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醉仙
第39章 小醉仙
葉無心被押解着,綁成了一塊只剩腦袋能動的肉粽,滿眼仇恨兇惡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瞬便要撲過來要死她。
只是她的“牙齒”早已被“拔”得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能力,也沒有任何機會掙脫這層束縛。
這一幕到底是讓人看的分外唏噓的,幾十年前險些被壓在這裏像一塊肉粽一樣恥辱地活着的人,如今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一路狂占甚至占了曾經的勝利者的老巢。
冉繁殷的心情好了幾分,緩步而行,在葉無心的面前站定,輕聲道:“如何?偉大的,前妖王。”
“這話本該讓眠眠來問你的,但本座也不想本座家的小貓再面對你們逢靈淵的任何人。”
葉無心滿口都是鮮血,冷冷一笑:“可你們還是來了。”
“我們來與不來都不會改變你必敗的現實,但會改變你們的立場。比起人族,你更希望傾向於魔族吧?”
葉無心不再看她,轉而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容鳶,嘶吼道:“容鳶,你不是最為看重妖族的嗎?哈哈哈,你看好的人要賣祖求榮了哦。”
容鳶像是沒聽到一樣默默轉頭,葉無心還想再說,卻被一只泛着涼的手強硬扳回來,緊緊扣着她的下颌,俯身輕道:“本座今日前來,也不是不能幫你。”
葉無心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這人是什麽意思,便又聽得她說:“畢竟本座與葉無晨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若是……”
剩餘幾個字俱被隐沒於無言之中,女人甚至微微挑了挑眉,給自己的話添加了幾分可信度。
大抵是對權勢的欲望已然徹底沖昏了葉無心的腦袋,也許是她本就蠢不可及,她想也沒想便道:“你說條件吧。”
侯在一旁的容鳶徹底忍不了了,走上前來一腳踹開葉無心,冷聲道:“逢靈淵妖族之獨立自強,外人不可幹預,便當閣下是一句玩笑話了。”
她可以和人族合作,可以與魔族交流,但本質上都是為了逢靈淵的自身發展,若是眼前之人當真有謀取妖族之心,她拼得一死也要将這人一齊帶下黃泉。
橫豎,她老烏鴉也已經是活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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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逢靈淵的重生才剛剛開始,可笑她當初竟真信了葉無心的鬼話,為了保證後代血脈的正統性默認了她的反叛,如今看來……
橫豎,葉無晨既已登位,羅笙又無法回到逢靈淵,這子嗣血脈一事遲早要提上日程,退一萬步講,葉無晨壽命恒長,橫豎都比眼睜睜看着逢靈淵徹底走向滅亡的強。
若是當年建立逢靈淵的那位将狐神血脈傳承下來該是多好,她便可以擁立這位來承大統,而非如今這矮子裏拔将軍不得不二選一。
容鳶思及此處,在心底重重嘆了一聲,落在方才若無其事講出了那句話的冉繁殷身上的目光卻是冰冷至極,帶着幾分狠厲。
冉繁殷直起腰身,冷冷一笑,道:“容長老應是感謝本座替你查明了這舊帝的狠毒之心才是。”
“日後賀蘭長老回到逢靈淵,會将其當做妖族……”
“不需要。”清脆女聲插入了對話之中,打斷了容鳶的話,“本座不需要逢靈淵的任何認可,本座自己便是一派,無需依靠任何人。”
嬌俏之人難得冷了臉,又挽上冉繁殷的胳膊,“逢靈淵還是處理好自家事為好。師姐,我們走嗎?”
