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但不管怎麽樣,吵鬧起來總比冷清無聲要好,熱熱鬧鬧地,才像一個家。
多日冷戰過後,兩人迅速達成共識,總算是握手言和。
大剛卻還因為“擅自接聽電話并且與自己隔空吵架”這件事,對程向南印象很不好。
“什麽鳥人!”大剛義憤填膺,“寄人籬下呢,這都不知道先問一下主人的嗎?”
大剛起先還覺得他看不起陶玉,就是吃準陶玉心軟,要欺負他。
可經此一役,“欺負”二字大剛是閉口不提了,只在背後同陶玉指責他沒有為客之道。
——其實何止他有不滿,程向南看大剛那也是相當的不順眼,沒能表達出來的陰暗情緒萬千,遠不止握手言和那天的匆匆一提。
是以陶玉夾在中間,實在不好做人。
只好默不作聲,有時聽大剛罵罵黑眼睛,時不時小聲說句:“可,他救了你……我呀。”
有時又見程向南與大剛在樓梯間狹路相逢,程向南連正眼看他都嫌浪費,只是輕哼一聲,自顧自隔開一段距離,然後把陶玉揣進身後,大搖大擺地自在走了,留下氣得跳腳的大剛在原地怒目瞪向他帶着陶玉,因而格外顯出詭異滿足的霸道背影。
然而墨菲定律在上,由不得他粉飾太平。
這天,程向南說是有事,要出去見人,恰好大剛拿着空白的作業從樓上下來找他要題抄。
本來抄就抄了,也不是一次兩次,陶玉早就放棄了認真教大剛做題,兩人一起攜手共進的奢望,而且程向南這會兒也不在家,估摸着應該沒那麽快回來,陶玉便點點頭,拉開門讓大剛進來。
然後進來了還沒抄到一半,陶玉沒聾的那只耳朵很靈,聽見程向南的腳步聲在樓底響了起來。
……這可真有點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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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玉有些苦惱。
陶玉既不想得罪大剛,讓他覺得自己暗通敵情,胳膊肘往外拐,十幾年的朋友還比不上才一起住了三瓜倆棗月的外人,又不想讓程向南不高興。
于是他當時就猶豫兩秒,折中了一下,決定把大剛趕出去。
大剛頓時懵了,覺得男生外向,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犯起軸兒,不肯走。
看見程向南偏要梗着脖子,惡聲惡氣地說他:“你一天到晚屁事不幹,賴在陶玉這裏幹吃白飯啊?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他哥,他親哥都懶得回來搭理他!”
大剛只會罵,殺傷力卻不大,反倒讓臉皮厚出鬼的男人聽後,有種令人無語的好笑。
太新鮮了。
就這點找揍水平,還想挑釁他?
“……喲,”程向南挑挑眉,“這年頭稀奇啊,吃牢飯的嘲笑起吃白飯的了。”
可惜在大剛這種天生少點嘴炮心眼兒的人身上大獲全勝,并不能給程向南多高的精神快感,他面色坦然地目視陶玉半推半勸,送大剛這座衰神回去,那雙細胳膊腿兒都快用力到散架,也沒見他有半點搭把手幫忙——又或者火上澆油的意思。
而等到終于過了送神難的階段,兩人對視一眼,回到家,關上門。
陶玉無奈心想。
這個屋裏,現……現在好啦,一個結巴,一個啞巴。
程向南又在生悶氣。
這人生起氣來,不罵人,不摔盆,他就是吝啬唾沫不肯吱聲。
陶玉光這麽想想連哄兩人有多費力,就沒忍住嘆了口氣:“你,老在氣……什麽,呢?你不能,老是,這麽幼……幼稚。”
是啊,程向南不能生氣,生氣了就是幼稚。
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分明已經捱過了最無法自控的那段時間,該正常的都正常了,偶然披上他的那副人皮,做人的體面也能僞裝個七七八八,卻每每遇上小陶同學,他總忍不住想發火,總是在生氣。
——是因為方才大剛的出現再次證明了陶玉的家裏并不是只允許他一個外人進,而陶玉居然背着他偷偷有個哥哥,從來不是必須要他心心念念上趕着幫襯,才不至于像他一樣只能一個人的小可憐。
還是因為陶玉不懂拒絕?
又或者說是因為他學校裏認識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只是想看他笑話,讓他受累,再将他拖累。
而陶玉不僅不會生氣,不會罵他們,也不會止住自己那種沒心沒肺不夠叫人憐惜的傻樂。
他天真地遵循自己的那一套生活準則,快快樂樂,與人為善,長期以來都執着地把不值得的人當朋友,不懂得拒絕,要對他們好,還借作業給他們抄?
程向南想不明白,他想不通。
只是在這個當口,他垂眸看着陶玉,真的只是看着,腦海中卻倏而想起彭渡不久前打來的電話。
又想到他剛剛出去見了一趟彭渡在電話裏說的,他惦記着他家孩子,專程找人請動的本地牛人。
本地牛人坐在咖啡店對面的座位上,通過電話,兩人坐下來閑聊了半晌,程向南字字斟酌才算保全了大半家底,那牛人卻不疾不徐地笑起來,随後拿出的一疊有關陶玉的資料連同他口頭簡述的話,都表明了陶玉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傻小子,一天到晚,只會氣他。
可陶玉卻說。
“沒有,那麽多,事,可以生氣。”
他半蹲在羊絨地毯上,拉起程向南的手,一搖一晃,握得很松,仿佛是在安撫不懂事的孩童。
可陶玉擡頭望向窗邊的天的目光裏,卻有怯生生的期盼,如同幼雀,帶着對未來持續不斷的堅實向往,絲毫不介意在程向南面前露怯。
“可、可能昨天會,失敗,明天會,錯、錯過,今天會,不順利,但這都……沒關系。”
“哥哥……”
陶玉的聲音傳來。
程向南沒說話。
不止沒說話,還盯着陶玉看。
“我只,是想,”陶玉靜靜地說,“這一、一切,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