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照顧
第10章 照顧
及至穩妥地将軟乎的女人妥帖地安置在卧榻上,寧淞霧才發現短短這麽一程路,她的額上竟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不是累,而是緊張。
是察覺到女人默默向內套入懷抱後忽然而生的緊張。
【師尊,雖然我現在這個身體,生理上還未成熟,但心理上已經成熟了……你這樣,我真的會想多照顧你一些的。】
哪怕是在心裏,她也将喜歡兩個字咽了下去,替換成了一份更能說服她自己的詞語。
【師尊,要蓋好被子,我媽說出出汗感冒就好了。】
【師尊,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我再給你拿一套厚重的。】
【這藥怎麽還不送過來,怎的如此慢。】
【……】
冉繁殷本就意識朦胧,耳邊又繞着徒兒絮絮叨叨個不停的心聲,纖纖玉手自被褥中探出,一掌蓋在自家徒兒那張唠叨個不停的嘴上,低喃道:“好吵,小唠叨鬼。”
寧淞霧愣了一下,俯下`身,“師尊,你說什麽?”
她沒聽清,是想喝水,還是要吃什麽東西嗎?
耳邊涼風一吹,冉繁殷昏沉的腦袋忽然清醒了幾分。
方才險些将能聽到徒兒心聲的事講出去,看這樣子,小家夥應是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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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沒聽清,比起想從徒兒心中聽到什麽,她更擔心小徒弟知曉自己心中絮絮叨叨的話都被人聽了去後,會就此鎖了心言,日後再不敢亂想,這可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冉繁殷搖搖頭,撐着自己坐起來幾分,“沒什麽,魇語罷了,你去看看藥?”
“你快躺下,你躺好,我去看藥。”
寧淞霧這一臉緊張的模樣,倒是讓不甚舒服的人莫名輕松了幾分,擡手敲了敲小家夥的額頭,“為師散個發髻罷了,瞧把你緊張的。”
素手就着發簪一拉,本就随意挽在腦後的發髻順勢散落,銀絲倏忽落下,鋪了半身。
耳尖忽然,有點燙。
寧淞霧擡手捂着耳朵,氣息都亂了幾分,磕巴道:“我去看看藥,師尊好好休息。”
而後,帶着她的心聲一趟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差點在門口滑一跤。
小徒兒不知何處來,不知具體年齡,但這麽一看,卻還是個孩子心性。
冉繁殷試圖遮罩耳朵裏那些一刻不斷地尖叫聲和誇她好看的聲音,調了些術法來,皆無用處。
這段時日實驗下來,除卻淨室外那道設下就撤不了的絕對遮罩的術法結界,其餘術法都沒辦法隔絕徒兒的心聲,今日所做不過是明知無用的情況下——
再掙紮掙紮。
冉繁殷嘆了口氣,和衣躺下,稍松了幾分精神,自她那羸弱的心肺而起的灼燒感又裹了上來,逼出幾聲悶咳。
她合眼欲歇,徒兒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來。
寧淞霧:“你代我去把這藥遞給冉長老吧,可以嗎?”
“仙長,我們靈物不可近主人的身的,你這有點難為我了。”被寧淞霧攔下的小魂弱聲道。
“不用近身,你放進去,放到桌子上。”
“寧仙長……”小魂快哭了。
冉繁殷實在聽不下去,清了清嗓,揚聲:“淞霧,別再難為她了,進來吧。”
嘎吱一聲,寧淞霧放輕了步子,待盤子放定,卧榻上的人才松松掀了眼睑,“為何不願進來?”
寧淞霧斂了神思,低聲道:“到修煉的時間了,徒兒怕耽誤功課。”
【因為,我不敢看你。】
雖是陰雨天氣,仍有熹微的光自窗框撒入,銀發微閃,無甚血色的面容又添幾分柔弱。
偏生的,冉繁殷總是挂着淺淡笑意,唇角勾着微妙的弧度。
身為一個穿書前有着衆多紙片人老婆的渣女,寧淞霧花心中又有幾分癡情,雖然三個月換一個老婆,但心頭始終有一個放不下的角色,那個角色簡直就是集她所有XP於一身——
白發、紅眼、腹黑、柔弱、高智商、很溫柔也很冰冷……
最重要的是,還是姐姐。
她為這個角色創作了不少難以言說的內容,可以說把那個游戲裏的所有女性角色都拉來做這個姐姐的1,是這角色出了名的嬷嬷。
如今來到這書中世界,面前這女人,除了不是紅眸……
寧淞霧緊咬下唇,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
今日這人病了這麽一遭,柔柔弱弱,眼尾甚至還因着嗆咳微微泛紅,抱在懷中時也分外柔軟。
她強壓着自己斂了心神,溫聲道:“師尊,喝藥吧。”
冉繁殷心中呵笑,冷了聲音:“徒兒這麽急着讓為師喝藥,是急着去修煉嗎?往日怎不見徒兒如此用功?既是如此,徒兒去修煉吧,本座倒也沒有柔弱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地步。”
“沒有,我……”寧淞霧決定拉秦思悅來背鍋:“秦師伯說,這藥要溫熱着喝才能發揮全部功效。”
“師尊,今日天涼,藥溫降得也快,還是早些喝了吧。”
她知曉冉繁殷是因着方才的猶豫而置氣,此時卻是有苦講不出,只好哄着這人喝藥。
【若是将病拖得嚴重了,不知道會引發什麽并發症,依秦師伯說她心肺功能本就不好,可別拖成心肌炎了。】
【我該怎麽告訴她我不是不想見她,也不是急着修煉,只是……她這麽柔弱,我好想親她……】
冉繁殷順着銀發的手僵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提了提衣領,輕咳一聲:“将藥端過來吧,你說的對,是得溫熱着喝。”
【這種話應該更不能說吧?哎呀,怎……嗯?願意喝啦?】
【哎呦,我的師尊尊啊,可快點好起來吧,全仰着你讨生活呢。】
冉長老就看着自家這個心理活動分外活泛什麽都敢想什麽都在想的小家夥,木着一張臉,十分清冷幽靜地道了一聲:“好的。”
這小姑娘到底是怎麽裝得如此純淨可愛的?
