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思念
第43章 思念
貓兒一愣,下一瞬已驚喜到幻為三花貓的形态,生生撲入一身薄暮煙紫的女人懷中,聲音開心到發顫:“師姐你出來啦?你的傷都好了?”
冉繁殷入座,一雙眼中水色潋灩,提起貓兒的後頸,作勢便要捂自己的胸口,低聲道:“本是好了,如今又被這好幾斤重的貓兒撞出內傷了,可如何是好?”
貓貓下意識收了爪子,又謹慎地探出一爪試探地碰了碰眼前人的腦袋,“你是師姐嗎?”
怎麽閉關這麽多年,變得……這般撩人了。
她臉都紅了,毛色都粉了!
“不是,是方才化形不久的小五變的。”冉繁殷沒好氣道,将這只搗蛋貓扔進岑染懷中。
她剛出關就看到一個頂着小狗耳朵和毛茸茸尾巴的小姑娘跌跌撞撞過來抱着她喊娘親,天曉得有多吓人哦,這搗蛋貓閑來無事教小五化形還不多教一點。
險些,她家笨徒兒險些被吓傻。
想起某個傻貨,冉繁殷含笑将目光投到練武臺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身影火急火燎趕來,似一顆流星砸入場地,只是濺起的不是無邊際的塵埃,而是自她周身緩慢散開的冰霧。
冰霧正中,女子身後浮着數柄冰劍,手中握持朝霜,拱了拱手,道:“上雲宗,化神期寧淞霧,求教。”
看臺之上沉默片刻,下一瞬便炸開了更為熱切的讨論,一時之間,險些掀翻氣浪。
寧淞霧當做沒聽到,随意拔出長劍,靜等自己這位老對手回禮。
這四年多的閉關,她同冉繁殷靜靜待在無人打擾的深幽洞穴之中,度過了四年的靜谧生活。其實也沒有做很多不可言說的事情,畢竟運功療傷為重,特別是發現她的靈力常态時也可以充當輔助後,二人先是集全力療傷,而後便專心修煉,加之特殊功法輔助,臨近出關時寧淞霧便已經達到化神中期,若是再修煉幾日,突破到後期也未可知。
寧淞霧輕輕撫着衣袖,內心松松嘆了一口氣。
Advertisement
稍作休整後,她想起來了一件被遺忘到記憶深處的衣服,翻進衣櫃中,好在放在了她最常放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
那是先前冉繁殷贈她的一套綠白衣衫,其上分有暗金沉銀縫線,華貴但不張揚,很襯她如今的心境,很重要的是——
寧淞霧看着冰鏡中的自己,馬尾高束,其上幹練自若,手指順着秀白的領口一路滑下,最終輕輕按在黑色腰帶之上,握緊腰帶。
她的腦海中并未浮現旁人身影,反倒是想起了一道已然闊別多年的翠青倩影,雲霧擋在臉上,哪怕到分別之時也未曾散開讓她看看。
【藥宗,讨厭,讨厭,藥宗。】
【也許師尊這麽多年過節都是這般吧,前兩年不過是多了個我,其實沒我也可以的。】
【可是,我來這邊……只有師尊了啊。】
【沒有了沒有了……這哪裏還敢有……雖然也确實沒了。】
【師尊好毒的一雙眼,就這樣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看不穿師尊,但我不想師尊繼續不開心下去了。】
【雖然直接問好緊張哦啊啊啊啊。】
秦思悅冷聲:“手。”
皓白一截腕聽話地伸了過來,十分乖巧。
眼看着這人頭都不動一下,女人嗤笑一聲:“你還真是病習慣了。”
“多謝誇獎。”
“……”醫生翻着白眼,壓下手腕,淡聲問:“她和大陣,什麽關系?”
女人微撐眼眸,思索片刻,像是才反應過來指的是誰般輕唔一聲,“問這作甚?”
“別裝。”
“本座真不知道。”一臉無辜。
“鬼扯。”
女人阖目,懶洋洋道:“秦長老,為人師表,注意言辭。”
秦思悅偏頭看撐着下巴坐在一旁的賀蘭眠眠,“怕是燒傻了,你看她那個徒弟出關之後轉交給誰比較好?”
貓兒緊緊咬着下唇,不敢說話,笑意被她壓在舌下,一開口就會洩出。
冉繁殷曉她在逗樂子,眼皮都懶得掀開,拖着尾音道:“你看甯兒會不會跟你呢?”
