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張莽本還想表達他沒聽懂,但見宋祁韞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其他人仿佛也都聽懂了沒表示出異議,他便不好意思再說他沒懂了,生怕被大家發現他腦子笨的事實,給逍遙王府丢人。
張莽冷哼一聲,臉上表現出自己很懂卻很不屑的樣子,繼續騎馬前行。
總歸今日的事兒不是他負責,等回頭真出了什麽問題,姓宋的和姓沈的自會受罰。
載貨兩萬斤的車隊前行速度十分緩慢,等車隊快要行到城外渡口的時候,已經耗費了近兩個時辰。
“駕!”
一名騎快馬的衙役路後方趕到宋祁韞跟前,向宋祁韞回禀了白開霁初審唐瑤瑤和唐迢迢的結果。
“二人承認他們出身唐門,此番與蘑菇教合作,就是為了在京城攪弄風雲,幹一票大生意。”
宋祁韞:“大生意?指這二十萬兩?”
衙役點頭,“正是。”
宋祁韞語調沒有一絲波瀾,“皆為假話,再審。”
衙役驚訝不已,“竟都是謊話!”
張莽側耳聽完對話後,躁動地撓撓頭。他不理解宋祁韞不在審問現場,怎就知二人的招供都是假話?
回話的衙役其實也不懂,但他知道宋少卿在查案斷案方面鮮少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宋少卿說那二人撒謊了,那就一定是撒謊了。
衙役也不額外費力去硬理解,只管按照宋祁韞的吩咐去辦。
“唐瑤瑤和唐迢迢如此撒謊,莫非在故意引導,想借朝廷之手對付唐門?這兩個賤骨頭是老江湖了,不會輕易招供,除非能找到此二人的軟肋,一擊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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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長餘歲罵蘑菇教邪門,竟能找到這麽多歪門邪道上的硬皮子給他們賣命。
“餘胥長所言在理。”
沈惟慕一記朗聲附和,立即引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人都有弱點,這些江湖亡命徒也不例外。說不定拿捏住他們的弱點,不僅能讓他們如實招供,還能為我們賣命呢。”
宋祁韞聽沈惟慕話語突然高亢,曉得他接下來肯定又有八卦要說,雙眸注視向沈惟慕,神色十分認真。
八卦樓所提供的消息向來十分有用,他很期待接下來沈惟慕所提供的消息。
“那他們的軟肋是?”
沈惟慕聲調又拔高了一分,以求更多人能聽到他的話:“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
宋祁韞:“……”
衆人:“……”
又是如此賣關子的話!
張莽眉頭打結,又滿腦子疑問了。
這是什麽話?怎麽聽着有點像上元節燈會上的那種燈謎?大理寺的人,竟都聰慧至如此地步?用這種方式溝通?
但看衆人沉默,且又無人表示沒聽懂,張莽又不得不質再度疑自己的腦袋瓜子太笨。
宋祁韞早已經習慣了從沈惟慕那裏得到一些形式奇怪的消息。
不過他還是有點想問沈惟慕,八卦樓到底都招募了些什麽樣的能人異士,為何傳遞來的消息總是如此的“別具一格”?
沈惟慕仿佛看穿了宋祁韞的心思,輕咳一聲,對宋祁韞道:“飛鴿傳書,字條內容有限,但你應該能理解?”
