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才就天才之
第031章 天才就天才之
賽娜是個熱情的人, 并且對于改善他和沈暮洵的關系有着更多的熱情。
江聲不知道為什麽,只能勉強認為她是cp粉。
從賽娜口中他了解到很多,比如除了沈暮洵、賽娜和蔔繪這三個很有名的高人氣選手之外,和他們組隊的隊友卻都是寂寂無名的素人或者新人, 也許這種強與弱的組合才能塑造出觀衆想看的熱點。
賽娜的隊友曲明還是個大學生, 音樂系。同時也是個網紅, 在音樂上似乎談不上什麽高大上的造詣,但有名氣大概也是實力的一種佐證。
江聲情況倒是和他類似, 可惜他的名氣全是緋聞和一些堪稱破銅爛鐵的豪門轶事, 更是讓人無從判斷他的能力, 感覺算得上是場內最外行的外行。甚至他大學還是玩泥巴的,和音樂半點不沾邊。
剩下一個林回。
賽娜摸着下巴猜測,“應該是蔔繪的朋友?很稀奇,他那破爛性格居然也能交到朋友,而且還是這種一看就是清澈愚蠢男大的類型……該不會是哄騙到的吧。”
江聲深以為然,“沒錯,我也這樣想。”
看到林回和蔔繪站在一起, 那種沖擊感不亞于看到德行兼備的好學生忽然和混混紮堆。
可別把林回帶壞了。
江聲默默瞪了蔔繪一眼。
蔔繪對人的視線大概有種野獸般的敏銳直覺, 但因為知道是誰在看,他連轉頭的意思都沒有。眼珠轉到眼角帶着蔑意瞥了一眼, 然後轉過身留下一個寬闊的背影。
江聲:“……”
林回到底怎麽和這種貨色認識的!
不要怪他發出龍傲天警告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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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林回對嗎,剛剛看你在和他聊天,是朋友嗎?”賽娜晃晃江聲的胳膊又問, “他水平怎樣, 透個底給我?”
沈暮洵,“賽娜。”
賽娜順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抓着江聲胳膊的手, 大震撼,“這你也要管?”
沈暮洵:“……我沒有!”
江聲想了想。
其實他沒聽過林回唱歌,但見到他家裏有很多樂器。
林教授是書香門第世家,但不算特別富裕,那些樂器顯然也不是收藏品,那麽就大概是林回涉獵過的種類。
“還不錯。”江聲給出一個中肯的評價。
事實上,江聲覺得他應該是有足夠的自信才會來的。
他們又随便聊了聊,主持人才姍姍來遲。
一個寸頭西裝男,長相很兇,之前參加《你我的歌》很有名的靈氣歌手薇薇安,據說就是被他罵哭的。
江聲覺得也有可能是被吓哭的,不好說。
“賽娜,坐回你的位置去。”寸頭男說。
賽娜對江聲聳聳肩,回到自己的隊友曲明身邊。
寸頭男的目光在江聲的身上停頓,似乎對他這個人的惡劣名聲早有耳聞,表情帶着一種很松弛的輕蔑。
只是江聲也說了,他這個人上學的時候是很讨老師喜歡的。他就是最乖的學生!
