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以防萬一。”
沈惟慕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看去,沒發現誰有異樣,但總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這種感覺從他離開沈府的時候就有了。從他和康安雲離府的時候,就有人一直盯着他們。
兇徒膽大,行事狂傲,對自己下毒殺人的手法很有自信。昨天他們一出手,便讓五處地方陸續發生命案,且命案的間隔時間均在一炷香左右。唯獨沈府是個例外,因為沈府守備森嚴,令他們沒能下毒成功,但改用放暗箭殺人的方式下手,卻也失敗了。
一件事本可以有個完美的結果,只差一點點就完成了,自信的人豈會輕易放棄?
所以這兩名狂傲的兇徒,一定會再找機會再下手。
下毒是他們最擅長的手法,但不是唯一的手法。昨日他們連續制造出的命案,已經引起了大衆恐慌以及官府的警惕。所以再出手,他們一定會慎之又慎。
今晨只有沈惟慕和康安雲兩個人離開沈府,兇手肯定會先觀察再動手,以免中埋伏。
但人都容易有僥幸心理,尤其是狂傲自信之人在這方面尤甚。當他們自以為一切都在自己預料之中的時候,便會輕蔑對手,認為其他人都是蠢貨,輕易由他們主宰。
沈惟慕帶康安雲來吃早飯,偏又在點了之後想起來什麽,選擇不吃,便就是做給那暗處蟄伏的兇徒看的。
楊記羊肉湯鋪是他随機說要來的地方,羊肉湯也是康安雲親眼看着,親手端來的,自然不太可能有什麽問題。
沈惟慕這樣做,只是為了表現出他們二人是被昨日的命案吓出陰影了。但是他們又選擇像平常一樣出行,并沒有增加護衛,表明他們以為兇手對沈玉章刺殺失敗後,不會再用同樣的方式動手,更不可能把他倆當成目标。
“三日十禮”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兇手是賭一把,把最後一樁任務完美完成,還是帶着有瑕疵的成果去複命,就在一念之間。沈惟慕當然要助力推他們一把,給兇手們增加點自信,讓他們以為他們今天有機會得手。
“公子,咱們什麽都不吃,就這麽餓着肚子去大理寺辦公,真不是個事兒啊!接下來肯定忙,沒時間吃飯。”
康安雲騎着馬,一邊揉着空空的肚子一邊跟着自家公子拐進長樂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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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巷位處街北,常年不見光,陰森又偏僻,卻是從楊記羊肉湯鋪前往大理寺的必經之路。
大清早,整條巷子十分安靜,除了沈惟慕和康安雲不見任何其他過路人,只能聽到馬蹄聲。
沈惟慕從懷裏掏出一袋魚幹丢給康安雲,讓康安雲吃魚幹墊肚。
康安雲歡喜地道謝,立即掏一個魚幹丢進嘴裏。魚幹酥酥脆脆,香得掉渣,難不得大早上他家公子就啃魚幹,真好吃,連骨頭都酥了,但妙的是魚肉還有嚼勁。