宋祁韞點頭,“迢迢情路難,說明唐迢迢此人已有意中人,但二人分隔,由于什麽緣故不能在一起。順此線索去查,該是能查到。”
“唐迢迢進京後,去過”
宋祁韞頓了下,随即想到鄭府管家毒發身亡當夜,曾去過紅袖樓。他在查閱紅袖樓近幾日的賬冊和接客名單的時候,有一名叫唐雙召的人出現過三次,這人常年在紅袖樓包下了一名叫紅櫻的姑娘。
宋祁韞懷疑這位唐雙召可能就是唐迢迢,命衙役随後拿唐迢迢的畫像去核實。
“天吶,看過名冊就記得人名,這也太厲害了!”張莽忍不住小聲嘟囔,對宋祁韞的查案能力震驚不已。
真想不到宋祁韞居然能從“迢迢情路難”這五個字中,推斷出如此之多的事。
“那‘瑤瑤江湖險’呢?”張莽好奇問。
“唐瑤瑤此人性情比唐迢迢激進,脾氣沖動暴躁,很容易得罪人,‘江湖險’該是意指他在江湖上有不容易對付的仇家。若真如此,拿他的畫像發布告,該是很容易就能搜羅到消息。”
江湖上确實少有人見過“武林雙姝”的模樣,但唐迢迢和唐瑤瑤日常生活不會一直遮蓋面容,所以當他們以真面目示人的時候,必然有人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底細。
得了吩咐的衙役立刻策馬而去,激起一陣帶着塵土的風。
“好……好厲害。”張莽顧吹到他臉上的灰土,呆呆地張大嘴。
果然是他腦子太笨了!幸虧他運氣好,在逍遙王身邊做事尚能被器重,若在大理寺,他怕是會被嫌棄死。
一炷香後,車隊到了碼頭。碼頭的木樁上,有一把沾血的匕首插着一封信。
一早便有衙役帶領腳夫守候在碼頭,等候搬運銀兩。
“大家來的時候還沒這封信,剛才河面有船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再轉頭就發現這封信插在這裏。因知曉宋少卿馬上就要到了,屬下們便沒敢動它。”
宋祁韞用手指沾了下匕首上的血,是新鮮的,還沒幹。
“哪兒來的血?可有人傷亡?”餘歲邊質問邊盤查。
“小人剛盤查過,不缺人,都在,也沒人受傷。”領頭的腳夫回話,年紀并不大,身材勻稱,肩背筆直又結實。
碼頭的活兒要出力,多以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居多。因為經常在碼頭上做工,大家的膚色都比較深。
宋祁韞此時已經取下血刀,打開信覽閱。
“如何?”沈惟慕問。
“讓我們靜等運銀的船來,等船到,就将銀子搬上船。”
張莽松了口氣,語調有幾分雀躍,低聲對宋祁韞道:“能裝下這麽多銀子必是一艘大船,這就好辦了,目标大,好追蹤。我帶的那些人全都會凫水,追蹤之事可交給我。”
宋祁韞看眼張莽,沒什麽特別反應,只不以為意地淡聲道:“等船來了再說吧。”
“等來了再應對哪裏還來得及?咱們得提前好好計劃一番!”
見宋祁韞默然不言,無視了他的話,張莽更氣。
“好啊,宋祁韞,你莫不是在敷衍我們逍遙王府,并非真心想救我們世子?我現在就讓人告訴逍遙王,你們大理寺玩忽懈怠,不顧蘇世子死活,罪當斬首!”
“閉嘴。”宋祁韞冷睨一眼張莽,壓迫感十足,令張莽有種脖頸上被人架上一把涼刀的感覺。
“既是我負責的案子,便全該聽我吩咐,有異議者——”
沈惟慕突然抽刀,白刃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十分晃眼。
張莽大驚:“你幹什麽?”
沈惟慕一刀劈向木樁上那把帶血的匕首,竟将匕首切成了兩半。
“空心的!”
