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回到大理寺,宋祁韞就下令将清瀾等人釋放。
白開霁問他緣故,宋祁韞緘口不言,最多只說事關機要秘密,不能告知,但他可以保證呂渠武、清瀾等人與徐繪的死無關。
“去一趟尚書府,老大說話的口氣竟變得跟呂渠武一樣了。”
人最難遏制住的就是好奇心,白開霁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機密,哪怕讓他知道個大概也行。
他掏出一包芝麻豬肉脯就笑嘻嘻地去賄賂沈惟慕,請沈惟慕稍微透露給一點。
“不必問他,他不在場。”
宋祁韞讓白開霁別白費工夫,既是機密,自然不可能讓太多人知情。
“嗯,他們沒告訴我,但我也不是不能知道。”
沈惟慕的目光随之落在芝麻豬肉脯上。
白開霁立即會意,将芝麻豬肉脯雙手奉上。
宋祁韞輕笑,覺得沈惟慕為了白開霁的芝麻豬肉脯吃,在用話術。他便不理會他們說什麽,去翻看衙役審問江濤江河兄弟倆的證供
沈惟慕咬一口豬肉脯,确認味道不錯後,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芝麻,對白開霁道:“明月樓和會靈觀都是聖人設民間的暗探據點。”
宋祁韞拆信的手一頓,他立即起身,匆忙地去關上房門。
白開霁笑哈哈正要說沈惟慕“胡扯”,見宋祁韞這反應後,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不會吧?真被二三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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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會知道?”宋祁韞身體背靠着門,嚴肅地詢問沈惟慕。
沈惟慕眨了下眼,雙眸裏只單純流露出不解的情緒:“很難猜嗎?”
宋祁韞轉念一想,的确不難猜。在見呂渠武之前,他心裏其實也猜出個大概。本該在聖人手中的白之維畫作如今卻挂在明月樓裏,呂渠武、清瀾等人的種種反應也都表明明月樓不簡單。
“罷了,既然被猜到了,便不瞞你二人了,但接下來我過的話決不許外傳,包括尉遲楓和陸陽,也不能告知。”
白開霁興奮了,總算有秘密他知道陸陽不知道了,這感覺真好,回頭必須多補兩包芝麻豬肉脯給沈二三。
二三真是他的福星呀,自當好好投喂。
宋祁韞告知二人,徐繪死亡當夜,呂渠武與清瀾等人在碼頭悄悄檢查史文慶獻給岳父齊王的生辰綱。
史文慶是豐州刺史,仗着岳父是齊王,在豐州作威作福,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令當地百姓怨聲載道。
這次呂渠武、清瀾等人就是為了查尋史文慶貪污的實證,去探史文慶所送的生辰綱。
“當時他們故意使計,延遲運送生辰綱的貨船停靠在碼頭的時間,致使他們不便在夜裏将大批貴重的生辰綱運往齊王府。
清瀾、呂渠武等人便趁此機會上船查看。一切還算順利,但他們沒想到在清晨回到明月樓的時候,他們被大理寺的人堵個正着,這才知悉昨夜明月樓死了人,屍體就挂在樓外。”
這樁案子越來越不簡單了。
宋祁韞問過呂渠武,史文慶送來的那批生辰綱經過他們确認後,可知價值多少,呂渠武告訴他,生辰綱包含的各種貴重物品加金銀珠寶,總計差不多值二十萬兩白銀。
碼頭,二十萬兩白銀,船。
這些正好與逍遙王世子綁架案中蘑菇教提出的要求一樣。
宋祁韞懷疑蘑菇教的人早就知道生辰綱的情況,甚至也早知道呂渠武與清瀾等人會調查生辰綱。
“鄭夫人從太後那裏獲賞的十二根琉璃寶珠銀鎏金簪子,其中有一根賞給了府中管事鄭氏。鄭氏與賈二有私情,便将此簪當定情信物,贈與了賈二。”
白開霁疑惑:“尚書夫人将禦賜之物賞給了家中仆人?”
“鄭氏是鄭夫人遠房親戚,因家中困窘,受鄭夫人憐惜後便留在尚書府做事。所以論起親戚關系,她們二人算是堂姐妹。”
“原來如此。”白開霁猛然意識到一點,“不會那四喜茶鋪也是朝廷的暗探據點吧?”