“這手藝絕了,不曉得柳小娘子怎麽做的——”
嗖!嗖!嗖……
康安雲嚼得正香,話還不及說完的工夫,四支箭矢猛地從側邊射過來。一組兩根箭矢,分別擊向康安雲和沈惟慕的要害部位。
很明顯,這是兇徒故意趁着康安雲不備的時候出手,以求一擊斃命。即便他武功高強,能及時反應躲過自己身上的箭,沈惟慕那邊也會因他保護不及時,中箭而亡。
箭尖都淬了毒,見血封喉。在箭矢射出去後,唐瑤瑤和唐迢迢倆人便竊竊地笑起來,這次他們必然得手,誰死了都一樣,完美交差。但如果死的人是沈玉章最疼愛的小兒子,賞金必定會翻倍。
情況确實如二人預料的那樣,康安雲本能反應就率先躲開射向自己的箭,随即他才發現也有箭射向沈惟慕。
“公子——”
康安雲伸手要去保護沈惟慕,卻已然晚了一步。
沈惟慕側身回頭看向康安雲,恰好躲過了射向他頭顱的兩支箭,其中一支箭堪堪從沈惟慕鼻尖前擦過,只差芝麻大點的距離就能碰到。
康安雲還不及松口氣,慶幸公子幸運躲過襲擊,胸口就被什麽東西擊打了一下。
康安雲愣住,下意識伸手接住掉落下來的東西,低頭一看,竟又是一袋魚幹。
“怕你一袋吃不飽。”沈惟慕笑道。
康安雲激動不已,抽刀就去對付那兩個伏在牆頭暗算他們的畜生。
唐瑤瑤和唐迢迢前一刻還高興完成任務了,笑容未及在臉上消失,眉心就被什麽擊打了一下,頭痛失衡,雙雙栽倒在牆後。
倆人急忙爬起來就跑,康安雲緊随而至,也翻牆過去。随後趕來的衙役,立即将牆後的慈幼院包圍,并封鎖了整個長樂巷,不準而任何人出入。
沈惟慕從正門入了慈幼院,康安雲跑來複命:“公子,我跟進來的時候,正值慈幼院放早飯,人多,被他們給跑了,但人肯定就在慈幼院裏,我帶人立即去搜。”
從慈幼院裏搜兩名成年女子并不難,肯定能抓到她們。
康安雲親自帶人搜查,在一間屋外找到了兩把被丢的弩,以及幾根弩箭。可以确定武林雙姝确實逃到了這裏,藏匿在某處。
然而随後搜查過所有屋舍後,卻沒發現有人藏匿,康安雲便折返回前院。
正納悶怎麽沒搜到人之際,康安雲看到前院集合的人中,除了慈幼院的孩子和負責修建的工人外,還有三十幾名在慈幼院幫工的女子。
康安雲詢問負責的管事,這些女子可都登記在冊,一直在此務工,是否有今日才來的雇工。
“都有登記,這四位娘子是昨日雇來的,今早剛來上工。今天慈幼院的改建開始動工,那要吃飯的工人就多了,便多雇了這四位廚娘幫忙做飯。”
康安雲先掃了一眼工人們,如今天氣越來越熱了,工人們都趕早來幹活,幹活的時候仍會出不少汗,多數都脫衣赤着上身,偶有幾個穿衣服的,也是胸口敞開。工人中絕無有女扮男裝的可能。
康安雲再去打量四位廚娘的身形,發現其中一位與他昨日見到的身形有幾分相似,但好像又不完全一樣。
四位廚娘被康安雲目光打量的瑟瑟發抖,低頭縮脖子湊在一起站着,很是戰戰兢兢。
身形相似的該有兩名女子才對,為何他只看到一個?
康安雲雖有些納悶,卻還是打算擒住那女子先審問一番。
“誰說‘武林雙姝’一定是女子?”沈惟慕讓康安雲不妨從那些灰頭土臉的工人中找找看,是否有他覺得眼熟且身形相似的人存在。
康安雲愣了下,本想下意識反駁:武林雙姝怎麽可能不是女子?