餘歲驚訝地拿起半截匕首,發現空心的匕首裏裝着“血”。
“手柄末端這裏有機關,按一下裏面的血就會流出來。”
餘歲撚了撚血,湊到鼻子邊聞了聞,“有股淡淡的藥味兒,原是提早加了東西,才讓血不凝結。”
宋祁韞沒表現出驚訝,顯然他早就料到這情況了。
“他。”沈惟慕指着跟在餘歲左手邊的第三名衙役。
餘歲當即對其進行檢查,發現其袖袋內側沾有少許血跡。
那空心匕首雖有機關設計,但縫隙鏈接處不夠緊密,難免就會有少量血流出。袖袋裝過匕首,便會蹭到一點血跡。
被抓的衙役名叫石敢,當即跪地求饒,老實交代所有情況。
“昨夜有個蒙面人自稱是蘑菇教的,用一百兩黃金吩咐屬下傳一封信。屬下剛欠了賭債,被逼得緊,得知只送信不做別的事,便心存僥幸,起了貪念。屬下知錯了!知錯了!”
石敢連連磕頭求饒,卻馬上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宋祁韞轉而看向張莽,問他是否還有異議。
張莽張了張嘴,終于意識到自己對這樣案子根本沒能耐插手,不再出聲。
轉眼到晌午了,河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不見再有船來。
“上午就那一艘船,打魚的,只是劃過來問有沒有人買魚。屬下盤問過了,沒問題。”
“齊王的生辰綱?”
“一直派人看着,安然無事。”
“那些腳夫中可有新人?”
“沒有,特意點了做工三年以前上的老人來。”
……
宋祁韞和餘歲低聲談論着碼頭各處細節情況。
沈惟慕坐在樹蔭涼下,捧着一包蘿蔔綠豆面丸子吃着。論素丸子,當要屬蘿蔔丸子最好吃,外表金黃酥脆,裏面鮮嫩可口,涼了不會有腥氣,吃多了也不膩人,若有剩餘還可用來熬湯炖菜吃。
沈惟慕聽二人提到腳夫,他就順便打量那些在東邊那些待命的腳夫。一個個等久了都有些累,全都弓腰坐在地上,用巾帕或大樹葉扇風。
沈惟慕看到領頭的腳夫站在人群後,正拿着兩根蘆葦編什麽。
等太陽西斜,他吃完了手裏的一包面丸子,才見那腳夫編出了一只草蝴蝶,草蝴蝶随即就被他收進懷裏了,似乎要留着送給什麽人。
“看什麽?”宋祁韞走過來。
沈惟慕示意了下,随手遞給他一包魚幹。
“式子藏。”宋祁韞嘗了一塊魚幹。
“是那腳夫的名字?”見宋祁韞點頭,沈惟慕嘆他果然是過目不忘的好記性,“還要再等多久?人家無聊得都開始編草蝴蝶了。”
“再忍忍,快了。”
天近黃昏,依舊沒見有運銀的船來。
“這什麽意思?莫不是等晚上才來?這幫人真夠賊的,夜黑風高幹壞事,确實比白天容易逃脫。”
張莽耐心耗盡,掐腰暴躁地朝水面啐了一口。
宋祁韞面色不動,繼續安靜地翻閱他手上的卷宗。仿佛他不是來碼頭做交易的,只是換了一處辦公地點,這裏就是大理寺分寺。
小一天過去了,他在這處理了十幾次回話,一點沒耽誤指揮城內陸陽等人的行動。
沈惟慕也好脾氣,坐一旁安靜地吃吃喝喝一天了,沒見抱怨什麽。
“他們……”
張莽深吸口氣,鑒于之前招惹二人都沒好果子吃,這回張莽學精了,悄悄問餘歲。
“之前不管辦什麽案子都這模樣?”
餘歲認重重地點了點頭。
當當當……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随後還伴随着喊聲。
“不好了,不好了,逍遙王府出事了!”
終于來了。
宋祁韞立即合上手中的書冊,牽好了馬,迎接來人。
沈惟慕也馬上收好手上的食物,去牽馬。
來人氣喘籲籲,跳下馬就急匆匆撲到宋祁韞跟前。
“蘇世子,蘇世子他——”
“蘇世子出什麽事了?你快說啊。”張莽催促道。
衙役跪在地上,紅着眼睛繼續道:“死了!被丢在逍遙王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