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女子?”沈惟微微蹙眉,清隽疏朗的面龐浮現出一絲恍惚。
沈玉章樂了,少見聰明兒子有這麽呆的時候。
“怎麽?被爹說中心事,不好意思了?”沈玉章笑哈哈道,“爹寬容明理,只要是你中意的人,爹都支持!說說那小娘子姓甚名誰,家住哪裏,爹這就張羅給你提親。”
“宋祁韞”
沈玉章笑容瞬間哽住,他垮下了臉,正做準備跟沈惟慕嚴肅談談的時候,沈惟慕說了後半句話。
“——怎麽還沒派人來?”
“阿慕,咱以後說話能不大喘氣嗎?可吓死你爹了。”
沈玉章無奈地擺擺手,讓沈惟慕趕緊忙自己的事兒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這個兒子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案子,根本沒在聽他說話。可憐他這位老父親,竟還做上了幼子将要娶媳婦的美夢。
沈玉章走後,沈惟慕飲上了第二盞茶,靜等消息。
康安雲才回過味兒來,打個激靈,問沈惟慕:“公子剛才所言‘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莫非與案子有關?”
沈惟慕應承,“你以前聽過?”
“話沒聽過,但江湖上倒是有兩人號稱‘武林雙姝’,分別叫唐瑤瑤和唐迢迢。二人擅使毒,出手即喪命,從沒有活人見過她們。”
沈惟慕:“若真沒人見過,武林雙姝的名號又從何而來?”
“這二人狂得很,下毒殺人前會在死者身上或附近留下寫有‘武林雙姝’的印章,名號便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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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說她們原是唐門中人,因為犯了事兒才被逐出唐門。有唐門人識得她們下毒的手段,便一語道出了二人的真名。”
沈惟慕轉着手裏的茶盞,失聲嗤笑。
這傳言是有點意思,前後矛盾,邏輯不通。
先是說江湖上沒有活人見過武林雙姝,後又說唐門人識得二人的手段,能直接道出二人的真名。難不成唐門的人不算是江湖上的活人?
“唐門過去可有過将誰逐出唐門的先例?”
康安雲仔細回想一番後,搖了搖頭,表示除了武林雙姝,他從沒聽過有其他人被逐出唐門過。
唐門不算歪門邪派,但也不能算名門正派,介于兩者之間,亦正亦邪。
相較于一般門派,唐門的門規十分嚴厲狠絕,門中弟子一旦學了秘法便不允許外洩,違者必死。至少康安雲接觸過的唐門弟子,都十分恪守規矩,不守規矩的都在門內被清掃了,根本沒有出江湖的機會。
“莫非這倆人其實沒被唐門逐出,就是在為唐門辦事?”康安雲驚訝,“劫持逍遙王世子,搞出這一番陣仗的幕後主使,難道是唐門?”
沈惟慕:“以目前的線索尚不能下定論。”
“公子,我們為何要在此等候消息?何不直接去永安街等地現場勘察?”
沈惟慕睨康安雲一眼,“你覺得沈府的事兒完了?”
康安雲有點懵,随即反應過來,剛才那場刺殺确實結束了,但并不能說明刺殺徹底結束了。
這時,宋祁韞派來傳話的衙役到了,将其它五地兇案現場的情況告訴了沈惟慕。
永安街、豐水巷、回春堂和白鶴書院四處地方共計有十二名受害者,死者皆是星月組織的成員,而這四處地方也都跟會靈觀一樣,算是星月組織的重要據點。
鄭府死了一名管家,并非星月組織的成員,但此人生前深受鄭侯爺器重。
“宋少卿到鄭府的時候,已經排查到那管家身上,奈何管家早已中毒,當着鄭侯爺和宋少卿等人的面兒毒發,大家只能眼睜睜看他死,都無能為力。”
衙役表示那毒十分詭異,管家在毒發前面部不自覺地抽搐,像是在笑。
“對了,所有案發現場都有一個共同點。”
康安雲忙問:“有‘武林雙姝’印?”
衙役驚訝:“康護衛怎麽知道?确實所有被害者的死亡現場都有此印記,在桌下、書中,或在一些物品下,鄭府管家那處直接印在身上了,在後背處。”
“朱砂印但凡沾水,很容蹭掉,必然是近期印上的,好查。”
衙役點頭,“那管家有每日沐浴的習慣,昨夜卻是特例,晚歸,竟是在夜裏偷偷去了紅袖樓。”
紅袖樓與明月樓距離不遠,也是京城有名的風月之地。
“去過紅袖樓,印記又在人背部這等隐私之處,且是中毒而死,推斷兇手是女子的可能性極大,當下宋少卿與諸位大人正全力搜查緝捕兇犯。”
衙役接着跟沈惟慕轉述了宋祁韞的囑咐、
“兇徒狂傲,六地已有五處得手,沈府這邊尚未發生命案,當慎之又慎,不可掉以輕心,倒也可先搜查一下印記。”
沈惟慕應承,将他所知悉的情況以及推測寫在信中,令衙役轉交給宋祁韞。
康安雲請命去搜查印記,一旦真查到了什麽地方有印記,還可未雨綢缪,及時鎖定中毒之人,或能救其一命。
偌大沈府,如果沒頭緒地去查一小小印記,只怕鬧得人仰馬翻了也難找到。
沈惟慕:“從我回來後,可閉府了,禁止任何人外出?”
