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宴寐注視着前方。
門在自己眼前關上。
他的身體沒有動彈。
只是,此時完全背對着室內。
“咔噠。”
在門關閉的時候,發出聲音的那一剎那,站在原地的陳教授忽地清醒過來。
那雙渾濁的眼珠,在看到周圍黑暗潮濕的景象後,驀地迸發出了瘋狂的神色。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他發出了惡心的吵鬧聲,“你,你是誰——剛才,那個家夥在五年前不是就應該已經死了嗎?他父母都不願意來領走,我好心地幫他收屍,居然還膽敢恩将仇報……”
先前經受的一切,突然在腦海裏閃過。
而憤怒是驅散恐懼的最佳方式。
那張驚恐無比的臉上,凝固了一瞬,然後轉為了扭曲的恫吓。
“哦,我知道了。是數學建模比賽吧?現在是夢吧?別裝神弄鬼了,趕緊回答我!”
如果不是夢的話,無法解釋原本躺在床上的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教學樓裏。
無法解釋,他剛才為什麽會重現了當年的一舉一動。
更無法解釋,現在這種仿佛掐住自己喉嚨的窒息感,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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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前的人仍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只是維持着關上門的動作,手放在把手上,輕輕一扭,“咔嚓”一聲。
音量并不大。
但是,在房間裏卻如此清晰,讓人耳膜作響。
陳教授止住聲,打了個哆嗦。
随後,靠着門的人,轉過身來。
那一瞬間,他只能看到那雙黑沉沉的、比窗外暴雨更加寒冷的眼眸。
“你好吵。”
明明是極為绮麗的面容,卻讓人覺得大腦暈眩,辦公室四周變得狹窄起來,剎那間,看到了房間裏膨脹的、搖曳的無數黑影,狂亂地在暴雨的光影裏舞動着。
陳教授金魚一樣,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了。
這都是夢吧?!一定是的!!
他用力閉上眼睛。
“轟隆——!”
耳邊驟然炸開了驚雷。
他心跳一震,撐開了眼皮。
眼前的景象非但沒有消失,反而——
黑影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無數雙眼睛在牆壁上睜開,左轉右轉,似乎搜索着目标,最後定格在他的身上。
在陳教授眼裏。
眼前青年的身後,是被湧動的黑影塞滿的牆壁,以及那愛慕地轉動的詭異眼珠。
它們都在看着他。
而青年那張诠釋着美麗的臉龐上,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
“為什麽要來煩我和寄書?我不在乎你到底想要什麽,但是,寄書都露出那種表情了。”
陳教授的腦子一片空白。
随後,洶湧襲來的是骨子裏的悚然。
快躲開、快躲開!否則——一定會死的!
他恐懼地後退,撞到了尖銳的辦公桌,随後狼狽地翻倒在了地上,但手腳并用,像是牲畜一樣爬動着,只想要遠離眼前的存在。
眼珠癫狂地轉動着。
令人驚悚的是,像是繞着軌道,從門口牆壁移到了頭頂,目不轉睛地欣賞着他狼狽的模樣。
眼前目睹的一切,足以将已有的認知全部摧毀。
無論怎麽也無法避開注視,陳教授雙膝跪地,抱住自己的頭,嘴裏發出了嘶吼的尖叫聲。
“好可怕,我想活下去,”然而,宴寐卻突然笑起來,聲音在房間裏回蕩,混雜在暴亂的雨聲中,“好可怕、好可怕……這是怪物呢!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呢……”
這無疑是壓垮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精神已經達到了極限。
随着大腦理智的崩潰,污血從陳教授的七竅洩堤般流露出來,讓他在地上匍匐着尖叫。
宴寐愉快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血順着地板流了出來,逐漸潤濕了他的鞋底,形成了黑暗的凹陷。
……
“是這裏。”林磷停車。
危陽澤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視線。
墨跡牢牢地夾在他的鼻梁上,在兩側壓出紅色的印跡。
周圍很安靜。
只有雨水的敲擊聲。
這大概率,是【第三階段】的感染源展開了空間,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進入了對方的領域。
林磷率先推開車。
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間,握住了他的手-槍。
“你心理素質很差,不符合二級标準,但握槍的動作卻很熟練。”
林磷頓了一下。
“……我有點偏科。”他含糊道。
比起一級執法員,二級的考核并沒有特別要求全面發展。
除去必須通過的筆試以外,只要在某一項上面表現突出,就有機會升入二級。林磷就是缺乏了【理智】,所以在一級的考試上被刷了下來,止步在二級。
“你擅長用槍。”
國內對持槍有嚴格的管束。
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碰到槍,就算訓練時長一樣,也可能打不準同一個靶子。
而槍法的精準度,是類似于天賦的東西。
對方總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摸向槍,說明這是他使用地最順手的武器。
再觀察林磷握搶的姿勢,以及聽到指令後迅速服從的板正态度……
危陽澤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出結論。
【這家夥以前是警察,之類。】
沒錯。
正是這樣。
【我把自己的經歷說出來,不是随便博取同情、或者指望一個區區二級的員工将消息彙報給總部。而是因為,我覺得這家夥的武力值有可能會幫到我而已。】
他對那個怪物,化為膿水之前,說的一切都感興趣。
教學樓已經近在咫尺。
即使是沒有一級的判斷力,也能感覺到濃郁的異常氣息。
危陽澤冷眼看着,林磷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項鏈,靠在自己額頭上。
這是類似于禱告的動作。
【第三階段】的【感染源】很難處理。
死亡是司空見慣的事。
只要不耽誤任務流程,那麽留遺言的時間還是稍微給三分鐘。
“那是什麽。”危陽澤開口。
林磷放下了項鏈,在手心細細摩挲。
“你重要的人?”