恰葉無晨安排妥帖了外界之事方進入大殿,聞及此言,施然行禮,“謝二位長老前來助本王處理此事,既要離開,便讓容大長老送二位出淵吧,也算是本王的一番心意。”
“……”
兩道冷冽視線不期而遇,沉默幾息後,冉繁殷擠出一道笑,帶着幾分冷,“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帶着笑,心底卻滿是寒意。
她可真是被反過來狠狠擺了一道,趕來這裏,當了一把優秀的刀呵。
妖族已是如此,日後同魔族的談判又當是艱難到何種程度已經可以想像,這倒也是給她打了一記提前的提防了。
挽着她的胳膊的手同樣緊了幾分,幾乎是同一時間意識到葉無晨此番安排的目的是借她二人之名短暫調離容鳶,安排其他更為核心的人手上來……
畢竟,誰也不能接受一個二次反叛的臣民,可她偏偏是一心為着逢靈淵,讓人無從非議,只能借刀殺人,而她二人便是那把刀,一把師出有名的刀。
賀蘭眠眠輕聲喚着她:“師姐,走吧。”
冉繁殷已然不想細究,既然選擇了合作,在得失都在可控範圍內時,雙方互相利用達到利益最大化,不算奇怪。
只是,方走出王宮範圍,她忽感一瞬間的窒息,心髒似被一雙大手緊緊抓住,自心尖處試圖撕開整個心髒,更是想要徑直撕裂她的整個身體。
靈力竟直直分成兩路,好似要撕開她的心脈一樣。
女人腳下一個踉跄,近些日子難得養的極好的氣色登時消失地無影無蹤,靠在賀蘭眠眠身上險些徑直軟倒,但氣力已然全無,那一瞬間的痛讓她無意識張開了嘴但發不出一絲聲音,耳邊只剩惱人的耳鳴聲,心底只剩下一句話——
甯兒那邊,出事了。
往常有出事的預兆時,她只是會心悸,從未如今日這般仿若将要撕裂一般,亦仿佛心髒上壓了一顆秤砣,跳都将要跳不動,堪堪地撲着。
這不僅僅是出事,是要出甚至會威脅生命的大事了!,
冉繁殷斂了心神,頂着昏沉開始飛速轉動腦袋。
直到耳鳴聲漸退,耳旁才變作貓兒焦急地連聲呼喚,冉繁殷尋回了幾分氣力,看她一眼,搖頭道:“走不了了,快些讓葉無晨派人去東海那邊的入淵口,接人。”
葉無晨方才就趕了出來,聞言,道:“東海那邊的入淵口還是葉無心的人把持着,我們還沒搶過來,這……”
冉繁殷頂着透了頂的虛弱,卻依舊雙目冰冷地直直看着她,冽聲道:“她們去了域外海天,你若是不去,你的女兒同樣會死。”
葉無晨咬緊後槽牙,道:“本王這就派人過去。”
*域外海天風島*
似是為了更進一步地羞辱甯修潔,寧遠月并未将家族挑戰的場地設到正兒八經的練武場,而是在囚格外的空地上随便劃了一塊方地,讓武器交雜之聲一陣陣清晰可聞地傳入閣樓,甚至連場上之人的痛哼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被玄鐵束縛在閣樓之中的人早已雙目通紅,口中喃喃數着,數着次數,數着耳朵聽到的傷口的數量,一雙手緊緊抓着鐵鏈,而甯樂顏便被鎖着扔到她身邊,同她依偎在一起。
可她如今尚還虛弱無力,漸漸回流的靈力只是勉強潤了潤她的經脈,如今的她哪怕能擺脫這些鋼索,也無法贏過在囚格之外站着的任何一個人。
甯修潔緊緊抓着鐵鏈,死咬下唇,淚水止不住地淌着,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哪怕只有一點點,都有可能給外面那個孩子帶來無法想像的挑戰。
“小姑。”甯樂顏忽然開口,“為何,家主如此憎惡你和表姐啊?”