所以寸頭盯着他又愣了兩秒,表情怪異了一下,緩了會兒才重新開口。
“在下陳游凜,這兩天會和你們有不太美妙的相處,明天早上九點我會準時來到這裏驗收你們的一階段成果。時間緊迫,就不浪費時間要求你們做自我介紹了,畢竟在這裏你們是對手而非朋友,互相了解的事情,等到輸贏定論之後再說。”
陳游凜語速非常快,“賽制大家應該都了解吧?待會兒公布主題之後,會有三首demo随機分配到諸位手中,如何處理如何加工是你們的事,你們自由發揮大膽創作,唯一要做的就是為我們帶來更精彩的演出。”
他話音一轉,強硬的口吻似乎變得親和起來。
“因為時間短暫,最後無論成品如何,我們都欣然接受并且理解。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作品,希望在離開節目之後也能夠好好完善下去。”
江聲低着頭,“嘴上這麽說,要是真拿出個半成品看他不把人罵死。”
【沒錯,每次寸頭哥都是罵的最兇最不講情面的那個】
【真的誰懂,他好恐怖的,那次我隔着屏幕都覺得在罵我所以腿打哆嗦……】
【但其實寸頭哥人還是不錯的,他真正欣賞的歌手都會不留餘力給予幫助,還是個好人吧】
陳游凜拿出遙控設備打開了大棚中的投影設備。
偌大的紅色倒計時浮現在面前。
說是兩天時間,其實只有三十五個小時不到。秒數的飛速流逝,分鐘的跳動,隐約的“砰砰”跳動和心髒合拍,無時無刻不在彰顯緊張高壓的氛圍。
而這樣的氛圍對于需要投入的創作而言是巨大的難關。
“從上期節目結束截止目前,觀衆票選數最高的主題為[聲音]。”
熒幕上浮現出一系列不斷飛逝的關鍵詞,最後随着陳游凜話音落定而一錘定音。
“這是個很好的主題,看來你們運氣不錯。”
從開頭到現在,只有陳游凜一個人說話的份兒,他不容插嘴,而背後的倒計時也讓緊張的氛圍加劇,打斷他似乎也是有代價的。
接下來他開始播放歌曲小樣。
樣曲一出基本上已經在給歌曲定基調,兩天時間本就緊湊,如果要自己創作、或者大改demo無疑都是傷筋動骨的事情。通常情況下,延續節目組給的路線繼續走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江聲靠在懶人沙發上,抱着胳膊閉眼聽。
demo的調子都比較舒緩,也證明了節目組希望他們的創作往溫柔的方向表達。
江聲睜開眼,用腳指頭都能想到節目組打着什麽算盤。
聲音這樣的主題和舒緩的demo,當然最好是和一些社會現實問題結合。站在一部分少數群體的角度發生以得到一些群體的共鳴,把立意拔高,進而顯得更有內涵更深沉,這樣很好出圈,并且價值觀非常正确。
沈暮洵在旁邊分析,在他的筆記本上已經敲定三首demo的特點和發散性的方向,最後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是一個整體的路徑。
“兩個方向可走。順着節目組的思路,往走到人群中去的方向考慮。或者只停留在溫柔的表面,加入一些爛俗的千篇一律的意象。”
可想而知後者的得分當然會很低,尤其是在蔔繪、賽娜這樣兩個強力的競争對手面前。
而随機分配demo後,江聲拿到的是較為輕快的調子。
這倒是他擅長的風格,悅動、輕快、浪漫,主要是不怎麽需要費腦子。
只是江聲倒也不是很想按着節目組給出來的那條路走。他這個人總是在不該有的時候展露那一點反骨。如果他能在該聽話的時候聽話,其實他的人生會避免很多麻煩。
江聲用耳機再仔細聽了一遍demo,然後摘下來挂在脖子上,鉛筆倒着在本子上點點點,陷入一些矛盾的思緒。
在思考的間隙他擡頭四顧。不遠處賽娜戴着耳機皺眉,蔔繪在紙板上寫寫畫畫,不知道他說了什麽,林回不斷搖頭。留意到江聲的目光,林回百忙中轉過臉,對他微笑。
沈暮洵敲了敲桌面,“專心。”
“我只是觀察一下別人的情況,就像考試的時候也會有人在意有沒有人先把卷子翻面。”
江聲很快低下頭,鉛筆頭在濃密的發絲裏撥動,“我覺得你和我一樣,不是很喜歡順着別人的思路走。”
江聲沒意識到,在時間緊迫任務緊急的時候,他的口吻會發生一點變化。
不是變得更認真,而是變得更懶散。這種懶散似乎可以被解讀為自信與支配欲,他發號施令,并覺得沈暮洵會聽他的。
也許因為是難得的獨處,身邊所有威脅性因素都在沒空造成威脅,而他們将在接下來有一段相對緊密的關系,沈暮洵感到困擾他的一切情緒,堵塞他口鼻的煎熬一掃而空,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種輕松讓他輕笑一聲,胳膊搭在椅子後面,眉峰揚起,語氣難得地把嘲諷剔除,竟帶着調侃似的。
“天啊,江少爺如果這也不滿那也不滿,難道我們要在這短短的三十四小時二十分鐘裏完成構思靈感、編曲作詞、磨合演唱、舞臺排演這麽多的事情嗎?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人,而不是二十四小時的工作機器。生産隊的驢也得睡覺。”
“我倒不是那麽想的。只是如果走第一種方案的話……我。”江聲指了指自己,歪了下腦袋,黑漆漆的眼睛有着茫然的認真,“看起來像是那麽有內涵、有思想深度的人嗎?”