“将你能聽到她心言的事告訴她,她自然會随我們離開。”
“……”女人變了臉色,扶着椅子坐直,厲聲道:“無論如何不許透露這點,心中所想本就無力拘限……咳咳咳……”還未說完就咳得直不起身,本就久病蒼白的臉愈發蒼白。
秦思悅攔下迫切過來要關心的貓,淡淡看她一眼:“平日裏不是十分機警的嗎?怎的今日關心則亂?”
賀蘭繞過她,扶起咳嗽不停的人,輕輕順着後背,眼尾微微帶了點紅色,挂在那張本就看起來年紀不大的臉上更顯得可憐委屈。
秦思悅:……
夠了,她說夠了。
她只是開個玩笑,再這樣弄下去她真的要內疚了!!
艱難壓下亂跳的眉心,長長舒一口氣後,秦長老無奈道:“好了,行了,本座就多餘來這一趟!”
“咳……本座,從未如此說過。”
啊對對對,你是沒這麽說過,你養大的貓那眼神快把我吞了!秦思悅腹诽道,默默翻了個白眼,施然坐下,“這麽多年來,你的火靈根和這些寒氣總歸是一個相互平衡的狀态,雖易生病,但并未病的這麽長過。最近本座都在想是哪裏打破了平衡,思來想去只有你那山上久久不化的霜雪,可比這還冷的雪山咱們也不是沒去過,彼時你也只是病了半月而已。”
冉繁殷正了正神色,仔細聽着,手中摺扇輕輕敲着掌心,這是她也在思考的表現。
“……但這畢竟是唯一的線索,仔細想去,這久久不化的霜雪同師侄有關,再想下去,師侄能利用陣法療傷以及幫你療傷,這是當年冉師叔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又恰好同這陣有綁定關系,守着這大陣。”
“就這麽仔細想下來,只能是這霜雪同絕天陣有關系,霜雪久久不化,連帶着大陣寒氣愈發濃厚,也便反過來影響到你這個守陣人。”
“所以……”秦思悅并攏雙指,輕輕敲着石桌:“你還瞞了多少,仔細講來。”
冉繁殷心下一驚,卻又了然,畢竟她的師姐妹兄弟之中沒有蠢笨之人,他們只是不想思考,眠眠也只是慣常裝個歲月靜好,若是仔細想來,發現一些小線索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但是……
冉繁殷柔了臉色,清淺勾唇:“本座若是知曉,便好了。”
秦思悅盯着這人輕松随和的臉,許久,淡聲道:“行,本座信你,那你且病着吧。”
女人低順眉眼,微聲道好。
裝,繼續裝。
幾人又坐了會兒,直到素夜送上茶來,秦思悅端上溫茶,輕輕吹一口,這才回到了晨會商定的議題。
“再過幾天,天成仙門要來咱們宗門交流學習幾日,派了執法長老随隊,隊中有據說是目前元嬰修為中的劍道最強弟子。”女人頓了頓,繼續道:“據說,很仰慕你。”
說這話的時候,她是看着随心把玩摺扇的人說的,故而也是在沉默許久後,冉繁殷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疑問一聲。
“為何?這小弟子不曉得本座身體欠佳,從不接受挑戰嗎?”
“……你有沒有想過,劍仙之女、從不接挑戰這兩個标簽放在一起,勾出來的是一副世外仙人的圖景,自然惹人注目。”
女人清淺笑笑,雍然倚入椅中,“那不趕巧了,本座,病了。”
秦思悅敲敲桌面,“今日你二人不在,天成仙門遞過來的文書中有一條便是希望進行弟子間的比試,劍道第一江茫想要挑戰的便是你家小甯兒。”
“這不是更巧了,還沒出關。何必急於一時,本座記得離各宗大比不剩幾年了,現在打一架,是想提前摸摸底兒?”
賀蘭眠眠舉手插入話題,軟聲問:“請問天成仙門的人,符陣發展起來了嗎?”言外之意,有人挑戰她家素夜和阿笙嗎?
一句話惹來兩個白眼。
冉繁殷擡手擰上女人側頰,轉了一圈又揉揉:“你這話到時候可以去他們領隊那兒講講,保管把你打出來。”
“可以啊,那師姐和我一起去,剛巧讓那個仰慕你的小弟子好好看看,是我的,是我們甯兒的,是我們上雲宗的,不許搶。”
女人無奈看她,“你啊,幾時能真的長大點?”
秦思悅也沒聽出這句話有什麽不對,附和着點頭,“賀蘭長老,該長大了,你和小孩計較什麽。”
“冒昧問一下,這位江茫,男孩女孩啊?”