宋祁韞點頭。
“啧啧,如今這哪兒能叫暗探了,竟成明探了,一點沒瞞過蘑菇教的人。狀元樓應該不會是吧?我記得狀元樓可是老店,開了有幾十年了。”
“狀元樓雖不是,但也有暗探埋伏在其中。”
皇帝悄悄建立起了暗探組織星月,就是為求在他看不見的陰影處能有星月當空,助他更清楚地看清楚民情民意,以避免被朝中奸佞掩住了耳目。
所以星月暗探組織除了皇帝欽定的辦事大臣呂渠武與逍遙王外,并未向其它任何人聲張過。
如今暗探組織的幾大據點竟被江湖上一個剛剛興起的蘑菇教勘破,皇帝回頭若知悉此情況,定會大發雷霆。
“呂尚書也十分希望大理寺能将案子盡快徹底告破,以便弄清楚蘑菇教到底如何洞悉暗探組織的一切。
如今我們距離三日之約只剩下一天時間了,案子卻只有一點頭緒。”
“是啊,怎麽查?到處發生兇案,我們現在連兇案都快顧不上了,更別說去探查抓綁架世子的人。
等到日子了該怎麽辦,真要給他們送二十萬兩?”
宋祁韞未語,白開霁也不吱聲了。
他們曉得這案子如果查不明白,大家都不會有好結果。一面是逍遙王那邊不好交代,一面是皇帝那邊不好交代,惹了這二位發怒,大家都沒活頭!
“查內奸。”許久不說話的沈惟慕突然出聲。
“對!蘑菇教能知情星月組織那麽多內部情況,在星月組織內部肯定有內奸。就像苗武在咱們大理寺一樣,星月這個內奸所處的位置,肯定比還要高。”
白開霁撫掌,稱贊沈惟慕真的太聰明了。
“有關蘑菇教,八卦樓知道多少消息?”宋祁韞希望沈惟慕那邊能多點消息。
沈惟慕:“近兩年興起,教主未知,但對種蘑菇十分有興趣,會藥理,尤擅毒理,人很親和,擅于說服人,懂禦心之術,很會讓人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蘑教喜歡招攬心中有怨氣、委屈或仇恨并想複仇的人當信徒,擅以‘互幫互助’的說法蠱惑教徒用毒蘑菇殺人,也很愛帶領教衆們一起種蘑菇。”
白開霁驚訝沈惟慕居然知道這麽多消息,連連稱贊八卦樓了不起。
沈惟慕點頭贊同,他也覺得挺了不起。
趙不行自從來到他身邊之後,大概是受康安雲等人排擠的緣故,十分急于表現自己,從他接手八卦樓之後,就八卦樓經營得風生水起,十分有模有樣。現如今真能探聽到不少消息,甚至還憑着買賣消息賺了錢。
對于八卦樓,沈惟慕有一種“吃完桃子随手把桃核扔在地上,第二年收獲滿樹桃子”的驚喜感。
“提起蘑菇,大家日常山林都能見到,便不以為意,實則這東西厲害起來比很多毒物都兇猛,單說能引起致幻致命的毒蘑菇就有千百種,且都在大家認知之外。
無人知曉其發作症狀如何,更不知是屬于一種又或者是兩種、三種以上毒蘑菇的混合。
因為書上無太多記載,一旦有這類案件發生,再有經驗的仵作也無從探知情況,很可能會發生誤判。”
現如今蘑菇教的猖狂程度已經完全趕超了蘑教,甚至把手伸到了朝廷,乃至皇權之上。若再不徹底根除,必将後患無窮。
康安雲這時進門,告知沈惟慕八卦樓剛收到消息:“賽飛燕人在明月樓。”
衆人立即動身前往明月樓,白開霁帶人從明月樓後方悄悄包抄,沈惟慕和宋祁韞從正門入內,負責打草驚蛇,吸引對方注意。
清瀾剛從大牢回到明月樓,不及沐浴更衣,就聽說大理寺又來人了。他不顧披散的頭發,氣呼呼就跑了出去,質問宋祁韞到底什麽意思。
“逗我玩呢?剛放了我又來抓我?貓捉老鼠都沒你這樣!”