沈暮洵和他對視,笑了聲,“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強行要我寫那種調子我也寫得出來,套路我都明白,苦難與悲痛的疊加,再加一點英雄主義的風味。”江聲想了想,“但是硬寫出來出來的東西要怎麽得到共鳴?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笑話罷了。何況你明知道我本質依然還是個虛僞的浪漫主義,強迫我改變路子只會誕生醜陋的三不像。你也不想我到時候被光頭男痛批,罵哭,全網唾棄然後退網吧?”
【笑死,好可憐的口吻】
【強行要他寫那種調子他能寫得出來?可別吹牛吹大了啊江江,到時候真被罵姐姐救不了你】
【有沒有一種可能沈暮洵是戀愛腦不是傻子,他帶江聲來說明江聲其實還是有底子在的】
【啊,不好說呢。現在沈暮洵在我心裏的戀愛腦程度實在是有點超标。。】
【默默點了】
“說不準,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來就是當我的綠葉陪襯,讓你被罵哭退網說不定就是我的詭計?”
沈暮洵原本思路跟着他的話語走,大腦在精密地考量或計算什麽,思緒跟到後面,忽然頓了頓。
他說:“哭,誰?你嗎?那我得好好等着。”
江聲是不喜歡哭的人。
相反,他喜歡看別人哭。看別人在他面前流露軟弱的樣子取悅他,算是一些惡趣味作祟。
“可以,等着吧,說不定真能看看我的笑話,我允許你拍照紀念。”
畢竟他這張偉大的臉,哭起來應該也還是很好看的。
江聲支着下巴,從沙發上坐到了地上。眼睛恹恹地耷拉,“嘴上說着讓我們自由創作,卻硬是把其他的路都砍掉然後說希望大膽一點。節目組在這方面還真是傲慢。”
沈暮洵不置一詞。
緊張的氛圍讓他沒時間思考有的沒的,更沒時間困囿于他那些繁瑣的糾結的心緒。他的腦子裏想的是樣曲如何改編,如何找到那個标新立異的創新點,當然,無可避免,同時也在想江聲。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專注地想過他了。
如今大多數時候,他對江聲的思念看法,說出來的語句,都帶着他情感與理智的拉扯,一面說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一面又犯賤想要貼近。
唯獨在這時候,他不需要去想不要不要,不需要掙紮思考,竟然久違覺得輕松。
江聲是個不易改變的人,迄今為止他依然喜歡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虛無的浪漫主義,腳從來不踩到實地。
他并不是一個沒有經受過苦難的人,感受過的人情冷暖不比任何人少。但他向來拒絕感受與接收一切苦難,固執又偏執地生活在屬于自己的烏托邦。
他要這個世界只有飛鳥與陽光與歌,看不見腳下的泥土敗葉,不關心獻給他的花有沒有永恒的時效,不在乎他們會枯萎糜爛,惡臭的屍體被蟲子啃噬。
從一個角度來看,他空虛冷漠。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似乎他對世界懷抱着一種盲目的愛和積極的心态。
沈暮洵說:“所以呢,你想要什麽樣的表達。”
“為什麽一定要按照他們的規矩走。”江聲的目光看向蔔繪和賽娜,他們那邊顯然也陷入了激烈的讨論。投影上不斷跳動的秒數在不斷壓迫人的心髒,江聲沒覺得多緊張,但語速還是在環境的影響下加快。
“而且,賽娜和蔔繪看起來也不是那種好好守規矩的人啊。你要做那個乖乖男嗎,做一個千篇一律沒有亮點的人嗎,沈暮洵。”
