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武林第一美人是誰?”
“武林第一美人是誰?”
“武林第一美人是誰?”
……
回到大理寺後,陸陽的審問任務就只有一條,問每一個被新押入大牢的人這個問題。
審問方式确實很簡單,以至于陸陽從沒見過這麽新奇的審問方式,總覺得宋祁韞今天中邪了,在帶着他幹糊塗事兒,明天說不定就追悔莫及。
但在問過三兩個人之後,陸陽發現問題了。這些接受他問話的學生和教頭們,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反應都不太對。
從他刑審的經驗來看,這些人肯定知道內情。尤其是那些學生們,比較年輕,撒謊經驗不足,在刑房接受審問的時候,起初就被刑房裏的各種刑具震懾住了,再撒謊時他們的表情明顯緊張,哪怕只說“不知道”三個字,他們眼神飄忽,聲音沒有任何底氣。
陸陽将一枚狼牙棒随後就丢在一名年輕的學生跟前,咚的一聲,狼牙棒的尖刺有一部分就刺入了堅硬的地面,學生被吓得身軀一震,整個人哆嗦起來。
陸陽也起了氣勢,比之前宋祁韞表現出來的樣子更蠻橫跋扈。
“我再問你一遍,武林第一美人是誰?”
一股騷味兒忽然冒出來,那學生竟吓尿了。人已經哆哆嗦嗦了,但還是不敢說。
瞧他這懦弱樣兒,在以強為尊的武館裏肯定比較容易受欺負。
陸陽冷哼:“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還是不說,我就把你丢進關押學員最多的牢房,告訴所有人你已經招供了!”
“我說!我說!求大人別把我和他們關在一起,也別跟他們說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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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知情人不少啊。”陸陽示意他趕緊說。
“是張教頭。”
“吉昌武館的張教頭?”
“是。”
那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是武林第一美人?
陸陽要笑死了,質問那學員是不是在玩兒什麽戲耍。
“不是戲耍,很認真的,周掌櫃最喜歡到處問我們這學生,武林第一美人是誰。”
“等會兒,怎麽又成周書茂了?你說錯人了?”
“沒說錯,是周掌櫃喜歡到處問武館的學生,武林第一美人是誰,答案是張教頭。”
陸陽:“……”
奇怪的見識又增長了一次。
“周掌櫃說武林既然是以強者為尊,那自當是美須髯、力氣大、最陽剛的男人,才稱得上是武林第一美人。
他說如今的武林很令人失望,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美,只喜歡選娘們唧唧的男人當第一美,先是花百殺,後是沈二三,越來越令人失望。
他還說花百殺好歹是暗影閣排名第二的殺手,但沈二三不過是一個不會武功的病秧子,一個靠偷窺人家隐私來賣錢的龌龊小人,竟還得到武林人的稱頌。”
陸陽很無語,這周書茂閑着沒事兒怎麽不去吃屁啊,管人家武林第一美人是誰幹什麽。
這種名號又不是封官進爵,都是武林人自發評的,因為受到大多數人都認可,才會廣泛流傳。
再說這武林第一美其實是包含女子在內的,男女混一起評,大家認為誰最美誰擔名兒。他直接搞出一個“美須髯”來,便把江湖女子都給排除在外了。
怎麽着?他不是女人生的?是他爹拉出來的屎?眼裏只有男人?
陸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會兒周書茂幸運不在場,否則他肯定給他罵個狗血噴頭。
再問他跟兇案相關的問題,這學生一概搖頭表示不知。
“大人,我是真不知道。那天我被、我被……”
學生突然住了嘴,似乎是有些忌憚提那個人。
“放心說,保你安全無虞,有我陽俠的名聲給你作保,你怕什麽?”
陸陽一句話就令對方安心了。這也是大理寺設立江湖司,請陸陽、白開霁這樣的江湖大俠坐鎮的緣故。
“前一晚我被潘英他們關到了柴房,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等我早上被放出來的時候,案子已經發生了,大理寺要清點各間武館的人數。”
潘英?陸陽記得這名學生,案發那天就是他喊着鬧鬼,然後講述了秦初與孫奎之間發生的事。當時看他神神叨叨、膽小怯懦的模樣,還以為他就是個膽小怕事的普通學生,沒想到他還會欺負別人。
“如果武館真發生過什麽事,除了周掌櫃,最有可能知道的人潘英。”
由此見,潘英在學生中很有威望,也頗得周掌櫃的信任。
陸陽立即提審潘英,先問他武林第一美人是誰,觀其表情有異,立即命他如實招供案發當日的情況。
潘英眼中閃過害怕之色,但依舊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清楚。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們口中的武林第一美人是張教頭?”