宋祁韞根本沒理會清瀾的質問,在專注觀察明月樓的構造,分析賽飛燕最可能藏身在哪兒,打發人去搜,
清瀾見宋祁韞不理自己,更氣,欲攔在宋祁韞跟前,沈惟慕先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清瀾姑娘誤會了,我們另有人要尋,你難道不想抓害你入獄的罪魁禍首?”
“你說殺徐寺丞的那個兇手現在就在明月樓?”
清瀾對上沈惟慕這張臉,氣就不自覺地消了大半,聲音也輕柔了很多,以至于引來宋祁韞的側目。
沈惟慕點頭,“很有可能。”
清瀾恨死這個害她入獄的畜生磨牙,她撸起袖子就大喊全樓的姑娘幫忙一起找人。
“可能是男人扮相,也可能是女人扮相。男人扮相的話,胸膛圓潤,腳不大。女人扮相的話,在你們明月樓應該比較好找,不熟悉的人就是了。”
“好,姐妹們找!”清瀾一聲令下。
宋祁韞淡淡看一眼興致勃勃抓人的清瀾,趕緊踱步到沈惟慕身邊,小聲問:“你這樣誤導人家,合适嗎?就不怕她回頭發現你利用她,找你算賬?”
宋祁韞提醒沈惟慕注意,清瀾這女人很厲害。她既能得到皇帝認可,令皇帝願意割愛把白之維的畫作賞賜她,又能與呂渠武并肩做事,絕非凡俗女子。
“沒誤導。”
宋祁韞還不及深究沈惟慕回答這三字的意思,就聽二樓有人喊:“人跑了!”
接着就有落地音傳來,腳踩着瓦片的聲音。
清瀾急了,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把筷子,就跳窗去追那人影。
“唉喲,誰啊,拿筷子打人!老大,必定是她還有同夥,快抓人!”白開霁的喊聲從東面房頂傳來。
清瀾立即反應過來白開霁已經提前設伏抓到人了,她趕緊将手裏餘下的筷子丢了出去。
她可不想因為襲擊朝廷命官,再被抓去坐牢。
賽飛燕被擒是,身穿一身男裝,頭束玉冠,臉上貼着絡腮胡,倒辨不出雌雄來,但看他身形的特點,确實如沈惟慕剛才形容的那樣,腳小,胸膛圓潤,很好辨認。
清瀾打量一番賽飛燕後,忍不住嘲笑她:“姐妹,長點腦子,你這條件女扮男裝,也就只能騙騙傻子。你這等胖瘦的男人,哪兒會有人有你這麽壯實圓潤的胸膛。”
清瀾話畢,要伸手去戳一戳,被賽飛燕狠狠啐了一口。
“賤婦,□□,自甘堕落!把你的髒手拿遠點,你不配碰我!”
啪!
清瀾反手就給賽飛燕一個巴掌。
“沒想到還是個沒腦子的臭嘴蟲,敢在我明月樓殺人,我看你是活膩了想死。”
清瀾還要再打賽飛燕,被白開霁攔下了。
賽飛燕嫌惡瞪清瀾一眼後,便質問宋祁韞、白開霁等人。
“我何錯之有?負心漢難道不該殺嗎?”
宋祁韞立即意識到一點,賽飛燕剛才并沒有否認她是明月樓案的兇手。
沈惟慕竟真的沒有誤導清瀾,這賽飛燕真是殺害徐繪的兇手!
一縷思緒在腦子裏轉了一下後,宋祁韞恍然大悟,他找到了賽飛燕殺死徐繪的動機,但還是沒找到徐繪的身亡現場與賽飛燕之間的證據關聯。
他自問在查案這方面比常人敏銳,這一次他竟比沈惟慕遲鈍了。沈惟慕到底如何探知賽飛燕就是殺害徐繪的兇手?
在賽飛燕被押走之後,宋祁韞立即向沈惟慕讨教,期待能從他口中得知自己遺漏了哪一些線索,他定然引以為戒,今後謹記。
沈惟慕咬着芝麻豬肉脯,不想說。
宋祁韞退步商讨:“一會兒給你做鮮拉面?”
“好吧。”沈惟慕一口氣把豬肉脯吃完,頓了片刻後,才緩緩道,“她沒洗澡。”
“什麽?”宋祁韞還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