仔細一看,發現邊緣粗糙。
不像是女性佩戴的裝飾,裏面有一張紙,貼着名字。
“不是……什麽人。”
林磷停頓了一下,憤恨地說道,“這是我曾經的搭檔,她叫做瑪麗蓮,是一只三歲的德牧。因為她,我才在這裏工作——我這輩子,最惡心的就是虐待動物的人。”
【是警犬吧。】
危陽澤:“我明白了。”
管控局死亡率這麽高,每個加入這裏的人,都有自己堅定不移的那個原因。
他沒有探究。
林磷收回了項鏈。
兩人已經踏上了教學樓的臺階。
在寂靜的黑暗裏,本來應該一片寂靜,卻傳來了打游戲的嘟嘟聲。
危陽澤順着臺階望去。
在微光之中,有一個學生正在低頭打游戲,幽幽的光照在了他的臉上。
【怎麽會有人在這裏。】
他沒有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感染的氣息。
順着手機看去,正連着充電器,而插頭則消失在了樓梯道的黑暗裏。
危陽澤明白了。
不是非要坐在這裏,而是因為只有這裏剛好可以充電,并且可以坐下節省體力而已。
“葉寄書……?”
在他身旁,林磷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你怎麽會在這裏。”
聞言,那個打游戲的學生擡起了頭。
“在等人。”他道,“舍友……剛才去廁所了。”
然後——
危陽澤等了一會兒,卻發現,對方真的沒有繼續的話了。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再加一句,你們為什麽來這裏嗎?正常人都會這樣,不會突然攔腰斬斷話題。
畢竟,現在可是陰森森的午夜。
他們還是兩個校外人士。
但對方卻沒有,而是繼續低下頭打游戲。
和調查結果一樣。
這個被任務目标【感染源3301】盯上的家夥,果然有那種對周圍人漠不關心的氣質。
他不由自主盯着對方看,突然,身旁傳來了林磷壓低的聲音。
“危陽澤。”
他回過神。
“……什麽事。”
“感染指數,沒有了。”
“?”危陽澤。
不,這不可能。
剛才下車的時候,他還感覺到了這裏充斥着異常,怎麽可能在這交談的短短幾秒內……
他的動作一頓。
【真的……消失了。】
他愣住,腦海裏浮現出了不可置信的念頭,但很快,臉上遲疑的表情就抹去了。
“上去。”
“……”
“現在,立刻。”
不等林磷做出反應,他就已經繞過了樓梯,朝着之前感覺到的異常最濃郁的地方走去。
在他經過的時候。
坐在樓梯上的葉寄書手腕頓了一下,但時間卻異常短暫,随後繼續操作角色,連頭也沒有從手機屏幕上擡起。
手裏的游戲,發出了敵人被斬殺的刺耳連擊。
林磷愣了一秒,匆匆和葉寄書道“你不要亂跑”,就跟在危陽澤身後同樣上了教學樓。
在路上的時候,系統已經向他們發來了任務大概的觀測內容。
這個被【感染源】盯上的家夥,是本校的教授。
異常因子已經完成了比對。
【感染源】,應該是五年前死在電梯裏的那名學生。
只是在它出手之前,遲遲沒有異常洩露出來,所以管控局無法捕捉對方的動向而已。
在沖到第二層樓梯的時候,林磷看到眼前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他也止住了腳步。
怎麽了……?
他擡頭看去,正好發現了一道身影,正從上一層樓梯走下來。
直到來到這一層,他才看清對方的臉。
那是——
【宴寐】。
對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從樓梯上停住腳步的危陽澤身邊擦肩而過,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咔噠。”
樓道寂靜。
鞋底在樓梯上發出響動。
像是之前,踩着什麽濕漉漉的東西。
他眼珠不由自主地,跟着對方走動的位置轉了過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轉角,身體依舊定格在原地。
腦子生澀地“咔咔”轉動着齒輪。
【這是,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但是……葉寄書,是在等他嗎?就在這裏?這個剛才異常濃度飙升的地方?!】
明明一切都如此反常。
但不止是他,就連危陽澤,竟然都忘記叫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