潘英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然後低頭。
“堂堂陽俠,審起犯人來也暖如旭日朝陽。”沈惟慕提着食盒,靠在刑房門口,嘲笑陸陽。
陸陽沒想到會在這看到沈惟慕,“你怎麽來了?”
“大理寺江湖司監察。”沈惟慕亮了一下腰牌。
陸陽還真認真捧起腰牌看了一番,雖知鄭老頭和宋老大都有意招攬沈惟慕到大理寺,但他沒想到竟然這麽快,連腰牌都做好了,還特意為沈惟慕特設了一個官職。
“幾品?”
“跟你們一樣。”
陸陽深吸一口氣,沒地兒說理去了。他和白開霁在大理寺幹了三年才升了四品,這厮剛來就四品。
沈惟慕擺弄手裏的千機傘,輕輕按了一下側邊的按鈕,突然就變成一條半丈長渾身長滿倒刺的軟鋼鞭。
“這東西不錯,給我練練手。唉,沒辦法啊,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要先給他一鞭子才能好好說話。”
陸陽接下鋼鞭,比量了一下潘英臉的高度,擡手就要抽。
“不要,冤枉啊!你們無憑無據怎可以對我用如此酷刑!”
“我敢打你,自然是有證據。”
陸陽甩了一下鞭子,刑房立即就傳出殺豬般的慘叫。潘英吓得跟着也大叫一聲,随後反應過來自己身上沒有痛感,他才睜開眼。
于濟痛苦地癱坐在地上,手捂着雙腿,兩行淚水挂在臉上。
陸陽:“倒也不算誤傷,反正一會兒也有你的份兒。”
于濟是下一個将要被審問的人。
于是接下來,于濟和潘英被同時綁在刑架上,一同受審。
沈惟慕打開食盒,從裏面取出烤羊肉串來吃。陸陽也餓了,不客氣地去拿了兩串。
刑架旁邊有一個石爐,盛滿了紅碳,羊肉串還要是熱乎的才好吃,食盒裏的羊肉串有些溫了。
沈惟慕幹脆就把羊肉串放到上面加熱,滋滋烤肉串的香味兒很快就飄滿整間刑房。
陸陽跟着拿了一串的吃,直嘆果然還是熱乎的好吃,轉而又問沈惟慕可知道人肉烤起來是什麽味道。
沈惟慕搖了搖頭,他只知道仙、神、魔烤出來的味道,人的真不錯清楚。
“香?好吃?”
陸陽見沈惟慕這麽上道配合自己,哈哈笑起來,“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我現在可以讓你見識一下,你自己聞聞甚至嘗一嘗,就知道了。”
說罷,陸陽就從炭火裏拿出紅烙鐵,要往潘英身上貼。
潘英吓得嗷嗷大叫,于濟跟着又發出殺豬般嚎叫的聲音,因為紅烙鐵按在了于濟的身上。
“哎呦,我兩天一宿沒睡了,熬到現在,累昏頭了,居然又按錯了。都怪你們這些混賬,行兇作惡挑釁京兆府,給我們大理寺添了很多麻煩。”
沈惟慕深吸一口氣,聞了聞,直搖頭,人肉的味道一點都不好。
他随即就專心致志吃羊肉串。
“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是江湖人,你們江湖司無憑無據對我用刑,是觸犯律法的!我要見宋少卿,我要鳴冤!
對了,京兆府的沈知府我也認識,你們今天對我的所作所為,我都會如實禀告他!你們冤枉無辜百姓,擅用酷刑!我一定會作證請沈大人參倒你們!”
于濟疼得額頭冷汗連連,嘴唇都咬破了。他眼神惡狠狠的,透着一股子不服的勁兒。
連京兆府沈玉章與大理寺的關系都清楚,這個于濟不簡單。
“見我又如何,你受此刑一點都不冤。你說你不是江湖人,你就不是了?”
宋祁韞走進刑房,把爐子上羊肉串快烤焦了,幫沈惟慕給羊肉串翻了個面
沈惟慕馬上接過,繼續吃。
“你們夫妻家境殷實,夜裏孩子發熱,不去尋大夫來家裏看病,反而帶孩子出門奔波,豈不容易加重病情?
