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野尾

第37章 章

第 37 章

程向南這天并不反常。

在這之後的第二天，第三天，他也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的情态。

回去之後，兩人前後腳洗了個澡，四十度的天逼人擠出來的悶汗早就濕了衣服後敞。

當時陶玉什麽也沒有說，甚至在那個念頭蹦出以後扭頭就走，過了很久，才刻意僞裝成拉過肚子的模樣，重新回到了門廊——以他這樣的貼心，以及如同與生俱來的善解人意，既然當場不打算捅破，回去之後自然更不會針對此事多提。

那一路上，兩人的話都不多。

反而是程向南先想起來原本打算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抵達家後，他率先開口，打破平靜，讓陶玉把第二天要穿的校服單獨留下，又給他留了兩件T恤短褲。

然後程向南就把一堆本來也不怎麽穿的衣服全部卷吧出來丢進洗衣機洗了一遍，又把明天要學習的工作資料給提前看了一小半。

“還不困？”

程向南躺在床上，在翻頁的間隙看到陶玉正縮着脖子探顆腦袋進來，他沒有動，也沒有好奇來意，只是擡頭淡淡地注視着陶玉，開口便是關心。

可是陶玉卻在一瞬間裏。

就那麽一瞬間。

清晰地感覺到程向南仿佛與生俱來的某種疏離感。

那并不明顯，但伴随着不可觸及的距離，包括那些輕盈的閑适、自在的親昵，好像從來只是陶玉一廂情願的錯覺，程向南只不過沒有主動積極地拒絕——這甚至比最早的接觸還要糟糕。

然而陶玉還是忍不住探出手，為程向南留出一條門縫。

“明、明天見……”

陶玉鼓起勇氣，說完這一句，就轉身後退，小跑着回到了那條長得能吞噬所有沉默的門廊裏。

“嗯，明天見。”

程向南只對他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這個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無人問津，可這種情态對于程向南而言本身就是尋常，因此沒有人回頭，也沒關系，程向南自欺欺人地想，他好像沒有察覺自己的異樣。

也許陶玉這次沒有那麽聰明。

他想。

……也可能陶玉這回，要比他知道的，自以為是的，還要更加聰明。

第二天，陶玉其實起得很早。

可是程向南醒得更早。

餐桌上已經有他做好的早飯，三根玉米，兩碗白粥，樓下買來的燒麥和醋包小籠，昨天曬上的衣服今天就已經幹了，程向南把它們折好了放在沙發上，只等下班之後來收。

“抓緊洗漱一下吧，時候不早，等會先送你上學。”

程向南說着。

态度平淡而坦然，仿佛已經自然而然地劃分出兩人即将分道揚镳的去路。

一個上班，一個上學。

這當然是沒有任何反常的行為。

可是比起陶玉隐隐的擔心，自明了某事起便有了的顧慮，程向南覺得自己的确沒有任何問題，該過去的就要讓它過去，對于規避情感上的一切問題，忙碌起來永遠是個不錯、且永遠不會出錯的選擇。

仿佛日子就要像流水一樣過去，陶玉沒有對此表露任何的看法。

自打程向南準備正式開始工作之後，他就越來越有一種成年人獨有的說一不二，再加上陶玉本來就不是喜愛做主的性子，也不愛去刺探別人不願展露在青天白日下面的隐私。

一來二去，他也就由着程向南去。

——這是陶玉本來自以為的發展趨勢。

可一直到了一周後，陶玉終于不得不接受了一個事實——這七天內，他有意無意地走神了起碼七十次，其中一半是因為“周引合”這個人，乃至他的名字，都意味着程向南那段藏得很深，以至于他至今不願對自己開口的過去。

而另一半——

陶玉明知道這很正常，人各有志，有些事是人之常情，并不遵從于社會統一評判的價值體系，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程向南居然喜歡……男人嗎？

陶玉感覺自己很不對勁。

在背後偷偷臆想別人的性取向本身已經很不禮貌，一星半點都不符合他對自己的道德要求，何況他對自己的感覺還有一種特別清晰的認知，明了這種不對勁并不出于關心或者好奇。

甚至他覺得比起刺探，這更像是一種……

——在意。

可是陶玉為什麽要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