甯修潔回了神,這才發現自己的一雙手上已經滿是滲血的傷口,提問之人并非不知道答案,只是心疼她将自己傷到了這種程度,借此來喚她回神。
卻也讓她回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之中。
【師尊,你不要走……】
【師尊,別扔下我好不好。】
【師尊……我現在,只有你了……】
【他們都不想要我,爸爸、爺爺奶奶,都不要我……只有媽媽要我,但媽媽說我要變成媽媽想要的樣子,這樣她才沒有輸給爸爸,我要……】
【如果是在夢裏,應該沒什麽吧……】
【師尊……師尊……】
【師尊是九天仙女,是諸多不順的人生中唯一的恩賜,不可以……】
【能做她的徒兒就很好了,不敢……】
很好,這個絮絮叨叨的人果然還是那個寧淞霧,如假包換。﹌
冉繁殷壓着笑意,驅動自己留在紅繩上的一縷神魂,簡單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況,很快,寧淞霧冷靜下來後轉而主動通過玉佩傳音過來,小心翼翼開口:“師尊,我這是閉關了多久?我應該沒……造成雪災吧?”
上次凍了半個峰,劃走了她一大半的私房錢,心疼死人了,這次若是再埋了整個峰,那可真是……
未來幾年她都不用考慮和羅笙她們一起下山玩了。
冉繁殷正在分神聽賀蘭講話,雖聽到了徒兒的問題,但故意不說話,就聽得這小家夥心裏七七八八的碎碎念,東拉西扯,天馬行空,顫巍巍在心裏說:
冉繁殷點點玉佩,含着溫潤笑意回應:“并未。”
“那就好。師尊,我去找你吧!”
冉繁殷微挑眉,又想起來玉佩不能傳遞神色,只好訝異回應:“現在?不休息一下?”
她看着臺上勢如破竹的江茫,微眯了眯眼。
現在來也好,能趕上看一場江茫的對戰,多少能學到些。
玉佩那端,寧淞霧聲音中有着幾分不可忽視的興奮,開心道:“不了,我現在來,在主峰對嗎?”
同師尊又傳音幾句,寧淞霧收了傳音玉佩,抓了把自己的頭發,興奮極了。
閉關的這段時日,她不分晝夜地煉化冰石以及跟随青衫女人修習劍術,漸漸的她理解了為何女人永遠不承認她和寧大佬的關系這人的劍術套路上完全看不出上雲宗的影子,也沒有冉繁殷的影子,若真是寧大佬留下來的機關……
怎麽也不會用的是一套完全陌生的劍法。
不止劍招陌生,連招式風格都極為陌生。
上雲宗的劍法是厚重若石,一步一個腳印踏得紮實,冉繁殷所鑽研的則是剛中有柔,粗細結合,但也分外內斂,至於劍仙留下的譜式,寧淞霧只是看過并未學過,但風格也是很穩重內斂的。
而女人教她的這套,張揚肆意,分外靈動,留下譜式的人應是很會調動靈力術法與劍招結合,劍招劃過之地均留下術法痕跡,同她平時的戰鬥方式差別很大。
驚異之餘又有幾分遺憾。
這代表,甯大佬留在世界上的痕跡,似乎真的徹底消失了。
一想到最後那道青色的身影,寧淞霧只覺得雙眼泛酸,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既然知道了敵人為何,她更要努力。
這份努力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她心中那點私情了,還為了那道可以為了天下而放棄私情的身影。
那道,至死都載着滿滿遺憾的身影。
在她疲憊到不得已躺下休息片刻時,女人背着手站在她身側,沉聲道:“你要貫通融合這幾家劍招,等待合适的時機,如此才能悟出劍意。”
寧淞霧咧嘴笑了笑,隔着雲霧看着這人,“我們商量一下,若是我能悟出劍意,你便散開雲霧,讓我看看你長什麽樣好吧?”
女人正撩袖袍的手僵在原地,只呵呵笑笑,低聲道:“你會看到的,會的。”
“真的嗎?那我繼續了。”
“嗯,若是休息好了,那便繼續。”
她在感受不到時間流逝的特殊空間待了很久,一睜眼看到滿目的白,第一反應不是到了冬天,而是她不會坐到冰川時代來臨了吧?!