随即他才意識到自己确實陷入誤區了。從始至終,沒有人說過親眼見過武林雙姝,說他們是男子還是女子。但自己在提到“雙姝”這個稱號的時候,卻下意識的就将“唐瑤瑤”和“唐迢迢”倆人認定為姐妹,他被“雙姝”這個稱呼誤導了。
而“武林雙姝”這個稱號,正是他們自己通過在案發現場留印章的方式傳出去的,很可能其目的就是為了誤導大家。
怪不得公子之前說有關“武林雙姝”的傳言前後矛盾。有意造謠傳出去的話,自然是不可能像事實那樣因果清楚。
康安雲立即命這些工人轉過身去,他要查看他們的背影。
其實在沈惟慕說武林雙姝不一定是女子的時候,工人中就有人神色異動。康安雲便大概鎖定了範圍,在他們轉身後,康安雲立即就确定身形,去擒拿站在隊伍末尾的倆人。
唐瑤瑤和唐迢迢沒想到真能被康安雲認出背影,感覺到危險後,倆人倆人立馬就要跑。
但擅使毒的二人只有輕功好,跟人對打的功夫很一般,三兩下就被武功高強的康安雲制服,雙雙匍匐在地,被衙役們擒拿,送到大理寺。
衙役們在二人的鞋底和褲子裏搜到了數包毒藥,都呈送到了尉遲楓跟前。
尉遲楓通過試毒判定出其中一種叫含笑九泉的毒,正是昨日五起兇案所用之毒。
審問唐瑤瑤和唐迢迢的任務就交給了白開霁。
交付贖金的時辰已經快到了,宋祁韞領頭帶隊,負責将二十萬兩白銀運往碼頭。
二十萬兩白銀足有兩萬斤,普通一輛車的承載貨物的重量在二百斤左右,兩萬斤便需要一百輛馬車,駛出城去,便是浩浩蕩蕩,十分矚目。
護送銀子的兵馬不少,但也不算太多,因為宋祁韞并不擔心這些銀子會在路上被劫持。二十萬兩銀子實在太過沉重,就算賊匪膽大包天劫持成功,想在重兵把守皇城腳下把這些錢財順利走,幾乎不可能。
他們若真有膽識劫走銀子,宋祁韞還要謝天謝地了,給他一個這麽好的機會捉人。
此行,宋祁韞身邊只跟着沈惟慕,大理寺其他要職人員都不在同行之列。
逍遙王派了親信張莽陪同宋祁韞一起護送銀子,張莽帶了四百名逍遙王府的護衛前來。
張莽見宋祁韞帶的人手還沒有他的多,十分不滿。他家王爺深受皇帝寵信,可謂是一人之下,大理寺未免也太輕看他們逍遙王府了。
“宋少卿,就算你們大理寺人手不夠用,好歹提前吱一聲。我們王爺不管是求陛下又或是同僚好友,怎麽也能調出千八百人來支援。你瞧瞧你如今帶的這點人,到底是救人還是鬧笑話玩呢?”
宋祁韞沒惱,只問張莽一句:“陛下命張總領負責此事了?”
張莽皺眉,語氣裏還未消的怒氣:“什麽時候要我負責了?我怎麽沒聽說。”
“哦,那你在指手畫腳什麽呢。”
“你——”張莽憋紅了臉,警告宋祁韞,“你最好能讓蘇世子安全回來,不然就憑你如此輕慢的态度,我一定不會讓你好受。”
宋祁韞輕輕笑了一聲,“事情恐怕都不能如你所願了。”
什麽叫都不能?“你什麽意思?”
張莽再沒得到宋祁韞的回答。
他不解宋祁韞那句故弄玄虛的話是什麽意思,總之這個姓宋的若敢讓他家世子受傷,他一定不會放過他,扒掉他一層皮都是輕的。
“嗳,你知道他剛才那話什麽意思嗎?”張莽越想越憋得慌,轉而去問沈惟慕。瞧他白淨淨,文绉绉,看起來倒是淡定,或許知道些什麽。
沈惟慕倒不像宋祁韞那樣敷衍,對張莽慷慨回話:“星星不閃耀。”
張莽很懵,“什麽玩意兒?你們一個個的都會不會說人話?”
沈惟慕也不惱,趁機繼續陳述他的八卦線索:“聽不懂的話,我就耐心一點,舉個例子來說,就如鄭府昨日案子,對外結仇的不是死者,是鄭府的主人們,但仆、代主受過,被毒害死了。”
宋祁韞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張莽更懵了,真是他腦子笨沒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