秦長老思索片刻,道:“女孩子。”
“嗷……那确實該明确一下這是我們小……”
“眠眠!”冉繁殷半羞半惱地打斷小貓的揶揄,蒼白如雪的面上難得浮了一層血色。
當她聽不懂這話裏話外的含義?
【師尊你快回答啊,我快緊張死了。】
【不貴啊,那師尊在猶疑什麽……】
【我就說藥宗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惡可惡。】
【怎麽都修仙了還催婚呢。】
【我在這個世界才十八馬上十九,急什麽!!】
【師尊若膩了,我就去閉關個十年八年,屆時大概也就沒那麽膩了。】
【我終究是不屬於這裏,只有山上有我的一席之地。離開了上雲宗,離開了朝暮峰,天地蒼茫廣闊,終究是不屬於我。】
冉繁殷蜷了蜷手指,心底并沒有多少不适的感覺,往常徒兒要遇到危險時她總會心悸,這樣看來……應當還是正常的。
如此,才稍稍放下些許擔憂。
只是時間不等人,她也不能在此空耗時間,只能含着點點憂思最後看了一眼茫茫雪色,拖袖離開此處。
上雲宗周邊四鎮好似完全沒收到要招待自北方遠道而來的天成仙門的客人的消息,一切如常,外門勤工的弟子們穿行其中,月白長袍和普通人的布衣交在一處,外來的客人便很容易會将另一群同樣穿着自己衣服的人錯認成普通人。
蔣悅把玩着手中木雕小挂件,尾巴上還墜着一塊淺色玉石,握在手中晃悠悠的,相當有趣。
她偏頭想同身邊人講話,看過去才發現女人已然挺着不論何時都不放松的肩頸走出去許多,蔣悅趕忙追上去,快聲道:“這周邊四鎮好熱鬧啊師姐,比咱們周邊那群心裏只剩修道的死氣沉沉的凡人好多了。”
“慎言。”江茫都不瞥她一眼,冷聲道,抱着劍只向前走去。
長老讓她下山來玩玩,等到比試的時間再回去,可她這麽走了一圈,實在不知道這山下有什麽好玩的。
不若趁這點時間,讓她見見冉繁殷長老也好。
亦或是同冉長老的弟子提前比試一番也好,聽聞那人不過二十歲,卻已經是金丹後期修為,不知此人在劍道上天賦如何,有沒有辜負冉繁殷弟子這個名頭。
江茫下意識捏緊了劍鞘,一雙本就冷翹的眼睛,眼尾微壓,更是滲人。
蔣悅跟在一旁叽叽喳喳念叨這一條街上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全做了耳旁風,自一直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江茫耳旁飄過。
忽的,一小二自路旁沖出,懷中舉着一冊話本子。
“兩位少俠不是熟面孔啊!是方才出關,還是自別處來?這麽看來您一定還沒看過我們這冊非常暢銷的話本子吧?這是個關於……”小二異常熱情地介紹着手中書冊,被他攔下的兩人面色卻是各有各的精彩。
蔣悅偷瞄着一臉霜寒的江茫,眼睛又忍不住瞟向書冊,其上畫着的兩人怎麽看都是女子,做這略有些許暧昧的動作,只是這書名又很簡單文雅,讓人好奇其中的內容。
江茫不走,她也不動,乾脆站在這裏聽小二仔仔細細介紹了一遍這話本子的全部內容,聽到最後忍不住詫異道:“你這是兩個女子相愛的故事?”
“哦不對,沒有相愛,最後沒在一起……你這是講述兩個女子之間的情愫的故事?”蔣悅聲音越來越低,眼睛卻越瞪越大。
小二質樸點頭,又說:“那您看,要來一本嗎?入冬了,這些話本子都有優惠,這本水石的加那本初五的作品,可以便宜三錢銀子,您看?”
“冒昧問下,初五……寫的也是兩個女子相愛?”
小二一拍大腿:“這您可是問對人了!家妹是初五忠實讀者,這初五的作品啊相較于水石作品中字裏行間的遺憾和悲切,那簡直是歡快極了,非常活潑,筆下的女孩子也都非常可愛,您看?”
“當然了,若是這兩位的您都不滿意,咱這兒還有……”
蔣悅駭然後退半步。
你,你們上雲宗這風氣!是不是也太開放了點!
女女相愛她知曉,但竟然可以當街推銷這話本子,這聽起來寫的人還相當多。
天啊!!