等等,修仙界會有冰川時代嗎?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會兒這峰上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那她現在該怎麽辦,這峰上極目遠眺一片雪白,她該去哪兒找師尊!
小五呢,怎麽她醒來這麽久聽不到小五的聲音!
她記得她是在院子裏修煉的,這怎麽都變成大平地了?
不會……吧……
在她把自己吓死前,腕上紅繩閃動兩下,一陣灼熱帶來安心的感覺,而後是冉繁殷借着神魂遞過來幾句簡單的話。
她這才想起傳音玉佩應該還在她身上,趕忙聯系上師尊。
寧淞霧松開頭發,單手背在身後,哪怕腳下踩着的是松軟的雪,一步踏開,如今已然輕巧許多的身體躍出雪面,輕輕踏上浮雪,只下陷了一點。
青姐——她經那個奇怪的女人同意後用的名字——在她離開時說,這次融合後她的身體會發生一定的變化,有明顯的也有不明顯的,明顯的也許是她的頭發,不明顯的就是這變輕了許多的身體和對周圍又強了許多的感知力。
張開手,她仿佛一片雪花,輕飄飄便融進了空氣中,指尖能感受到空氣流動的痕跡,微風好似要帶她起飛一般。
彼時,青姐說:“這畢竟是天生便極寒的靈陣的碎片,極寒於你的靈根靈力有利,但其中蘊含的靈智也會對你的身體産生一定的影響,你會成為一道僞陣靈。”
寧淞霧呆了,疑惑道:“什麽?”
“你納取了核心力量,自然要發揮一定的核心作用,但你畢竟是人,所以不會真的成為核心,那便是僞陣靈了。”
“等一下。”寧淞霧擡手,“不過是重生,為什麽我就是人了?寧大佬的身體,不應該是陣靈的身體嗎?”
青影一滞,片刻後,溫聲道:“不知。”
“沒有騙你,真的不知道。”
寧淞霧輕哦一聲,緩了片刻,忽然想起來一個關鍵的事兒,問:“我本身就可以借助大陣力量幫師尊療傷,先前說會有損傷,那現在呢?”
青影:……她該怎麽說。
師尊啊,你可真是,留了一道好問題給我。
“我覺得……還是別了……罷了,等你到化神期在嘗試一二吧。”
元嬰至化神,應該能拖一段時日吧。
如果這麽長時間都不行,應該不會吧……
【在現代的時候沒啥人喊我喝酒,也不知道喝酒之後會有多野。我這頭怎麽這麽疼啊,不會是去找人打架了吧?】
【以前想拔羅笙的尾巴毛沒拔成,如今倒是拔了小五的……這叫伏筆回收。】
【可我總覺得忘了十分重要的東西,也不知具體忘了什麽,真愁人啊。】
【師尊,你……算了。】
【诶?這是她自己做的校勘嗎?也不像啊。】
寧淞霧講完那句話後便從雲上飄然而落,一路上衆人目光随她而行,盡管社恐本恐此時有些害怕,但她要的便是這個效果,不然也不會向風讨半分薄面,只求能讓她的聲音傳的廣一些,再廣一些。
聽着周遭紛亂的議論聲,甯淞霧呼出一口氣,暗想:【這個出場,應該很給師尊漲面子吧!】
臺側,冉繁殷的眼睛落在寧淞霧那一頭并未束起随風輕飄的白發上,自她出場便再未移開過,沉甸甸的心重重跳着,一下一下,整個人似乎都變成了雕塑。
她下意識握着自己一縷發絲,心下輕顫。
為何會變成這樣,徒兒不就融了一塊寒冰,為何就變成了這幅雪靈的模樣,是不能退回黑發了嗎?若是可以,為何以這般姿态出場?