既然已經病到要連夜出門看病的地步了,總要開藥,煮藥來吃,廚房卻一點藥味兒都沒有,家中別處也沒看到藥渣。”
陸陽恍然大悟,他當時居然沒注意到這些,太疏忽了。
“開首飾鋪子的商人,慣會逢迎讨好客人。你對我行禮後,腰板挺得很直,倒不似商人那般擅于鑽營,更像是有幾分氣性的武人。”
宋祁韞因此才懷疑于濟一家可能有問題。
“胡說,我不是武人,武人的手虎口都有厚厚的繭,你看我的手哪裏有!”于濟大喊冤枉。
“用藥膏敷上老繭,每日慢慢打磨,不足半月即可去除幹淨。多數武人不愛保養,也無意隐藏自己身份,便不注重這些。但如果想弄掉的話,也容易。”
白開霁的母親愛美,便這般弄去過手上的老繭,白開霁曾當笑話跟宋祁韞說過這事兒。雖已時隔多年,宋祁韞依舊記得清楚。
“你的馬車木板潮濕。近兩天天氣幹燥,如非前不久剛用水清理過,木板不會有這種潮濕感。怎麽你家孩子病重,昨晚你還有閑心擦洗馬車不成?”
“藥在大夫那邊煎好了服用,回來後孩子熱就退了,我們夫妻便不想給孩子吃那麽多藥,不行嗎?我一心煩就喜歡擦洗馬車,不行嗎?這人雖是商人,但不喜歡逢迎谄媚那套,只憑好貨賣東西,不行嗎?”
于濟一一反駁後,譏諷地感慨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罵大理寺的官員屍位素餐,只會冤枉無辜。
“這是在你家竈坑內一塊沒燒完的木頭裏,發現的竹釘。
你家井邊有扁擔,扁擔挑水理該有兩個木桶,但整座宅子裏卻只有一個木桶。
而這竹釘起加固作用,很多家用的木制器具都用竹釘來固定,木桶也是。從形狀來看,你家竈坑燒的就是木桶,且白白燒了一鍋水,卻不用。”
“木桶壞了,就劈柴少了,不行嗎?我本要燒水沐浴,臨時有事離開,便沒用上水,也不行嗎?”
于濟繼續用“不行嗎”句式,反駁宋祁韞,可謂是剛硬到底。
宋祁韞不氣不惱,也同意于濟說的那些可能都有可能存在。
然而這一切的可能發生的太巧了,武學巷碎屍案要有器具盛裝鮮血,他燒了木桶。案發後餘下的屍塊不知去向,與武館做鄰居的他,在發生京兆府抛屍事件的當夜,驅車出門了。他家的後院,四面剛好有遮擋,而院土蓬松,并沒有踩實的堅硬感,似乎剛被換過。
再結合其它幾處巧合,于濟不可能沒有問題。如今缺的就是直接指向性證據,但也不難查到,很快就有了。
“現在如實招供,你還有留全屍的機會。”等待的時間挺無聊的,宋祁韞也從沈惟慕那裏拽走了兩根串吃。
沈惟慕馬上加快吃串的速度。
“查到了!”
白開霁高興地跑進刑房,告訴宋祁韞,他終于找到了于濟家的地道,通向興隆武館的庫房。
話畢,白開霁抽抽鼻子,也跑去拿了兩根羊肉串吃。
“武學巷根本就不是案發第一現場,是有人在別處殺完人後,才将屍塊挪到武學巷。巷內整個地面灑血的目的,就是為了遮掩分屍會留下血跡的問題,讓人誤以為武學巷才是第一現場。
既然案發後武學巷附近,沒有出現搬運或驅車載物的情況。那想要運屍的話,很可能走了另一種途徑,于是我就想到了地道。”
宋祁韞問于濟。
“又巧了,你家剛好就有通往武館的地道,你又打算如何解釋?”
于濟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心虛,他張了張嘴,“這地道我不清楚,我才搬來三個月,大概是以前宅子主人留下來的。”
“你想怎麽解釋都行,但這麽多嫌疑和巧合都在你身上,我們對你用刑也是免不了的。”
宋祁韞平靜說完話,陸陽就揮着鞭子上了。
故意沒賭他的嘴,慘叫聲連連,場面血腥,把旁邊的潘英吓得渾身哆嗦,滿腦子們冷汗,最後眼睛都閉上了,不敢再多看一眼。
于濟确實是個嘴硬的,被打暈了也沒招供。
“沒關系,這還有一個呢。”陸陽搖晃着手裏的鞭子,踱步到潘英跟前。
“我招!我全招!你們別對我用刑,別用那東西打我!”