蔣悅求助地看向一直面無表情的江茫。
她不該接話的,如今她是買也不是走也不是,但她實在是,不能接受如此開放的民風。
小二就那樣殷切切看着二人,許久,江茫開口:“兩本,多少錢?”聲音清淡薄情,毫無波動。
“诶!今天這在搞活動呢,我看看啊。”小二大喜,連忙翻出手冊翻找起來。
趁此機會,蔣悅趕忙拉着江茫走到一旁:“師姐!你知道這寫的是兩個女子相愛嗎?女子啊……你能接受嗎?”
江茫十分茫然地看着她,眨眨眼:“為什麽需要接受?”
同她朝夕相處的蔣悅自然是知曉江茫估計連“相愛”是什麽都不懂,興許只是看這小二推銷的賣力,興許是看她與之對話很熱切,就決定要買下這兩本書,但是……
這東西買回去真的不會帶壞她的師姐嗎?
她該怎麽給師姐講這書真的……不能買啊啊啊!
蔣悅頭疼地扶額,江茫更加茫然,試探道:“不若,不買了?”
蔣悅低嘆一聲,“買也行……不買也行……”
小二已經查好了價格,包好了兩本書。
似乎……不能不買了……
陷入尴尬之地時,一道帶着調笑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女人身姿嫋娜,輕輕拍了拍小二肩膀:“劉哥,別忽悠人家新客了,你看看你那個內容是人家能接受的嗎?”
來者一席水色衣裙,容貌姣好,看到二人時還眨眨眼,示意兩人快走。
女人身後還跟着兩人,一玄色衣裙身材高挑,懷中抱着一盒看起來是吃食的東西,另一人環抱在胸`前,含笑看着兩人。
蔣悅感激地看着三人。
江茫嘴唇翕動,還未開口便被蔣悅拽着離開。
待兩人遠去,小二快哭了,低聲道:“素夜姑奶奶,走了走了,您快放開我,不然我媳婦兒要責備我了。”
素夜拍拍他的肩膀,轉頭看向身後兩人,挑眉:“回峰?師伯說人已經到了。”
“跟咱們沒啥關系啊,回去幹啥。”羅笙嘟嘟囔囔,揚手:“你們先回,我再去買點好吃的給師尊帶回去。”
柳若映拉着她,笑道:“上次你說給甯師姐買,上上次你說給賀蘭長老,這次就又輪到賀蘭長老了?賀蘭長老替你背了多少鍋?”
“這次不是背鍋,師尊讓我買點瓜子花生啥的……”
素夜好笑看她:“那前兩次是?”
羅笙嗔二人一眼,擺手離開:“哎呀不跟你們聊了,走了走了。”
江茫跟在蔣悅身側,又走出很遠的路,沉默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背後的仙門,微微蹙眉。
走出去幾步發覺江茫并未跟上的蔣悅回過頭看她,又到回來,“怎麽了,師姐?”
江茫收斂了心神看她,微壓下巴,“出來太久了,不妥,想回去練劍。聽聞上雲宗那位賀蘭長老峰上有可以與妖獸對練的場地,想去看看。”
【師尊這是吃醋了嗎?】少女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這場對話的始末。】
【原來師尊這麽些日子別別扭扭,是因為放不開我。】
【原來我這麽重要。】
【這便是終於開心了,原來是這個小理由嗎?】
【真好,這麽這麽這麽好的師尊,這次沒有被林玉雪搶走。】
【已經結束了林玉雪的劇情,她也被壓在地牢好生看管着,師尊便不需要去魔域,也不會經受反噬重傷……真好,真好,都在慢慢變好。】
“你說。”
“至少在人族內戰時間,不要入侵。”冉繁殷正色道,又将那源毒仔仔細細分析了一遍,聽得楓铧連連倒吸數口涼氣,許久,輕嘆一聲:“好生歹毒啊。”
“你不知道這些?”
楓铧微微皺眉,道:“無魇先前就出賣過我族一次,你應該記得,因而本座未至絕路或是沒有十足把握時自然不會親自考慮她給的東西。”
“那便好,至少不要給大家增添負擔便好。”
“……”雖說冉繁殷這話說的确實沒錯,但落進楓铧的耳中卻是讓她怎麽品怎麽覺得奇怪。
她堂堂魔族君主,怎的就一句“不要給大家增添負擔”呢?這算什麽!
楓铧輕啧一聲,轉而問道:“冉仙子與本座說了如此之多,不怕本座如同千年前那般趁虛而入?”
冉繁殷卻只是笑笑,看着她,許久方才溫聲道:“無所謂的,到時也不過是九州內部的事情,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楓铧一滞,道:“本座不能只替魔宮讨要好處。”
“可更多的本座也不能允你呀,不然不是在騙小孩嗎?”