她罕見地有幾分忙亂,下意識就想尋找坐在角落的齊筱葉的身影,但腦子轉的更快一分,壓下了她這探尋的目光,壓下了她的其他所有動作,僅剩了一副驚訝。
不可以,此時齊筱葉也定然在尋找她的目光。
……也許,不止齊筱葉在尋找。
冉繁殷在心底重重呼出一口氣,恰好聽到徒兒那想給她長面子的心聲,啞然失笑,目光柔和幾分。
罷了,齊筱葉遲早會發現寧淞霧同大陣的關系,思及林玉雪那一開始就奔着寧淞霧而來想要致她於死地的态度,興許齊筱葉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并且目标明确。
從一開始就知道麽。
冉繁殷放松了下來,斜靠在椅上,一手支着額頭。
也許,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身旁,賀蘭久久才艱難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嘴巴張張合合,許久,輕嘆一聲:“乖乖啊,不愧是師徒呢……”
“頭發都能白到一起去。”
“被雪埋半年就能有如此效果嗎?師姐,我能借一下……”
冉繁殷一根手指點上賀蘭眠眠的眉心,呵呵笑笑:“你這小貓,小心把自己凍死。”
“不借就不借。”賀蘭拱了拱嘴,雙手環抱,重新看回場地中央。
寧淞霧提着劍上場,先行行禮,拱手道:“在下寧淞霧,你要找的人。”
她雖然出場出的狂放霸氣,自認為十分中二,但正式上了臺,往常冉繁殷叮囑的禮數皆是一個不差。
只是對面這位白衣少俠似乎有點反應遲鈍,從她上臺開始便擰了眉,在她行禮過後也不回禮,就盯着她看,眉頭緊緊攪在一起,看起來對她的出現滿是疑惑。
寧淞霧沉思片刻,以為是自己散着頭發讓這人覺得遭了輕視了,拿出發帶,三下五除二綁緊,又看過去,那人還皺着眉看她。
在寧淞霧自我懷疑到第三次低頭看,江茫終於開口,道:“你多大了?”
寧淞霧一愣。
是诶,這副身體多大了來着。
“二十多,怎麽了?”
江茫更疑惑了。
她看到眼前這人身上背負了上萬年的氣息,險些要以為是不是什麽雪中精怪來騙她了,但仔細看下來卻又确實是個金丹後期的普通人類,無甚殊異。
“罷了。”她嘆了口氣,拱手,“江茫,請師妹賜教。”
這場并非正式比試,故而無需過多繁文缛節,雙方行禮後便提劍相立,劍尖相對,江茫毫不猶疑徑直沖了過來,長劍上挑,試圖撇開寧淞霧的劍。
朝霜似有靈性,但更為靈活的是被敲打許久的寧淞霧,在江茫預備落劍時,她腳尖便開始發力,幾乎劍尖挑來的同時,她在原地半旋一圈,手中長劍自然而然地挽了花,砍向江茫的臂膀。
冉繁殷本蹙緊的眉梢緩緩松開幾分。
雖不知徒兒這段時日都經歷了什麽,但想來不是什麽壞事,她的戰鬥底色依舊是守,其中含着的攻卻多了許多,不再被動,而是學會将主動權握回自己手中。
而且,徒兒這戰鬥,靈巧許多,也多了很多……不屬於她這一脈的東西。
也不會是那個悲切地看着她的孩子能夠從“她”這裏學到的東西。
這傳承自誰?
