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逍遙王被沈惟慕從容篤定的态度鎮住了,他稍斂怒氣,指着沈惟慕,讓他解釋。
宋祁韞也認真地看向沈惟慕,期待他口中說出的重要線索。
沈惟慕眨了下眼睛,“不是就不是,要怎麽解釋?”
逍遙王:“你——”這小子果然在耍自己!
宋祁韞連忙插話:“待碎屍拼合完整,自能查出破綻。”
他人依舊擋在沈惟慕的身前,以免沈惟慕遭受怒火。
逍遙王深吸口氣,耐着性子道:“好,本王等着。”
多餘的話逍遙王沒說,但看他怒殺剜人般的眼神兒就知道,結果若不如意,所有人都必須承受他加倍的雷霆怒火。
宋祁韞拉着沈惟慕從堂內出來的時候,略松了口氣,“怎麽如此魯莽?”
“你也懷疑那屍身不是蘇世子,不是嗎?”
宋祁韞沒有否認,提醒沈惟慕:“但若無實證,這種保證以後不要随便承諾,一旦事情發展非你所料,會惹來很多麻煩。”
沈惟慕笑了,“那就讓麻煩來找我。”
宋祁韞蹙眉,打量一遭沈惟慕。
奇了怪了,模樣沒變,衣着未改,怎麽突然覺得他氣勢迫人了許多,給人以一種睥睨世間萬物的桀骜神君之感,吐血還能把人吐出這種氣質來?
“你身體——”宋祁韞又打量一番沈惟慕,“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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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惟慕将宋祁韞再三保護他的行為看在眼裏,說不出感謝的話,但語氣很柔和。
尉遲楓已經将碎屍拼接到大腿的位置了。
宋祁韞端詳屍身情況,尤其是頭顱。
張莽跟着湊了過來,方才正堂內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也有了幾分懷疑。他再度認真端詳屍身的容貌和身形後,确定與蘇世子的模樣別無二致,冷哼一聲。
“你們如此拖延時間,欺騙王爺,當真是都不想活了。”張莽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刀,用袖子擦了擦刀刃,“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親自送你們上路。”
“張總領何不去讀一讀律法?”白開霁抱着刀,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你什麽意思?”張莽握緊刀,做好了與白開霁打一場的準備。
張莽的屬下小聲跟他解釋:“總領,我覺得他的意思是說您不懂法,就算按規矩處置,他們也不會死。”
“笑話,剛才王爺王妃都說他該死。”
“王爺王妃會不會說的是氣話?”
“放屁,你再胡言,我劈了你的嘴!”張莽将刀對向屬下。
宋祁韞請管家将府中所有貼身伺候蘇世子的人都召集來,令他們來認真辨認。
“這是不信我了?”張莽嘲諷,“折騰吧,我看你們到最後怎麽收場。死不了更好,正好我想慢慢折磨你們。”
待人到齊後,一一辨認,因為屍塊零碎,慘不忍睹,這些貼身侍從們都十分害怕,瞅一眼便确認說就是蘇世子。讓他們再細看看,至多就再看兩眼,轉身就吐了,大家還是點頭稱是蘇世子。尤其是前頭辨認的人說是,後面的人就認得更快,都紛紛說是。
“看來蘇世子也并沒有傳言中的那般‘翩翩公子,皎潔如月’啊,似乎很喜歡玩女人。”
“姓沈的,你竟敢诋毀我們世子!”張莽氣急了,這就要去禀告逍遙王。
沈惟慕指了指屍身腿內側的紅色丘疹,“這不是花柳病嗎?”
尉遲楓愣了下,忙就着沈惟慕所指去查看,這塊腿部皮膚上的紅色印記确實不是沒洗幹淨的血跡,而是一種丘疹。由此往上面的部位細查,在被割開的傷口邊緣的皮膚上,發現了幾處潰瘍。
至于花柳病最容易顯現病征的部位,則因為被劈開,要麽血肉糜爛要麽有缺失,已經無法分辨。尉遲楓通過探查其他部位的腫大、破潰,最終确定死者确實患有花柳病。
“這不可能,我們世子爺潔身自好,怎麽會得花柳病。”張莽罵尉遲楓造謠。
尉遲楓無奈看一眼他,搖搖頭,繼續拼接餘下的屍塊。
白開霁擋住沖動的張莽:“看來你是不盼着你家世子爺活着啊?這屍身若有花柳病,而你家世子爺沒有,不正說明他不是你們的世子爺麽。”
張莽一時哽住,想想是這個道理,忙讓貼身伺候的丫鬟近前,好生确認世子在失蹤之前,身體這些部位是否曾有過丘疹、破潰。
丫鬟們害怕地湊過去看一眼後,連連搖頭,表示她們伺候世子的時候,并不曾見過這些。
“屍體全部都拼湊完整了。”
此時天已經大黑了,但四周亮起的一排排燈籠,将陳屍臺照得猶如白晝。
只是在夜色下提燈照屍,看着屍身上縱橫交錯的拼接痕跡更加恐怖。在場許多人看到這一幕,怕是都會做噩夢,甚至睡不着覺了。
“果然碎屍本身就是破綻。”宋祁韞在端詳完屍身之後,語氣裏也多了幾分篤定,“這的确不是蘇世子。”
“因為花柳病?”張莽摸了摸鼻子,“雖說我認為世子不是那樣的人,但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一不小心被什麽壞人給惡意傳染了,剛好在失蹤以後發病呢?”