康安雲點頭。
沈惟慕立即帶人先查沈玉章所乘的馬車,車上下仔細排查後沒有痕跡,又打發人去檢查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
聽說都沒異常情況後,沈惟慕放下心來,吩咐所有人從現在開始,沒他的吩咐誰都不能出府,更不能與外人接觸。
夜深了,有幾分涼意侵襲。
一碗熱騰騰的海鮮粥端上來,便讓人口舌生津。沈惟慕坐在桌前,捧着粥碗慢悠悠地喝起來。
粥是用鮮蝦、螃蟹和鮑魚熬制,香中帶鮮,淡淡一點鹹,米味兒十足。因為粥太鮮了,喝這樣的鮮粥倒不必再吃其它配菜來破壞口感,只品嘗其純粹的味道便已經是圓滿。
見康安雲有幾分坐立難安,沈惟慕盛了一碗粥,讓康安雲也來吃。
“公子,真不用搜查一下府裏?”
從知道那兇徒還可能再對沈府出手後,康安雲便總是挂記這事兒,擔心出什麽意外。
“你做得很好了,多虧你之前将府裏肅查幹淨,才令擅使毒的兇徒無從下手,只能用下策在府外放箭傷人。”
原來公子不急于查府中的印記,是因為這個。确實,擅使毒的兇徒到沈府這裏,突然改了殺人路數,便足以說明府內人員和防守都十分周全,令其沒能找到下手突破的機會。
康安雲忙行禮躬身,向沈惟慕表示自己做得還不夠,竟讓那放箭的兇手逃脫了。若他當時一舉将兇徒緝拿,此刻大家誰也不必提心吊膽了。
“任誰也難做到一舉緝拿,既是雙姝,便追到一個,還剩一個呢。”沈惟慕道。
康安雲恍然,“是了,雙姝。怪不得我當時追人的時候,那刺客能做到眨眼間瞬移的緣故是倆人,一人故意現身吸引我的注意,助另一人逃脫。”
康安雲懊惱地捶桌,若早點知道是倆人,他當時一定更警惕些。
“這雙姝倒有幾分像雙生姐妹,看背影,身形高矮,竟是一模一樣。”
沈惟慕笑問康安雲,可瞧見二人的正面了。
康安雲搖頭。
“喝完粥早點睡,這一夜若無事,明日我們便趕早出門。”
次日起床,推門而出,便見四周處處飄着薄薄的白霧。霧不算濃,但也看不太清五丈外的人長什麽樣。
沈惟慕身着一襲金絲繡玄衣,颀長的身姿在白玉束腰的襯托下顯得尤為挺拔。
平直的背,修長的腿,尤其是那貌比神君的容顏,勾得人不想眨眼,就這樣看一輩子都覺得心甘情願,如果公子不是在咔嚓咔嚓地咬着柳無憂做的魚幹的話。
康安雲等沈惟慕吃完一條魚幹的空隙,及時開口:“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騎馬吧,你我二人,先去楊記吃一頓早飯。”沈惟慕說罷,又續上一根魚幹,邊走邊吃。
康安雲急忙跟上,提議馬車比較安全,騎馬的話,就他們倆人,一旦遇到刺客怕是很危險。
“而且今天這天氣——”
“很好。”
康安雲:“?”
罷了,公子的吩咐必有其道理,聽從就是,這一路他定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過說起來,今天是逍遙王世子綁架案的第三日,也是綁匪字條上要求去碼頭交付二十萬兩白銀的日子,他家公子對此倒是一點不。
又或許是他家公子實在太喜歡吃了,不管遇到多緊急的事,吃始終是頭等大事,其餘都要暫且排後。
到了楊記羊肉湯鋪,沈惟慕點了兩碗牛肉湯和四個羊肉包子。
康安雲不放心吃食經他人之手,特意到大鍋前等着,親自端着新出鍋的兩碗湯和包子上桌。
“公子,可以吃了。”
康安雲起了筷子,正要端碗喝一口湯,身側的沈惟慕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嘴裏沒吃完小魚幹竟噴到了康安雲的湯碗裏。
康安雲愣了下,就要繼續喝。自家公子,他一點不嫌棄!
“不行,換一碗。”沈惟慕按住康安雲的手,喊夥計再來兩碗,他那碗也髒了。
康安雲趕忙起身,又去熬湯的大鍋前等着。楊記羊肉湯在本地很有名,早上來店裏吃飯的食客很多,盛湯的夥計幾乎忙得不停歇。
康安雲眼看着夥計将湯從大鍋裏盛出來,一碗又一碗地擺在竈臺上。
康安雲自己選了兩碗最新盛出來的,又見其它盛出來的湯上桌,別的食客吃得都很歡喜,沒什麽問題,這才放心地将兩碗湯端到沈惟慕跟前。
“公子,有些燙,吹涼一些再喝。”
沈惟慕應承,吹了吹湯,當嘴靠近碗邊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再度按住要喝湯的安康雲的手臂,随即起身,喚康安雲走。
康安雲面色立刻變了,忙追問沈惟慕,是不是那湯裏有毒。
他仔細回憶自己取湯的過程,怎麽都想不明白是什麽時候被下毒了。
沈惟慕笑了聲,“沒毒,他們還不至于有此等通天的本事。”
“那為何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