多了靈巧,又将劍招融會貫通至此,在還未動用靈力的情況下,寧淞霧發覺自己竟漸漸同這位江茫打平。
江茫的劍很銳利,勢不可擋,可偏偏她習慣了包容,銳利鋒芒也會被她削去些許氣勢,再落進懷裏便柔和許多,偏偏是江茫這柄劍的克星。の
她們都沒動用靈力,畢竟在這種比拼下,誰先動用靈力就代表了輸,故而都在等待對方率先忍不住動手。
又一劍彈開對方後,兩人幾乎是同時擡手,無數木藤拔地而起的瞬間,冰霧彌漫,幾乎瞬間凍硬了木藤,寧淞霧輕輕壓下手腕,木藤瞬間炸開,冰屑碎片落了一地。
但木藤生生不息,江茫一手操控靈力催發木藤,另一手握着劍再次向寧淞霧攻來,誰料女孩這次不躲不讓,在長劍即将捅入肩頭時,向上躍起,以一種幾乎不可能實現的輕快躲過這一劍,手中寒光閃爍,冰刃凝聚,直直插入江茫肩膀。
女孩像不知道痛一般,抓緊了寧淞霧刺她這一瞬間,回身反刺向她,木藤催發劍身,粗長了一倍有餘,這一劍寧淞霧躲避不及,劃破了她的側腰。
劍氣蕩開,寧淞霧随手取出的發帶難逃波及,長發散落,但腰側之傷卸去她半數的氣力,無暇顧及這頭發,跌向地面。
寧淞霧落地後滾了兩圈,猛地擡手,朝霜不控而動,同樣抓住了反應的空擋,抵在江茫的喉口,止了她的行動。
似乎,一切在這裏就該分出勝負。
并未。
江茫忽然向前一步,驚得寧淞霧趕忙收劍,免得真的捅穿她的喉嚨,可草木亦有靈,在她收劍的同時,一根藤蔓帶着銳利木刺,抵上她喉口的同一地方。
寧淞霧:……
“為何心軟?為何讓我?”江茫迫近一步,聲音冷冽。
寧淞霧呵笑一聲,“并未。”
【原來,是一位清冷俊逸的音修嗎?】
【坐在一起不聊天太過奇怪,聊天又沒什麽可說的,我怕我忍不住會問……算了。】
【師尊是從早上開始不開心的,是因為我醉成那樣了嗎?】
【雖說不吃飯也沒什麽,但畢竟沒有長期辟谷,不吃……胃會不舒服的吧。】
笛音不再婉轉動人,轉而帶着滿滿的攻擊性和怒意,生生壓制得這些暗金色的玩意兒半分都動彈不得,只能傳出一陣陣的嘶吼與低啞的聲音,同她分庭抗禮,似乎要博得一線生機。
甯晉钰微微皺眉:“她又在發什麽瘋?她一個人怎麽能對付得了這個?”
說着,小奶娃便要起身去幫她,還未站起來忽地瞪大雙眼,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一般,低罵一聲:“靠,幾百年了都沒誕生新靈,現在誕生什麽?這地縛靈還沒死呢!”
一張小嫩臉上滿是糾結神色,看看蕭晚澄又看看寧淞霧,掙紮片刻,道:“你去幫她,我要回北邊一趟。”
寧淞霧:“不是,這個?”
甯晉钰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你快去吧。”
到底是個孩子,還不會掩蓋自己眸中的難過,一雙大眼睛裏淚水倏然盈滿眼眶,随後逃一樣地離開了這裏。
寧淞霧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嬌俏之人蹦蹦跳跳着是要去做什麽,但火焰依然凝到了正中,白光漸起将一人一物漸漸裹在其中,眼看着便要一起消失不見。
她咬着牙,忍着渾身劇痛起身,艱難地踉跄兩步後以極快速度撲進了白光之中——
寧淞霧幾乎是沖着跑進來的,只是方沖進來,綿密的空氣穩穩當當接住了她,帶着她緩下腳步。
鮮紅赤影背對着她,手中火焰已然籠到了一起,将暗金色的液體包裹在其內,任其如何掙紮都掙不開。
寧淞霧認得這最後的火焰,就如同她前世最終悟出的那道劍氣一般,這火焰便是蕭晚澄僅剩的天靈了。她也還靈於陣了,這代表,她也……
寧淞霧勻了勻呼吸,大聲道:“至少,至少要告訴她不是嗎?”
若是一切都來不及改變,至少也該讓最該知情的人知道不是嗎?
說着,她就要繞到蕭晚澄的身前,久久未出聲之人忽地開口:“別過來,我都沒有臉了,別過來了。”
她向來是張揚的,此時此刻的聲音卻沉了下去。
許久,蕭晚澄自嘲道:“告訴她,有什麽意義嗎?”