宋祁韞指着屍身的鼻子以及下身某處重要的部位道:“屍體其他部位都尚算完好,幾乎完整拼接,唯有這兩處缺失皮肉,甚至血肉糜爛,為何?”
張莽咬牙切齒道:“那賊人窮兇極惡,竟拿我們世子的臉和下三路洩憤!氣死我了!我非要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白開霁嘆口氣,“還好兄弟大刀耍得好,不用動腦謀差事。死者有花柳病,而其最有病症的地方,要麽被劈開了,要麽劈爛了。這不明擺着麽,兇手在刻意隐藏其身上不像蘇世子的地方。也就是說,死者的鼻子很可能長得跟蘇世子不一樣。”
尉遲楓點頭,“這世上芸芸衆生,總有相似之處。若多花費些心思來尋找,不是沒可能找到跟自己相似之人。”
“竟是如此麽。”張莽震驚之餘,激動不已,“确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也就是說,我們世子爺真有可能還活着!”
張莽高興地忘了之前的龃龉,興奮地抱住了白開霁,被白開霁嫌棄地一把推開。
“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以前,身亡後才被分屍,死者嘴角翹起,狀似微笑,胃中物經查驗有毒,該是含笑九泉之毒。對了,那位抛屍者所中之毒也是含笑九泉。”
大家順着尉遲楓所指看去,地面草席上陳放着一具屍身,面容正詭異的微笑着,提着燈籠乍一看也挺吓人。
“唐迢迢與唐瑤瑤早在三個時辰之前就已經被抓了,兇手不可能是他們二人,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同夥用含笑九泉殺人。”白開霁推斷道。
宋祁韞:“同夥肯定有,但毒未必是他人下的。唐門之人行事向來小心,尤其是這種令他們引以為傲的獨門秘制之毒,幾乎不可能假他人之手。”
尉遲楓應承:“這含笑九泉毒通過調整份量和輔以草藥便能精準地控制毒發時間,他二人深谙此毒的使用之法,提前下毒控制死亡時間很容易。”
張莽聽到這話更激動了,“既如此,還不快将唐迢迢與唐瑤瑤押來,令他二認屍?”
只要唐迢迢和唐瑤瑤供認出碎屍的身份,便能徹底确定其是否是世子爺了。
白開霁瞄一眼宋祁韞,摸了摸鼻子。宋祁韞負手而立,也無言。
沈惟慕瞧二人這神色就知道,唐迢迢和唐瑤瑤肯定死了。這二人若是能認出碎屍是假的,憑幕後主使作案的缜密性,必然不可能讓他二人活命。
宋祁韞将張莽招來,對他低語了一句。張莽立即噤聲,表示他不會多言,接下來會配合大理寺的一切調查。
白開霁好奇:“欸,老大跟他說什麽了?”
宋祁韞:“王府有內奸,凡事聽我安排。”
白開霁偷偷豎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這一聲王府有內奸,責任就到張莽等人頭上了,事關蘇世子安危,責任在己,張莽自然不敢造次了。
在張莽跑去逍遙王跟前複命時,沈惟慕突然拿着一張紙條讀起來。
“乖乖孩兒,受命不殆,椿萱桃花不兼愛,世事再無奈,不會被打敗。”
“這是什麽?兒歌嗎?”白開霁又好奇了,眼巴巴地湊過來。
“八卦樓的消息?”宋祁韞問。
沈惟慕點頭,将字條遞給宋祁韞。
“此線索與真正的幕後兇手有關。”
沈惟慕随即緩緩後退了幾步,靠近石燈,将手背過身去,在大家不注意的角落裏,攥着光團,反複摩挲。因為身後石燈的光亮着,所以沈惟慕雖然手攥着發亮的東西,但并不顯眼。
宋祁韞等人都聚在一起,琢磨字條上的話。
“這八卦樓的消息準嗎?”王府管家見他們竟如此認真地看着字條,不禁發出疑問。
見大理寺衆人無一人有質疑之色,甚至不屑于回答他的疑問,管家曉得這消息來源絕對準确。
宋祁韞突然将字條攥入掌心,命令白開霁将此刻在場的王府所有人都帶回大理寺,期間不允許他們與外人有任何接觸、傳話。
管家震驚:“這、這怎麽可以?小人等還要伺候王爺王妃。”
張莽這時候出來了,對宋祁韞拱手:“王爺說了,只要能找回蘇世子,我等一切都聽命于大理寺安排。但如果失敗了,也請宋少卿立下軍令狀,以命作償。”
話畢,張莽将一張寫好的令狀呈給宋祁韞,請他簽字畫押。
宋祁韞不禁瞧了一眼沈惟慕,見他老神在在靠在石燈旁不知發什麽呆,心想着此等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倒是悠閑。但願他這次的消息也能一如既往得準确,不然他的小命真要搭進去了。
宋祁韞簽字畫押了。
他很清楚,如果不簽的話,他不可能将王府這麽多人都帶走。
“走了,沈兄弟,你還愣着幹什麽呢?”白開霁負責最後的收尾,轉頭見沈惟慕還站在石燈旁,催促他快些。
“嗯。”沈惟慕恍然回神兒,這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