倒也不是說她在心裏念叨的那些不純淨可愛……好吧,确實不純淨可愛。
誰對着一個病人想“我想親你”啊。
冉長老端着碗的手都在顫,乖徒兒本還低眉順眼站在一旁,餘光瞟到柔弱的師尊似乎連碗都端不穩了,好心上來扶了一下。
成功嗆到了她的師尊。
又是幾聲重重的咳嗽帶着氣喘,紅意自眼尾漫開,銀發輕抖又無力落下,又增幾分柔弱。
咳嗽的間隙,女人冷聲道:“出去。”
寧淞霧剛端起蜜餞的手頓在空中,應了一聲:“是。”
放下盤子,轉身離開。
【我怎麽這麽笨啊,還能嗆到師尊,惹師尊不開心了嗚。】
【師尊本就病着,可千萬別因着這事兒影響康複。】
【漂亮的美人姐姐,要快快好起來啊。】
【師尊宛若天賜,怎的就收了個我這個笨蛋徒弟,若是收林玉雪……】
冉繁殷捏着被褥一角的手緊了又松,心中一時五谷雜陳,腦子也還燒得迷迷糊糊,擡眼搭着小家夥單薄的背影,終是幽幽一聲嘆。
“罷了,還在下雨,你就在此處修煉吧,我也好看着你。”
“師尊,你好生休息,我還是回……”
冉長老冷了聲音,“留下。”
“是。”
【我在這兒,會不會攪擾師尊休息啊。】
【算了,安靜些,應該沒事。剛好可以看顧着她一些,免得燒得更厲害了。】
【我……】
“凝神聚氣,澄心靜意。”女人略有些喑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寧淞霧抿着唇,淡淡應了聲好,當即斂了所有神思,不再多言多想。
冉繁殷撐開一只眸子,瞧着盤膝而坐的少女。
小悶葫蘆。
若是沒有心聲,我又該去何處知曉你這許許多多的真心話呢?
小笨蛋悶葫蘆。
*
冉繁殷這一病徑直病了近十日,斷斷續續低燒了三日,後面又是一直咳嗽,及至昨日,尚還在斷續地悶咳。
寧淞霧對她的身體情況有了一份全新的認知,實在是柔弱,冷風一打就歇了十日,也不曉得年輕時是如何修煉的,出汗又幹會否也這樣生病?實在可憐。
【我都要懷疑我是不是把甲流病毒帶過來了,哎……】
寧淞霧蹲在後堂點藥材和剩下的食材,數着剩下的還能吃幾日,她的師尊就被她搬至正廳,隔着窗子曬曬太陽。
冉繁殷倚在躺椅上時,忽然覺出來幾分歉疚,她如此享受,徒兒卻忙前忙後。
不過,這也是收徒帶來的樂趣。
不然,誰想分神去養這麽個小家夥呢?
護山結界忽地波動,冉繁殷連眼睛都沒睜開,揚聲喊徒兒過來。
“怎麽了,師尊?”小家夥穿着防塵的圍裙就跑了出來。
“有人來了,替我應對一下。”
“那我換一下衣服。”
女人懶懶撐開眼皮,掃了一眼,“不必,就這樣吧,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替為師将這書冊交給她就行。”
*
林·不是重要人物·玉雪看到還挂着圍裙的寧淞霧跑出來時,眼皮微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甯淞霧看清來人後,順勢僵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你,你好?”
【女主來幹什麽?我都宅在山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也要來找我麻煩嗎?】
【救命啊,師尊,救命啊……】
冉繁殷默默分了一道神過來。
“我是來取功法的,師姐,請給我。”
小姑娘小心翼翼探出手,将書冊遞給她,快速收回,後撤一大步。
林玉雪:我長得很醜還是怎麽的?怎麽了,我會吃人嗎你跑那麽快?
【她怎麽還不走啊……】寧淞霧緊緊抓着身後衣角。
“師姐……”
“诶!”
林玉雪組織了一半的語言被這中氣十足的一聲打斷了,眨了眨眼,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麽。
【女主真好看啊,這長睫毛忽閃忽閃的,怪不得魔尊喜歡。】
【怎麽還不走……姐姐你又想搞什麽……】
【你你你,你惹我算是惹對人了!敢惹我,那你真是挑了個最軟的柿子捏。】
耳側忽地落下來一陣輕笑,肩頭多了只纖纖玉手,師尊那聽起來就不太友好的帶着笑的聲音飄來,“師侄,這是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