罷了。
言畢,她輕提短刀,對準自己的丹田,“我立過誓言,在死之前要帶着寧遠烈一起下地獄,為我們的孩子陪葬。至於你們,都……”
“為我陪葬吧!”她好似突然爆發了無窮盡的力量,短刀捅向自己的丹田。
只有她知道那裏有什麽,只要捅破那裏,無魇告訴她的那種無窮盡的力量就會被徹底釋放出來。
死,死,都死!
但暖白靈力攔下了她的手,搶先一步破開她的丹田,拽出了其中暗沉的金色靈力,而後前撲後擁地裹住那玩意兒,開始拔除毒素。
▼
放大了他們的貪念,作祟這許多年的,導致了一件又一件悲劇的,依舊是這源毒。
浮在空中的靈只是輕輕動着手指,源毒便被以極快的速度淨化殆盡,而那失去了最後的支力的軀殼便也只能虛軟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包括打算出手的成韻歡。
靈緩緩掀起眼睑,露出無甚光色的瞳孔,看向那個虛弱地靠在成韻歡身旁的人。
甯修潔心疼不已,看她都這般模樣還要走過來,甚至想撐着自己過來扶她。
成韻歡和羅笙同時發現了不對,成韻歡一把抱過甯修潔,藏在自己身後,羅笙則是撲上來抱住寧淞霧的腰。
好冷。
這是羅笙的第一感受,她好像抱着一塊萬載玄冰。
但她沒有松手,也不能松手,她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但凡就此松手,寧淞霧一定會殺更多的人的。
“師姐,你清醒一點,你是來救大家的不是嗎?”
“師姐!到底怎麽了?師姐,你理我一下!”
她的話,半分都沒有傳進此時此刻的寧淞霧的耳中。
她仿若墜入了無邊深海,眼前只剩紅色,耳旁只剩深海的蒙蒙音色,腦袋裏也只剩下自己的天性,清除毒素的天性。
她提着劍一步一步地走着,口中只剩一次次的呢喃。
體內的靈力奔湧着要沖破她的經脈,心脈好似被撕開了一般地痛,痛到她連呼吸都很是艱難,但她依舊走着,一步一步,毫不猶豫。
殺乾淨了,就不會……
再帶來什麽危害。
直到腰間玉佩泛起柔光,女人聲音極虛弱地喚她的名字,只輕輕一聲罷了,卻好似一根定海針,刺破了深海茫茫無際的黑暗,壓入她的內腑靈力海洋之中,強迫那些俱平靜下來。
“甯兒。”
她頓了腳步,下意識回答道:“我在,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