“……”好吧,楓铧承認,冉繁殷說的是有道理的。
但是騙小孩是什麽用詞。
她下意識皺眉,那女人卻是撫袍便要起身,一副随她去想的意思。
“你……”
女人因着她的遲疑緩了腳步。
楓铧心底更是焦躁,“你不問更多一些了?饒是無魇尊主那般修為前來,都要問東問西才好做決定。”
“魔尊大人,本座向來沒有挖人老底的習慣,也不打算幹涉內政,頭疼。所以,您若想合作,那便合作,若不想……”女人随意笑笑,“沒關系的,不下場就行。”
冉繁殷太會拿捏楓铧的心理,楓铧雖貴為魔尊,但她也是從小小魔卒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野心勃勃是真,不擇手段是真,但是在乎整個族群也是真,同她對話無需講那麽多虛虛實實,畢竟都是老油條了。
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那便算了。
至於過往的血仇和未來的沖突,無所謂,人族與魔族永遠不可能和平,哪怕她們談妥了,下一代照樣該怎麽打就怎麽打,那就沒必要談了,只需要讓彼此明白——
人族和魔族怎麽打,是她們的事兒,打來打去也不會滅族。但眼下這是自九重天上來的糟糕玩意兒,是真的會讓所有人滅族。
楓铧默默捏了拳,目送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冉繁殷将選擇權交給了她。
楓铧嘆了一口氣。
可她有選擇其他的可能性嗎?
顯然是沒有的。
*時間回到現在*
戰場之中,無魇尊主狂放傲然,掃視衆人一圈後咧咧一笑,她是瞧不上這諸多所謂之合體高手,甚至那些大乘也不過堪堪入眼,毫無價值。
“……”寧淞霧就這樣被她帶在身後,向着茫茫霧氣之中走去,心底滿是摸不着頭腦的疑惑。
這人到底是想幹啥。
都已經實錘惡狼了,難不成還想掙紮一番?
不會是想告訴她,她這樣做是有苦衷的,她希望她能聽聽她的苦衷?應該……不至於吧。
果不其然,寧淞霧料想對了。
無魇走在最前面,柔了聲音:“老身已經在這世上活了五六千年了,甚至連自己的名姓都記不大清了,猶記得尚有一姓,承自老身的師尊,姓謝。”
五六千年,渡劫,還未飛升?!
寧淞霧瞳孔地震之下,腳步都緩了幾分。
謝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淡聲道:“快一些哦,不然恐怕沒辦法告訴你所有的事情。”
寧淞霧下意識撇了嘴,但還是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這人能說出來什麽花哨的東西。
謝尊便走在前方,繼續道:“小俠士可否知道三千年前那場人間大旱?”
寧淞霧是知道的,她在書中看過,約麽三千年前曾有一場靈力徹底枯竭的大旱,那場大旱中死了許許多多的修士,或是靈力枯竭而死,或是試圖将自己獻祭於天地,換來一份降福,以求這場旱莫在繼續,莫在傷及更多的人。
約麽又過了百年左右,忽有一天,天降甘霖忽然就還回來所有的靈力,一夜之間無數人突破極限謀求飛升,自那以後便再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凡塵中修道之人亦是少了許多,不再如那時那樣人人皆可尋仙問道,免得再發生那般靈力枯竭之事。
但,這和今日的事情有什麽關聯?
“知道。”寧淞霧面無表情回應。
謝尊一笑,道:“老身的師尊便是死在那場浩劫之中。說出來小俠士可能不信,老身乃地品五靈根,若非師尊引老身走上無之一字的修行,恐怕今時今日老身早已化作一捧黃土了。”
寧淞霧微驚,地品五靈根?五靈根本就難修行,地品更難,眼前這人……當真是有點厲害過頭了,但也難怪她幾千年都未飛升。
淞霧發出疑問時卻是問了另一項:“無之一字?同江茫一致嗎?”
“她那一道便是老身之功法修修改改而成。”
“所以,您今日喚我來究竟是何意?”
謝尊一笑,道:“按理來說,師尊作為老身唯一的親人,在她死後我的道應是大成的,但偏偏沒有。”
“沒了她的引導,老身心中便不再是純真純質的無,而是虛茫與滿滿當當的無奈,老身意識到哪怕是無也需要尋到一方目标才行,因而……”她頓了頓,道:“老身決定,開辟一道新世界。”
寧淞霧緩緩打出一方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