沈暮洵來參加綜藝從來都不是為了輸。
很多人說他帶江聲來參加《你我的歌》是愚蠢至極的決定,不僅沒辦法把江聲代入樂壇的視野,連自己的咖位也會連連往後退。事實上,最近逐步削減的商業代言也的确證明了一部分資本的看法。他們認為沈暮洵是愚蠢的,在愛情上昏了頭無可救藥的,不值得被他們投資的。
沈暮洵承認他們說對了一半,也許他是昏了頭,但不全是。
沒有人比沈暮洵更了解江聲在音樂上的天賦。
他寫過一首歌,叫《天才》。因為歌曲裏充滿強烈的個人情緒,很多人覺得他是寫給自己的,因此痛批他世俗傲慢高高在上,說他的造詣技巧靈氣也不過如此,怎麽敢以天才自居。
沈暮洵從未辯解,所以沒人知道那是寫給大學時期的江聲的。
青澀,但足夠閃亮。
傲慢,但理所當然。
天才是很高傲的。
因為他們才華橫溢,所以可以放肆可以大膽,可以做一切違逆世俗驚天動地的事情,而所有平庸的凡人會理解。畢竟天賦是一種階級,靈氣是一道天塹,他們向上看,看不到天空,只有無窮盡的雲,那就是他們生來就站在的地方,一種無法企及的高度。
很長一段時間裏,沈暮洵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明明擁有才華卻視其為草芥,因為三分鐘熱度就輕易放棄。為什麽擁有讓人嫉妒的天賦卻從來不會當回事,追求向下的自由然後不斷堕落下去。
大多時候江聲是一個能夠輕言放棄的人,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以至于讓人摸不清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麽。好像從來不是具體的事物或者人,而是一種空空如也的東西,是空虛的,是沒意義的。
沈暮洵曾經覺得自己在最愛江聲的時候也帶着幾分恨,那種恨意是嫉妒更多還是憤怒更多,抑或怒其不争的哀怨更多他不知道,畢竟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足夠他美化那一段感情。
迄今沈暮洵能記得的,只是他因此和江聲吵過架生過氣冷過戰。明明他要江聲和他一起變好,但江聲只想在原地當一個廢物,當一個沒用的人。
當然,後來也沒必要吵了。因為他們分手了,以那種可笑的方式。
沈暮洵:“我要不要做乖乖男,一個千篇一律無亮點的人,取決于你。”
江聲擡頭看他。
他發絲有點長,柔軟而散亂地遮住眼。
在這一瞬間的對視裏,沈暮洵眉眼微動,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悸動。
像是打鐵時濺起來的火花,光是看到就知道,需要用力,需要激情,需要放肆的熱烈的表達。
“是要把決定權交給我的意思嗎?”江聲看着他的眼睛,然後笑起來,“好奇怪,你對我的信任簡直是沒道理。”
他一張臉五官深邃,又雜糅着淡淡的柔和。
眼眸中的墨色在光照的影響下讓沈暮洵無法判斷他的情緒,只覺得是一副暈染很好的水彩畫,具備清澈細膩,明潤的流動感。
“我讨厭賭局。我讨厭輸,特別是輸得一幹二淨。”沈暮洵薄唇翕張,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現在有一場豪賭,我沖動地押注了我的全部。有意思的在于所有人都覺得我會輸。”
風聲,寫字的沙沙聲,腳步聲,議論争執聲,讓這裏顯得非常吵雜。
但是沈暮洵時而覺得,被江聲好好注視着的時候,已經置身于另一個被分割開的世界。
“江聲,我覺得你會讓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