“很多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不如永遠不知道。”
寧淞霧搖了搖頭,道:“師尊她冰雪聰明,如何能瞞得過她?不若,不若……”
“那也比此時讓她知道所有東西的好,不是嗎?”蕭晚澄打斷她的話,擡頭仰天,許久,喟然一嘆。
“小天,我真的……好累啊……”
守着北境,惦記着南方而去不得,看着遠方而求不得,經營這所有計劃,為所有的計畫填補漏洞……
她已經堅持了幾百年了,她真的,好累啊。
寧淞霧沉默了,許久,輕聲問:“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從我再次醒來到現在,我已經守望南境而不得六百多年了,小天……當地縛靈很累的。”失去自由很痛苦的,可偏偏是她主動失去的自由。
“你能重來是因為小冉兒本身就是特殊的,可我們這一代人啊……沒有小冉兒呢。”
“我不想再守着了,也不想再給你們,給钰兒增加什麽負擔了。”
寧淞霧緩緩疑問道:“钰兒?”
“新的絕天陣陣靈,你會認識她的,那個小姑娘。”
寧淞霧:“所以,你真的決定好了是嗎?”
蕭晚澄的雙肩好似忽然放松了下去,輕嘆一聲:“這種子要麽是雙陣齊發雙雙陷入沉睡,要麽是單一一方徹底發動大陣,你又不是沒幹過。”
“我一定會告訴她的。”寧淞霧咬牙道。
女人身影微僵,片刻後放松了下來,道:“随你吧,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空氣又一次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許久,蕭晚澄竭力重新凝出自己的那張俏臉,偏頭看向寧淞霧,冁然一笑:“算啦~還是別告訴她啦~就讓她記憶裏的冉鵲辛永遠是那副死魚臉的木頭吧嘿嘿!這樣,那個傻不愣登的溫柔笨蛋,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她已經做了足夠多了,這一次就讓她自私一次吧。
就這一次。
寧淞霧猶疑片刻,壓下輕顫的唇角,“那……你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她的嗎?”
蕭晚澄嘆了一聲,分外無奈:“……你這人真是。你這樣,我真的會忍不住想讓你告訴她關於這一切的真相啊。”
“算啦,沒什麽要告訴她的,反倒是你哦。”女人綻開真誠又危險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威脅道:“膽敢對她不好,那我從十王殿爬上來也要揍你哦。”
消散是從下半身開始的,不過幾次呼吸,不過話音剛落,那張笑臉亦飄散於空中,連帶着這白光一起,卷着那暗金色的液體徹底将之燃燒殆盡。
蒼穹,重歸澄澈。
寧淞霧擡手接住自空中緩緩落下的玉穗,回過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等她的女人,緩緩勾起淺淡的笑意。
在這團光球出現後,小陣靈離開前還交代了所有人事情已經解決,煩請盡快各回各家免得徒生禍端後,岑染便出面組織各派領路人的諸多事宜。
至於各派之人如何處置,以及天成仙門剩餘的人又該如何處置,這便不是站在此處需得讨論的問題了,而是接下來各家各派的領頭人坐在一起進一步磋商的話題,暫且按下不表。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賀蘭扶着冉繁殷溫聲道:“師姐,我們也下去吧?”
此時此刻冉繁殷看起來面色潤紅與往日無異,那些傷好似都被她自己緩緩修複着,無甚影響,但賀蘭眠眠總覺得心有不安,扶着她也十分忐忑。
方才冉繁殷還不知為何僵直了一瞬。
聞言,女人微微搖頭,道:“等甯兒出來吧。”
賀蘭斟酌二三,道:“也好,橫豎危險都已經解決了,那我陪師姐一起等。”
“岑染那邊,應該也需要幫忙吧?”
賀蘭吹了吹自己的頭發,“我現在也是傷患,再說了,如何和這些人打交道有她和她大徒弟呢,我可幫不上忙,我就留在這兒陪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